這前來引路的太監正是司徒家族的族長司徒男所扮。
瑜郡主秘密進宮,這里面的干系實在太大,司徒男不敢怠慢,索性是親力親為,前來扮作了一個引路的太監。
「這個……在下……我……那咱家就在您面前暫時扮個大了,快快隨咱家走吧!」
被徐若瑾罵了幾句,司徒男也只好收起了之前那副樣子,擺出了太監似的嘴臉。
好在他自幼便是宮里長大的,太監這言行舉止倒是耳濡目染了無數,此刻逼緊了嗓子說話,倒是惟妙惟肖。
司徒男當先領路,徐若瑾在後跟隨。
不得不說司徒家族對瑜郡主秘密進宮這件事情是極重視的,單是路線就由司徒男親自走過數次,盡揀宮里沒人的僻靜之處走,一路上倒還真是無人察覺。
只是越走,太監宮女之類的人越少,穿戴著標有司徒家族徽章的黑衣人越多,等到了那皇祠旁邊的佛堂,已經是司徒家族的天下,更看不到大內侍衛或是宮女太監。
「稟清心居士,您一直在等的人來了,是否相見?」佛堂門外,司徒男的聲音顯得非常小心謹慎。
只是他這一路上逼著嗓子學太監說話的尖利嗓音,到了此時反有點適應不回來,再加上他來不及去換下的太監服飾,倒真像一個太監在給主子匯報些什麼一樣。
佛堂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小尼姑慢慢走出道︰「居士說,只和瑜郡主單獨相見,司徒族長請回吧!」
話音剛落,旁邊便走出若干個大小尼姑來,顯然是佛堂之內不留余人的樣子。
司徒男倒是如逢大赦,一聲告退飛快地溜了。
他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朝霞公主也好,瑜郡主也罷,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萬一听到點什麼不該听的,那才叫糟糕。
徐若瑾慢慢走進了佛堂,竟稍微有點緊張,生母朝霞公主是什麼樣子,畢竟還從未見過。
這佛堂很素雅,干淨,就像身穿著素裙的朝霞公主一樣,看上去一塵不染。
徐若瑾仿佛有一些恍惚,看著眼前的朝霞公主,就好像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一樣,她的年紀或許已經有些大了,但確實保養得很好。
好得像一個剛剛嫁為人婦的年輕女子一樣,徐若瑾自己都懷疑,如果她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絕不像母女,而是像一對姐妹。
朝霞公主忽然一笑,雖然身上只是一襲簡單的素裙,但只這一笑,便足以傾國傾城。
朝霞公主道︰「來這里二十年,今天才是我第一次真正開心的笑。」
徐若瑾不禁問道︰「為什麼?」
朝霞公主笑道︰「我離散二十年的女兒,終于來到了我身邊。而且我听說,她還是個非常有本事,非常美麗的女子,做成了許多大事,還嫁了一個大魏國里最有本事的男人。哪個母親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不應該開心的笑一次?」
徐若瑾壓抑內心的激動,平靜的道︰「這個笑……自然是應該的,可也有一些母親會激動得淚流滿面,哭起來什麼的。」
朝霞公主笑得更歡暢︰「你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一身的倔強勁兒!有些事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可就是不喜歡被人牽著節奏走。你希望我見到你就嚎啕大哭一番,還是你我母女抱頭痛哭?」
徐若瑾無語,她確實是不喜歡被人牽著節奏走,可是她確實又不能不承認,朝霞公主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若是和生母的第一次見面,就哭個天昏地暗,不論誰哭或是娘兒倆一起哭,徐若瑾都會覺得那實在是太難受,太讓人覺得不舒服。
朝霞公主嘆道︰「可惜我這個做娘的,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徐若瑾又一次覺得自己是在被朝霞公主牽著節奏走,但還是緩緩地摘下了面具。
就算是再有疑惑,就算是朝霞公主做過再多的錯事,彼此失散了二十年,臨到見面的時候,連面都不給親生母親露一下,這種事情徐若瑾做不出來。
朝霞公主看著徐若瑾的容貌,好像也很吃驚,臉上的笑容竟然也停滯了一瞬,隔了許久才幽幽地道︰
「以前總听人說,你的相貌和我一模一樣,就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我總在想,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母女,究竟是什麼樣子呢?今天才知道,原來就是這麼簡單。」
徐若瑾抿了下唇,未回答,而是反問︰「有很多人對你說我的樣子?說我在外面的事?」
朝霞公主微微點頭道︰「你在外面應該也研究了很多關于我的事情,還有梁霄幫你調查和分析,以我女兒的智慧,今天我要是說沒有人在外面替我通消息,替我辦事,你信嗎?」
徐若瑾沉默不語,半響才道︰「你比我美,我學不來你那份超凡月兌俗一般的氣質。」
「可我也沒有你那份精明強干的味道,而且你還有點兒……一身正氣的樣子?咱們娘兒倆頂多算是平手,」朝霞公主似是想起了什麼,聲音里泛起一絲苦澀之意,「只是你正年輕,我卻是個老太婆了!」
「你才不是老太婆,誰要是說你是個老太婆,那個人才真是瞎了眼楮!」也不知道為什麼,徐若瑾月兌口而出。
難道說是因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非常漂亮並且容顏仍在的女人,只有在自己的女兒面前,才終于肯承認自己老了?
朝霞公主又笑了,輕輕地道︰「你能這麼說我很高興,雖然到了我這個年紀,笑會更加容易讓人長皺紋,可是我還是想大笑一場。你的心里,說到底還是有我的。」
徐若瑾忍不住道︰「那麼你呢?二十年來你有沒有惦記過我,有沒有想過我?如果心里有我,為什麼二十年來連找都沒有找過我?就這麼任憑我在那個偏僻的中林縣自生自滅?」
徐若瑾這次來到這個皇家禁地,本有一肚子的話想問,可沒想到第一句問出來的,竟仍然是這個問題。
是因為靈魂雖是穿越而來,但身子依舊是這個世界的那個「徐若瑾」,有時候血濃于水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微妙嗎?
又或者是像梁霄說的那樣,徐若瑾的內心深處,其實無比渴望著擁有一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