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季節天亮的很早。
蟲吟鳥鳴,草香遍地,未有盛夏那般炎熱,卻有一天最好的景,人們忙碌起來也格外舒爽,歡笑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梁府之內,卻格外的靜謐無聲。
丫鬟婆子們即便面容歡笑,也不似那般暢快明亮。
梁夫人已經知道梁霄帶著徐若瑾離開了中林縣,而今日,還是那位大夫來為凝香診脈的日子。
凝香被探完了脈,收攏好衣袖,繼續坐回床邊,大夫前去為梁夫人請安,順便繼續開藥方子。
沒有再看到梁霄,曲大夫的心里豁然多出一分輕松。
想到那一百兩銀子和一把刀,他便從頭涼到了腳,哪怕是夏日,也渾身發抖,一身冷汗。
把方子遞去給梁夫人,曲大夫也說了幾句凝香如今的情況,「心病還需心藥醫,妊娠的女子,最主要的便是心情要佳,否則再強壯的身子,也會熬壞的,還望梁夫人多多提醒才行。」
「這話我便不同意了。」
梁夫人看了一眼方子,遞給了方媽媽,「若是心情舒暢便能萬事大吉,還要您有何用?所有的藥和方子便都是擺設,是廢品了,您又哪能收那麼多的銀子呢?」
「老朽不是推月兌,而是提醒。」
曲大夫立即婉轉的把話收回來些,梁夫人才點點頭,「曲大夫一把年紀了,自當不是推托之人,我還是信你的。」
曲大夫斟酌下,眼珠子一轉,說出暗自的打算來︰「這一個方子足可以用上兩個月,盛夏之時,老朽的身子恐怕不能支撐,想要去鄉下避一避暑……」
「不行。」
梁夫人果斷拒絕,「過了這個月,進了伏天,我會讓下人們為你定期送去降暑的冰,你還是不要離開為好。」
「單是一些冰實在……」
「就這麼定了,還望曲大夫不要忘了,我兒子對你的囑咐。」梁夫人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道︰「我也是听了您的話,才會容許這麼一個丫頭為我兒子誕子的,您這就想走?恐怕不太合適。」
曲大夫腳步一踉,險些跌倒。
他沒想到梁霄是那麼的霸道凶狠,梁夫人卻也這樣?
難道這件事自己還徹底的甩不掉了?
背後涌起一片冰冷,曲大夫哆嗦著嘴不知能說什麼才好。
梁夫人懶得理他,直接吩咐丫鬟送客,曲大夫來時是興致勃勃,離去時意興闌珊,只覺得自己是掉入了坑中,恐怕老命不保。
「哼,還想糊弄我?」梁夫人望著他的背影,不屑的撇著嘴。
方媽媽看到夫人又在抿著額鬢的發絲,知道她又下了主意,「其實您這一步,賭的也實在過了火。」
「我又有什麼法子?若是老四、若是老四要走,我怎能攔得住?那個丫頭的肚子又沒有動靜兒,我只能賭一把。」
梁夫人不願多提此事,「只看她能不能生下個康健的娃子了,若是不能……想要做賤自己的身子來糊弄我,我怎會上當?我也不介意下狠手,哪怕是遭報應,我也認了。」
凝香此時正在屋中呆呆的坐著。
她听丫鬟們說起四爺與四女乃女乃已經離府出游,只呆呆的望向窗外。
「還是踏踏實實的養好身子,爭取能為四爺生個兒子,才能抬了你的身份,否則沒你什麼好日子過。」丫鬟恬九在一旁磕著瓜子兒,一邊數落著她。
自從知道凝香有了四爺的孩子,還以為她會被夫人提了姨娘。
可惜夫人根本不提這件事,只是吩咐了丫鬟婆子來照料,吃食上格外注意,其他的分毫不理。
她們本就瞧不上凝香,因為根本她當初就是被夫人派去伺候四爺的,在婚前與四爺過夜,卻不肯喝避孕的湯藥,而且還是在四個多月、近五個月的身孕時才露出來,不就是指望著母憑子貴,想要個姨娘的身份?
「我沒想要四爺給什麼身份,我只想給四爺生個孩子。」
凝香幽幽的回答,眼神中除卻失落便是不解。
她不能明白為何自己已經有了四爺的孩子,四爺卻仍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長的丑嗎?凝香自認,當初能在丫鬟們當中被夫人選中,她還是有一定姿色的。
她的脾氣不著喜嗎?她不似鳳鶯那麼挑剔,更是老老實實的伺候著四爺四女乃女乃,有什麼苦都往肚子里咽,吃了什麼虧也不多喊一聲,為何四爺會不喜歡她呢?
這個問題她想不明白,也沒有人會給她答案。
什麼時候四爺才會來看她呢?她可是把自己這麼多年在梁家的物件都給了曲大夫。
想到鳳鶯,凝香的心思有些沉,她還是自己的好姐妹,只可惜幫她送信兒的王媽媽見不到了,過了這段日子,她應該找機會向王媽媽道個謝,若是她能來自己身邊,就更好了。
只可惜,夫人恐怕不會答應的……
徐若瑾自不知道梁府內的事,也不知道姜必武和徐子麟都在各自派人尋找柳翠的下落。
因為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若霄軒」中。
不再是那一張雕荷金絲楠木床,被子也不是金絲蠶絨被,窗外也不再是院子里的景兒。
若不是身邊還是那一張凶煞陰郁的臉,徐若瑾真以為自己又穿越了……
「這是哪兒啊?」徐若瑾覺得眼楮干澀,滾燙滾燙,伸手模上一模,已經腫成了桃兒,難受的不得了。
「城郊的客棧,昨天出城太晚,又不想夜里趕路,便暫時在這里歇一下。」
梁霄把她拽起來,「稍後洗一洗,吃了早飯,我們便去莊子上。」
「稀里糊涂就被你給拐了出來,改日若是被賣了,我會不會還幫你數銀子?」徐若瑾嘴上不悅的叨叨著,心里卻很歡喜。
因為她發現,睜開眼不再是讓自己煩躁的那個場所,心情也沒那般糟糕了。
梁霄才不會理這個女人的胡話,出門去吩咐下人們備車,春草則端水進門,伺候徐若瑾洗漱。
吃用過後,徐若瑾便上了馬車。
听到馬蹄踏動,她不由拽住了梁霄的手,「就這麼走了,也沒與母親說一聲,好嗎?」她心底仍有余悸。
梁霄拍拍她,「回去我替你挨打。」
徐若瑾輕斥一笑,馬車緩緩而行。
她真的什麼都不願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