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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怒勢而發(感謝青二十七的月票)

浩瀚無邊的雲夢大澤之上,四艘巨船龐大的船身,涂著黑色涂料,雲帆高揚,八架船弩對外露出猙獰的鋒芒,仿佛利爪撕破茫茫大霧,露出龍首獅身,仿佛傳說中的河伯神獸,張開巨口,鯨吞海食一般,沿著大澤向他們撲來。

遠處原本震動的大地聲低沉下去,三萬人的軍隊在看見那巨大的江河霸主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時候,騎兵全部拉住了馬韁,步兵全部停止了步代,戰車停在了原地,所有人屏住呼吸指著水上出現的巨無霸問道,「將軍,那四棟………是什麼?」

「水上樓閣吧!」

「看起來像船?」

「不,那是河伯的巨獸……出來吃人了!」眾人不確定地道,每個人的答案都不一。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船?」

所有將士都沒有見過這麼巨大的樓船行走在水面,「比大王巡游的飛龍號還要大!」

「而且沒有縴夫!」

「你們看到縴夫了嗎?」

「沒有……」

「那它們是怎麼在雲夢澤上航行的?」

有人甚至指著樓船上的四面高漲的雲帆大喊,隨之樓船上響起聲勢浩大的喊殺聲,讓他們更加確定這不僅僅是樓船,而且是載了很多兵力,人數不在少數的戰船。

無數尖叫聲,質疑聲紛紛響起……

所有人的呼吸已經被樓船上巨大的喊殺聲給逼回嗓子眼,好半晌才有游絲般的聲音,不確定地響起,「听這聲音,這些船上有將近數千人吧?」

「船至多時不過載百人,何時可載千人?那豈不是再多幾十艘就可以遠距離投放數萬軍隊?」

有的將領第一時間發現此樓船的最大問題,然後遠遠只見巨大的龍身破開巨浪,層層推波吞瀾,沿著河道開動起來,船尾相連,仿若龐然大物向他們逼來,巨大的船身雕有神獸令人恐懼。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怪獸,還有四個翅膀,他們是要飛嗎!」

「這一定是妖獸,河伯發怒了!」

時人敬畏天神。

不知此物,甚至有人退後,跪地求饒。

「快跑啊,這不是戰船,這是巨獸!」

劉亦打馬而立,見此看著閭一,閭一皺眉,駐馬望向當先的若敖越椒,「公子,我們還要進攻嗎?」

他們身後的將士都生出了恐懼之心。

「三萬對三千,何懼?五城兵馬司,前進!」

若敖越椒視若無物。

在他看來,前方不過只是四艘大點的戰船,而他身後是三萬軍隊,怎麼打都是人數上的碾壓,再加上這些平民更可以幫他牽制住羋凰他們,當然如果他們也不在意了,那他就更不用在意了。

此時越椒能想到的。

成嘉也自然能想到雙方人數的懸數。

想要打破局面,扭轉形勢,最好的辦法就是由他們掌控戰斗的節奏,讓越椒順著他們的節奏走,而不是被動防御反擊,而是主動出擊。

放下手中的望山,交給一邊靜立的羋凰,羋凰透過望山圓形的視野框中,若敖越椒的三萬人馬正在一點點走入他們的目標距離範圍以內,她代替成嘉的眼楮數著步子,「一百!」

「五十!」

「四十!」

……

「十步!」

「準備發射!」

成嘉牢牢握著手中的船舵,手指輕敲點數,十聲過後,他又等了數息,直到敵軍有上千前鋒踏入,沒有回轉的余地,隨後開口道︰「射!」

短促而有力的號令聲後。

一直高舉的黑色令旗帶起起伏飄蕩的旗幟落下,四船齊發,轟然巨響,漫天箭矢如蝗,鋪天蓋地而來,起于大澤之上,直敵軍而去,勢如怒龍,叫破天地。

吉金色的箭頭,萬點光芒凝聚,剎那間便吞噬了肆虐而來的軍隊,在平靜的大澤邊上掀起血雨巨浪。

有人站在原地訝道,「那從船上飛來的是什麼?」

「箭!」

有人大叫。

……

更多的人在見到這巨無霸上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第一眼,丟盔棄甲而逃。

若敖越椒想要命人組織軍隊迎敵,可是對方在水上,他們根本沒有辦法近身,他命弓箭手上前,可是對方樓船高達三層,一輪箭雨下來,射程不過一百步,遠遠無法接近他們,人力所不能及,又有女牆飛廬掩護。

他立在戰車上,不斷揮舞著長刀,不得不退後到安全區域以外。

大風起兮,浪滔起,從雲夢澤上呼嘯而來,吹散東郊上的層層迷霧,光芒萬丈刺破一切,露出雕刻著神獸的巨型樓船猙獰的樣子和三萬大軍對峙于大澤兩端。

羋凰和成嘉並肩立于爵室之中,一人持劍而立,一人手握命運輪盤,任風吹飛他們身後同樣黑色的長發,在風中亂舞,交織成一面黑色的鳳旗無邊飛舞。

兩軍陣前,智計百出,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怒箭齊發,穿雲射天狼。

一聲令,能敵三萬軍。

長風起巨浪,此時,他立在浪花上,借著青銅弩箭,噴射出無邊怒火。

羋凰的受傷,他自己的仇,無數無辜的百姓的生死還有哀嚎求饒,遠方的故土和家國……最後都凝聚成成嘉嘴邊一抹志在必得的笑。

他緩緩對驚訝的羋凰沉聲說道,「一切力量,在強弩面前,必將灰飛煙滅,射成篩子!」

「強弩面前,灰飛煙滅?」羋凰看著他。

「對!」

成嘉點頭。

又一聲令下。

目光靜靜追隨排空的箭矢,如簧如雨,咆哮穿越大半個東郊碼頭,與那些原野上的黑甲軍士手中那些揮動的青銅利劍還有長戟,還有高舉的盾牌手,狠狠撞在一起,撞斷他們手中的長戟,劍身,穿透他們最堅固的防護,射穿他們的後心,牢牢釘在地上,就像那些倒在他們腳下的無辜百姓和村民……

幾日幾夜沒有休息過的小黃林,突然向劉亦看來,問道,「都尉,令尹大人已經發令了,我們要上前嗎?……」

一路上,劉亦只希望自己不要跟太女也好,成大人也好……他們任何一方相遇。

可是前方狂吠的獵狗卻將他們一路向東引去。

劉亦沒有說話。

他只是看著小黃林眼中浮現的彷徨。

听他聲音暗啞,語調艱難地看著他再三問道,「我們真的要抓捕太女和成大人嗎?」

許多五城兵馬司將士臉上也露出遲疑,可是身後就是手持長戟的若敖六部手持,他們不能退後。

看著他們彷徨的目光,劉亦緊了緊腰間的劍柄,一直沒有出聲也沒有拔劍,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一萬五城兵馬司人馬,還有三萬若敖氏私軍,他們都知道自己不過是馬前卒,炮灰。

他不害怕自己一人死。

而是害怕他死了,也不能幫助太女奪回都城,若是他還在,關鍵時刻,可能還有大用處。

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也無人給他答案。

每個人都站在了命運的分岔口。

張望著前路。

仰頭遙望著前方烈日當空照耀的東郊,碧波翻滾似海浪,遠處灰白色的建築,像是一個雪白的房子,如這亂世中的一處世外桃源,安靜祥和,秋風燻醉中,能聞到風中一股馨香。

那是八月稻谷成熟的飄香。

從東郊漸漸飄來,所有人奔馳了一日,都肌腸轆轆。

輕風吹起男人額前的黑發,他低頭看著地面上剛剛倒下的村民,卻因為他們的到來血流成河,淹過馬蹄。

他目光微眯,射出一道不易察覺的鋒芒,在閭一的催促下,奉越椒之命,帶領五城兵馬司拔劍高舉,「殺!」

又一輪箭矢排空。

高舉的盾牌手,在箭雨射擊下全部倒下,一直不願上前的五成兵馬司僥幸快速撤出了羋凰和成嘉的射殺範圍以外。

劉亦帶著小黃林他們邊戰邊快速後撤,「大家快退!」

「退出他們的射程範圍以外!」

好似害怕一般向閭一高喊道,「閭大人,我們要不要今日退去?對方不知道使的什麼弓箭,太可怕了!」

這混亂的戰場上無人注意他嘴角邊上壓抑的笑。

閭一看著面色沉怒的越椒,不敢出聲。

沒想到東郊有如此世間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人間利器。

令人恐懼。

弩箭的力量,在這一刻顯露無疑,震驚了所有將士。

無論是敵人。

還是自己人。

甚至從來沒有見過樓船發「怒」的樣子的東郊村民和霍刀他們都提劍呆立在場中,驚呼道,「這到底是什麼人間利器?」

場上的空氣隨之一滯。

羋凰驚訝地看著這可怕的利器,「這個船弩到底是什麼?似弓非弓,似箭非箭!」

「弩,怒也,怒勢而發!」

這一刻,羋凰緩緩回味著這句「弩,怒勢而發也!」目光隨著嘴邊的笑生出一抹堅定的目光,確信他們會贏。

于是在快速融合了新的作戰方式後,對成嘉說道,「那接下來你繼續操控樓船,我來指揮凰羽衛,讓我們大楚怒勢而發!」

「大楚必勝!」

「大楚必勝!」

二人分工合作,一個負責水軍,一個負責陸軍。

可以說堪稱是比秦國還早了幾百年,這個時代第一支水軍陸戰隊。

就這樣在倉促間形成了。

船上的戰鼓擂響。

如發怒的天公咆哮著,發動著一輪一輪的箭矢。

羋凰對身後的靜安,同時命道,「在成氏水軍發射弓箭後,靜安,你立即安排人放下小船接應部分村民上船,同時命令霍刀他們帶人殿後,掩護百姓撤入碼頭內的建築射避,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不要與若敖越椒正面對抗,保存實力。」

「是,太女!」

靜安一招手,養由基,阿信也跟著他領命而出。

蘇從命人搬出大批的十字弩,分給凰羽衛,這種東西基本上看一眼就知道怎麼上手,操作,及其簡單。

而由成氏水軍于樓船上進行遠程壓制,不允許若敖越椒的軍隊踏入東郊碼頭六百步以內。

他們快速地分配著人手,還有船上的軍械,在樓船的掩護下,由歐陽奈,霍刀帶領凰羽衛組織所有東郊村民聚集撤退到東郊碼頭中的臨時建築中進行避難!

「是!」

霍刀帶著人重新揮起利劍,折返向前,所有人低聲怒吼,戰意如火,士氣沖天而去,仿佛要將前面的三萬狼軍屠殺歹盡,同時護衛著身後的四艘巨型樓船,帶著剩余三千多人的凰羽衛再度上前。

東郊內,所有人豎起人牆,拿起盾牌,保護村民從他們身後向碼頭和樓船後撤。

「快,全部村民進入碼頭,躲進屋中,避免巨弩的射擊!」

蘇從大喝道,所有人頭來回奔跑在一千二百生死線間,得救的百姓對他們千恩萬謝,落單的村民在他們護衛下,快速地往回奔跑,誰也不敢大意,生怕掉隊落單,也生怕給身後的人牆帶來更大的危險,成為敵人腳下的尸體。

所有村民在蘇從等管事的指揮下有序後撤,老弱婦孺優先安排乘小船上船,男人跟著凰羽衛他們拿起武器抵擋,一場東郊保衛戰在越椒的毫無預兆的出現之下突然打響了,仿佛巨浪翻騰,于雲夢澤之上帶著席卷一切的巨浪箭雨,呼嘯著,卻沖向他們自己。

在強弩的掩護下,無論敵軍還是友軍都驚呆了,有人問著霍刀和歐陽奈,「老大,這到底是什麼武器?」

「娘的,我也沒有見過!」

「少說廢話,直接上,干翻他們!」

霍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如今形式一片大好,大聲喝道︰「別讓咱們引以為傲的武力在他們這些軟腳蝦前成為飛灰,都給我霍刀把手中的劍握緊了,跟著我,殺殺殺!」

「殺!」

凰羽衛都有自己的驕傲。

那是三年戰場上無數拼殺中,幸存者的驕傲。

這一刻,大家被霍刀的話刺激了,呼天搶地地沖殺上前,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唯一的敵人,殺聲破天。

五千凰羽衛是楚軍最精銳的部隊,被這些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的貴族子弟兵押著打,而太女,司劍重傷,無數兄弟身死都城,心里早就憋著一團火,無處發泄,眾人根本不去找什麼建築防護,直接在一輪箭雨停下後,鎖定向最前方的敵軍,一劍劈下,又撤退回安全區域內。

霍刀帶著凰羽衛狂奔,和歐陽奈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二沒有廢話,繼續打馬上前,謹遵羋凰的命令,跟隨著成嘉一輪一輪箭雨轟射,攜帶著一身暴烈殺氣,如噴發的火山,沖向若敖六部。

就像收割秋天的稻谷一般,收割著叛軍的性命,同時掩護還沒有沖出來的村民。

二人各自的隊伍配合無間,歐陽奈騎著戰馬帶領他的騎兵一輪沖殺,將村民和五城兵馬司隔絕開來,而霍刀則負責從後方將人帶回,再度上前怒吼廝殺。

所有人爆喝出聲,紛紛瞄準了前方,迅速扣動臂上新裝的十字弓,弩箭咆哮著向前射去,帶著無盡的怒火和戰意,在平靜的大澤之上劃出一道道冰冷的軌跡,帶出一片片血花飛濺,仿佛風暴一般,摧毀一切,對著前面的敵人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羋凰的命令是以最快的速度撕開一條安全通道,容所有村民安全後撤。

歐陽奈不像霍刀那樣急于反撲,堅定不移地執行著她的命令。

在弩箭一輪接著一輪的掩護下,橫掃一切的箭浪和強大的火力輸出下,帶領村民後撤,就連受傷的若敖越椒也不得不命御車手驅動戰車退後,退出用人命測試的射程範圍之外,將整個東郊碼頭團團包圍起來。

面對猛烈的無差別攻擊,若敖越椒陰沉著臉,眼底陰雲濃罩,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如老鼠般的弱小村民鑽進東郊碼頭,或者逃上樓船,躲了起來,避而不出,每當他們上前就會有人被一輪射倒在地。

若敖越椒一刀劈在戰車上,大喝道,「閭一,給我現在派人回去增兵!」

「我就不信他們的弓箭用之不竭!」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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