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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雪是穎城芙蓉客棧的掌櫃, 如今不過十七歲, 娘在生完她之後不久就死了,她自小與爹一起長大,在這個偏遠小城里過著普通平凡的日子, 喜歡听客棧里面說書先生講天上地下的故事,向往著那些飛天遁地的神通,偶爾看到客棧中路過幾名修道之人,也總忍不住多看幾眼。

但穎城實在是太過偏遠,很少有高手會來到這個所在,就連十洲入侵中原,中原大亂,于穎城來說也是十分遙遠的事情。紀雪過著平靜生活的同時, 未免也覺得有些心癢難耐, 想要去外面看看真正的中原是什麼樣子。

然而她還要照顧客棧, 還要照顧她爹, 所以她哪里也走不了。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對她爹心生埋怨,她爹生著一張很年輕的臉,這麼多年也沒見老去, 如果不是蓄起了胡子, 恐怕一點也沒有個中年人的模樣。而那個好端端的人自她娘死後就喜歡喝酒,喝醉了就就地睡覺,干的活很少,惹的麻煩很多,紀雪每天都得滿院子找他爹,看他究竟睡在了什麼地方。

這樣的日子雖然無趣,卻也平靜安樂,但紀雪沒有料到,這樣的日子就在一夕之間被毀了。

玄界入侵,穎城大亂,這個從前連十洲鬼門無憂谷都不願來的地方,突然承受了戰火的洗劫,被毀了半個城池,而她照顧了十來年的客棧,也在這場大亂當中被燒毀。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讓她不敢置信的事情,讓她最不敢置信的是,她那個過去十來年天天喝酒的醉鬼老爹,突然之間搖身一變,成為了絕世高手,在玄界入侵之中,以一柄輕薄的短刀,不顧玄界眾人的包圍,帶著她自客棧一路殺來了城南的破廟里。

如今她爹已經隨著眾高手一路去搜尋玄界人的蹤跡,而她則被留在了這破廟之內,與身為大夫的魏灼一起,守著慕疏涼受傷的身體。

此時她盯著地面茫然的發呆,心中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困惑。

就在此時,破廟大門外人影晃動,就在紀雪一怔之間,慕疏涼已經自外面走了進來。

「姑娘。」慕疏涼孤身一人,他來到此地,先是對魏灼說了些話,旋即才來到了紀雪身旁。

繼續認識慕疏涼,她在破廟里守了許久,盯著慕疏涼那具受傷的身體也看了許久,此時見慕疏涼魂體走過來,忍不住又回頭看往那具還在地上躺著的身體,神情微變,有些膽怯的縮了縮身子道︰「叫我紀雪就好了。」

慕疏涼看出了紀雪的不自在,任誰看到身旁有兩個面貌一模一樣的人,恐怕都會覺得有幾分古怪,他想到此處,于是從旁找了一塊布巾,將地上那具身體的給遮住,這才回頭溫然笑道︰「這樣就好了。」

紀雪︰「……」她似乎覺得地上的更像一具尸體了。

魏灼在旁嗤笑一聲,問道︰「雲衿呢,你沒跟她一起?」

「端木堂主在與她議事,我稍後再去找她。」慕疏涼解釋道。

魏灼起身道︰「我在這守了你這麼久,我先出去逛會兒。」他這般說著,當真便立即走了出去。

慕疏涼知道他是跟個姑娘待在一起覺得別扭,便也不開口,不過五十多年前那次魏灼初來中原,看起來是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破廟中的兩人目送著魏灼離開,紀雪遲疑的看了慕疏涼許久之後,終于忍不住試探著問道︰「這位公子……」

「我叫慕疏涼。」慕疏涼笑了笑,他早就在等這女子開口,所以她一旦說話,慕疏涼便隨著紀雪的話說了下去,「紀雪姑娘有什麼事情便問我好了。」

紀雪忍了許久,終于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慕公子,我爹……他究竟是什麼人?他現在在哪,會不會有危險?」

「桓羅前輩不會有事,紀雪姑娘請放心。」慕疏涼道不緊不慢的解釋道,「以他中原第一刀的實力,沒有多少人能傷得了他。」

紀雪一怔,听得慕疏涼這句話,仿佛還有些不大明白,「中原……第一刀?」

「嗯。」慕疏涼頷首,「想來姑娘還不清楚桓羅前輩的身份。」

紀雪的確不知道,她怔坐在地上,搖頭小聲道︰「我不知道,他們都叫我爹阿羅,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本名,所以……我是天下第一刀的女兒?我爹真的那麼厲害?!」她越說越是不敢相信,忍不住朝著慕疏涼看來,眼里滿是驚喜與期待,「那個老酒鬼竟然會是中原高手?」

慕疏涼迎著紀雪的目光含笑點頭,他知道桓羅是因為不知如何對女兒解釋自己的隱瞞,所以才會選擇去外面辦事來躲避此事,而此事總該有人解決,而想來想去,能夠替桓羅解釋這個來龍去脈的人,只有他。

反正慕疏涼替人解決問題也習慣了,所以也不覺得麻煩,主動來到這里替桓羅解釋了一遍他的身份,將桓羅從前的事情告知紀雪,並解答了紀雪的疑問,等到將一切說清楚之後,慕疏涼才終于起身道︰「桓羅前輩隱瞞自己的身份有他的苦衷,希望姑娘能夠明白才是。」

紀雪點了點頭,突然知道這麼多事,她至今仍未反應過來,而慕疏涼則道︰「既然如此,我先離開了。」

與紀雪說了一句,慕疏涼終于走出了破廟,想來雲衿與端木羽等人的談話應當也結束了,慕疏涼當即來到方才雲衿與端木羽談話的地方,然而意外的,卻並未發現雲衿的蹤跡。慕疏涼轉而去詢問端木羽,端木羽卻也是驚訝,只道是自己與雲衿早已經商議好事情,雲衿應是回破廟了才是。

然而一番搜尋之下,卻是依然沒有她的身影……

雲衿是與陌遲一道去了穎城城外。

與端木羽交談之後,雲衿便朝著慕疏涼他們所在的那處破廟而去,然而還未走到破廟,她便見到了陌遲。

雲衿上次見到陌遲,還是在七海深淵附近,當時他們剛從七海深淵中解放出慕疏涼被困的魂魄,陌遲與宿七一道離開,將玄界的事情告知了對方。之後,他便再未出現,不知究竟去了何處。

陌遲是從玄界而來,陌遲必然知道許多關于玄界的秘密,所以在這里見到陌遲,雲衿顯得並不驚訝。

讓人意外的是,陌遲是為雲衿而來的。

听了陌遲此言,雲衿稍有不解,陌遲卻道是讓雲衿與自己一起去一個地方,等去了那里,他便將一切解釋給她听。

雲衿道是要先與慕疏涼說一聲,陌遲卻未答應,雲衿不明白對方究竟是為何這般神秘,但一番權衡之下,仍是選擇了與其一道離開,只道是等將此事說完再回去告知慕疏涼不遲。

陌遲為中原做過許多事情,後來也是他將玄界的事情告知于宿七,所以雲衿對其並未有什麼戒心,跟在他身旁離開穎城之後,兩人來到了城外一處山洞之中。

山洞內有一線火光,雲衿隨之走進去,才發覺其中竟是一間石室,石室內被收拾得干干淨淨,似乎是有人長期居住在此留下來的痕跡。

雲衿看到此處,當即轉眼往陌遲看去。

陌遲自進入石室之後,便自己找了一處石凳坐下,他動作十分隨性,對此地十分熟悉,接觸到雲衿的視線,他很快道︰「你沒想錯,這里是我的住處。當初我自玄界逃出,來到人界,第一次到的地方,就是這個山洞。」

沒待雲衿開口,陌遲徑自問道︰「那小鬼現在還好麼?」

陌遲沒叫出名字,不過雲衿立即就明白了陌遲所指的人究竟是誰,她不明白陌遲為何突然轉移話題,卻依然點頭應道︰「鳳宣現在在空蟬派修行,不久之前還曾經參加過玄天試。」

「那小鬼倒是過得不錯。」陌遲隨口說了一句,這才對雲衿正色道,「你不是想知道玄界的事情麼?」

雲衿點頭。

陌遲道︰「玄界大門如今被人強行關閉了,我雖不知道能夠以一人之力與玄界數百高手對抗關閉大門的那人究竟是誰,但他這次能夠成功,下次若尊主親自出手,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雲衿沉吟著點頭,這話她也曾經听慕疏涼說過,陌遲當然不知道擋住玄界的人是慕疏涼,他也不會知道慕疏涼的真實身份。但他們兩人所擔心的事情,卻是一樣的。

「依你所見,我們應當如何阻攔?」雲衿問道。

陌遲听得這話,不禁神情古怪的朝雲衿瞥去一眼,很快道︰「沒有辦法阻攔,也不可能阻攔。」

雲衿神情微肅,想要判斷陌遲這話是否為真。

陌遲接著道︰「我之前在崎城護送鳳宣那小鬼,發覺崎城里面有玄界所留下的氣息,想來玄界原本是打算在那里開一處大門的。不過那時候我要照顧鳳宣,所以沒能夠去阻止,便將此事告訴了天罡盟盟主,後來盟主在崎城果然遇上了玄界之門打開一道縫隙,殺了當時在場的兩百多名天罡盟弟子。」

「後來就是穎城,穎城與崎城差了十萬八千里,兩邊卻同時都有玄界的氣息。我听說你們中原有一處地方叫做四方城,那個城池能夠瞬息之間出現在任何地方,而玄界與那四方城雖不完全相同,卻依然能夠隨時將大門打開在這中原的任何一個角落。如今十洲與中原剛剛大戰結束,中原正是最脆弱的時候,玄界只要想進入人界,便能再次開啟陣法。」陌遲聲音冷靜卻沉穩,「到那時候,你們又怎麼防備得過來?」

雲衿雙眸緊緊盯著陌遲,開口問道︰「那麼陌遲公子呢,若當真如此,陌遲公子有什麼打算?」

「我沒有打算。」陌遲回頭看了一眼四周牆面,還有牆上懸著的弓箭,轉而對雲衿認真道︰「我只是想,在玄界的事情結束之前,希望你能夠留在這個山洞之內。」

雲衿一怔,旋即終于察覺到了四周的異樣,她轉身往山洞外而去,卻沒想到身形受阻,竟是被攔在了這間石室當中,無法月兌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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