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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蟬山。

凜冬時節,寒梅盡綻,冬風派循環又一年,依舊如從前模樣。

唯一的區別,便是山中往來的弟子又多了幾人。

乾元峰弟子張瑜奉盟主宿七之命來到此處,隨著花晴進入陵光宗的時候,便見廣場之上,十來名弟子正在練劍,而負責教習劍術的李壁正坐在高台之上閉目打坐。大雪紛飛,練劍的人與教習劍法的人似乎皆已習慣,只任那雪花飄落肩頭,隨著劍勢又被拂去,在空中洋洋灑灑。

「那些是執明宗的弟子。」眼見張瑜盯著那處練劍的眾人,花晴很快開口道。

張瑜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驚訝,花晴明白他究竟在驚訝什麼,她淺淺笑道︰「這些弟子都是沖著師妹的名氣來的。」

想到花晴口中的那位「師妹」,張瑜神情微變,不由得又是一笑。

早在五十年前,梅染衣便已經繼任了空蟬派掌門,而他的姐姐梅霜夢亦安心在劍池鑄劍,不再收新弟子。所以花晴只有一名師妹,那便是雲衿。

張瑜與雲衿曾經見過面,還一起同行過一段時間,他還記得初見的時候,那人還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滿身狼狽的坐在雪地里,懷里抱著已經失去了氣息的師兄。

那時候他只以為那是個在戰中遭難的少女,他將她救下,又帶她一路同行,當成普通小姑娘一樣照顧。那時候誰也料不到,那個少女會成為後來名揚天下的空蟬派陵光宗宗主。

自五十年前解決南門叛徒那一戰之後,雲衿這個名字便很快在天下間傳揚開來。空蟬派久已不問世事,但雲衿卻不同,那一戰之後她回空蟬派修養不久,便再次下山,帶來了關于十洲的許多情報。

中原與十洲的戰事一直不曾有結果,這些年來,雲衿便一直奔走在戰場之間,為中原正道幾度出生入死。修道者本就壽數極長,雲衿以十六歲的年紀下山,經歷這數十年的風霜,在正道各方首腦眼中,也依舊算是年輕一輩,但她素來沉穩謙和,兼之天賦過人,實力高強又有霧珠在身,很快便在中原聲望大振。

離亂的年代需要旗幟和英雄,旗幟是屹立不倒的存在,如天罡盟盟主宿七,如三門七派各處門主,如八大世家各方家主。這些人只要出現,只要振臂一呼,便能夠讓人生出無限勇氣,繼續漫長的爭斗過程。

而英雄的存在,則是在這漫漫長路中讓他們相信奇跡,並以之為明燈的人。他們總是在戰斗著,並且堅不可摧,無懼生死。他們總是出現在說書人的故事當中,出現在街頭巷尾的童謠和酒樓花船的曲調中,成為普通人敬仰羨慕的對象。

戰爭四起的時代英雄很多,但誰也不能否認,雲衿絕對是這些人物里面,最為耀眼的存在之一。

生于早已消失的神秘蕭家,拜入早已落魄的空蟬派,天資極高,又得掌門真傳,南門一戰讓世人知道了她的名字,而不過多久,又是一道消息傳來,眾人才知道原來不久之前十洲大亂,正是這個小姑娘所為,她因此得到了十洲異寶霧珠,更叫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之後的數十年,她四處奔走,又經歷過數次大戰,結交了許多好友,已經足夠被人稱作傳奇。

後來空蟬派經過多年修繕與整頓,終于在三年前開始招收弟子。本以為消失多年,空蟬派再次招收弟子,也不會有太多人前來,所以空蟬派眾人也沒有太多準備,誰知等到招收弟子的當日,眾人才發覺來的人遠遠超乎了他們的意料,一個個少年滿懷著期待,手中拎著行囊遠遠趕來,皆要加入空蟬派門下。

一問之下,眾人才知這其中半數以上,皆是因為雲衿而來。空蟬派門人很少下山,唯有雲衿一人時常在外闖蕩,留下不少故事。每個少年都有自己的憧憬,仗劍瀟灑,除魔衛道,而雲衿的故事讓他們將這種憧憬變成了勇氣,由此踏上了這一條路。

就如同當年慕疏涼對于雲衿的意義。

空蟬派由此再度熱鬧起來,重新劃分四大宗門,由聞思擔任孟章宗宗主,教習法道,由李壁擔任執明宗宗主,教習心道,靳霜擔任監兵宗宗主,負責教習武道,以及雲衿擔任陵光宗宗主,教習劍道。

花晴修為有限,與宗主還有差距,但她這些年來與梅霜夢學習鑄術,儼然已經成為了新一任的逐漸高手,她在鑄劍一門天資極高,甚至還聯合符法與咒術,創造了許多獨特的武器與暗器,為中原正道帶來不少幫助。

張瑜與花晴一面前行一面交談,自是提及此事︰「不久前我與冉靜遇上鬼門殺手,若非當初花晴姑娘所贈的那幾支袖箭,恐怕我此刻早已經丟了性命,說起來我還當謝過姑娘。」

花晴搖頭笑到︰「那袖箭上面施有符術,一旦射出便會發動,符法還是聞思師兄寫上去的,你若是要謝,就謝聞思師兄好了。」

「那便請姑娘代我謝過聞思宗主。」張瑜微微頷首,卻見花晴神色微變,似有心事。他抬眸看去,還未開口,便听得花晴道︰「其實那法子我也從未想過,我會在暗器之上加上符咒,還是經師妹提點的。」

張瑜听得一怔,不解那人為何還精通此道。

花晴明白他的疑惑,很快又道︰「師妹說,這方法是她一個朋友發現的,那個朋友對鑄術十分有興趣,奈何諸事纏身,無法專心鑄術,所以許多東西雖想了出來,卻沒能夠真正來得及去做,只將它們都記在了書上。」

「師妹後來將那本書給了我,書中所記載的鑄術有的極為精妙,有的則天馬行空,無法實現。師妹說,那人此生無法再實現這些念想,倒不如交到我的手上,也好叫他往日的心血不算付諸東流。」

張瑜問道︰「不知那人究竟是誰?」

「師妹沒說,不過我能猜到。」花晴輕笑,「應是我們大師兄。」

時間過去太久,許多名字已經失去了它曾經被賦予的意義,所以張瑜沒能夠想起花晴口中的大師兄究竟是誰,但花晴也沒有要去解釋的意思,她帶著張瑜經過了四周有許多弟子在其中打鬧賞花的梅林,朝著梅花林里側的雕梁畫棟而去。

走在前方,花晴忍不住又開口問道︰「不知張峰主這次來找我師妹是為何事?」乾元峰共有十二峰,分由十二人管轄,而張瑜如今的身份,正是其中一峰之主。

「其實我不過是想找花晴姑娘再求一批袖箭和武器,至于雲衿姑娘,其實是盟主有事相托,所以要我代為傳話而已。」

「盟主?」

「不錯,听聞不久之前十洲在北邊崎城吃了陌遲的虧,如今正在召集人手趕往此地。」

花晴若有所思,看向張瑜道︰「崎城?十洲要那麼偏遠的崎城做什麼?」

「不知道,不過他們此次行動原本十分隱秘,而且派去的都是十洲高手,若非陌遲正好在崎城當中,出手阻止了他們,或許此時他們已經得手了。」

花晴沉吟不語,張瑜便又道︰「可以肯定的是,崎城里面一定有什麼十洲勢在必得的東西,如今他們吃了虧,肯定還會再加派人手過去,陌遲一個人在那里頂不住那些人,而天罡盟等人如今皆在塢城,想要趕去恐怕也來不及了,能夠來得及趕過去——」

「只有師妹,是嗎?」花晴眨眼笑到。

雲衿身懷霧珠,馭龍而行,想要去往何處,自然比別人要快上許多。

張瑜被花晴一口說出來意,垂眼笑了笑,「確是如此。」

兩人說到這里,終于停下腳步,花晴看著眼前的水榭樓台,出聲道︰「到了。」

陵光宗的景致與外面絲毫不同,此處也不知是前代哪位師祖按照自己的脾性修築出來的,院內立著如江南園林般的亭台樓閣,流水潺潺,梅花朵朵,點綴在一處涼亭之畔,而就在那頂頭積著一層薄雪的亭中,檀香繚繞,墨意微遠,一人正坐在案前,低垂眉眼,執筆落字,衣袂輕蕩。

風霜也好,雨雪也好,五十載的歲月于修道者不過彈指一瞬,無法在身上留下太多痕跡。

雲衿此時的模樣,與五十年前並未有太大差別,若說不同,那便是輪廓更加柔和,眉眼更為秀致,似一副春風化雨的景,遍身透著溫雅。

張瑜行至此間,抬眸看著亭中的女子,忍不住在心中感懷。

感懷誰也料不到當年他在雪地里遇上的那個落魄少女,如今能成為這樣的人物。

卻也感懷當初那個柔弱的少女,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這麼多年來,因為十洲和鬼門的事情,張瑜也見過雲衿許多次,只覺得雲衿溫文淡雅,穩重謙遜,似乎時刻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再緊要的事情皆能平靜處之,好似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她的情緒有所改變。

就在張瑜端詳著雲衿的同時,雲衿也終于放下手中的筆,起身往張瑜笑到︰「張峰主。」

兩人也算熟悉,不需多言禮節,張瑜笑了笑,與花晴對視一眼,隨即將方才在路上說過的話再與她說了一遍。

雲衿听完他的話,很快頷首答應下來,只是她卻沒有立即動作,而是復又問道︰「方才你說十洲是讓陌遲阻止了計劃,所以陌遲如今應還在那里?」

「不錯,這次或許要你去幫陌遲一把。」

雲衿垂眸看著面前方才寫過的信紙,喃喃道︰「白衣陌遲。」

張瑜點頭,神情復雜的道︰「正是白衣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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