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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衿緊緊盯著黑衣,似乎欲言又止。

黑衣輕嗤一聲道︰「那群人沒什麼本事,要不是我故意放他們走,他們能活到今天?」

「你是故意將他們放走的?」雲衿喃喃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話自然不是在問「黑衣」這個身份。

「我是什麼人?」黑衣悠悠抬頭,瞧著不遠處石床上躺著的人,輕輕敲了敲身旁的桌子道︰「你相信我是什麼人,我就是什麼人。」

雲衿沉吟道︰「你在幫空蟬派?」

黑衣听得雲衿此言,歪著頭往她又看來,眨眼道︰「倒是幫了許多次了,否則以那些空蟬派弟子的修為,我要殺他們不過是輕而易舉。」

「你知道我每次要幫他們有多難嗎?」黑衣講到這里,頓時又來了氣,「那些蠢貨連劍都使不好,我給他們機會他們都沒辦法打敗我,我還非得自己往他劍上湊,每次裝著受傷才能將人給放走,我為了放他們走渾身上下都蹭了多少傷口了!這群混蛋居然還好意思說我修為差最好對付?!」

黑衣越說越氣,忍不住嘟囔道︰「看我下次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雲衿還從沒見過自說自話能說這麼多的人,她盯著黑衣看了半晌,終于才又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黑衣揚了揚眉梢,往沉睡的慕疏涼瞥去一眼︰「這個你要問他。」

雲衿怔了怔,腦中略過一種猜想,她沒有開口,只疑惑的看著黑衣,黑衣輕輕點頭,無奈道︰「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

雲衿道︰「你是慕疏涼安排在鬼門中的內應?」

黑衣一笑︰「可以這樣說。」

「你在鬼門多久了?」

黑衣聳肩道︰「也該有十多年了。」

「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小慕。」黑衣指了指那邊睡著的人,隨即又指了指雲衿,「還有你。」他將手放下來,口氣隨意的道,「還有兩個人,不過他們已經消失很久了。」

雲衿沒料到竟然會是這般,她依舊遲疑,但這份遲疑卻比之先前要多考量了許多東西。

「你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麼?」雲衿問到。

黑衣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將右手遞到雲衿的面前,攤開掌心,掌中安然躺著的,正是先前他自慕疏涼身上偷走的那把銀色鑰匙。

「我有一些事情要求證,需要進小慕的密室里看看。」黑衣另一只手捻起那鑰匙,晃了晃道,「這鑰匙就是他密室的鑰匙。」

雲衿從來沒有听說過慕疏涼有什麼密室,也不知道那密室里面究竟有什麼,她不解的往黑衣看去,黑衣笑了笑道︰「可惜,有了鑰匙還不行,那密室似乎還需要另一樣東西才能打開,所以我才又回來找你了。」

「什麼東西?」雲衿問。

黑衣沒說話,指了指如今還親昵的蹭在他腳邊的蘊華劍……

空蟬派本就極大,後山當中幾乎無人往來,雲衿與黑衣行在其間走著,黑衣本就是個話多的性子,一路上也不擔心被其他人給發現了行蹤,只不住對雲衿開口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雲衿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開口問到︰「你說要求證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瀛洲。」黑衣走在前面,隨口應道。

雲衿听得這兩個字,頓時停下腳步,凝目往他看去。

黑衣沒有發現雲衿的異樣,只接著道︰「這天底下沒幾個人听過瀛洲,我對這地方也不太了解,說是瀛洲是東海一處島嶼,島上有不少世外高人,培養出來的弟子也不少,不過這些人極少在天下間行走,所以旁人對他們知道的也都不多。不過最近鬼門與瀛洲接觸極多,我從他們那處听得消息,說是瀛洲打算要對空蟬派出手」

黑衣回頭道︰「所以我便提前來提醒眾人,順便再將瀛洲島的事情調查一番。」

雲衿問道︰「你要如何調查?」

黑衣低頭看一眼手里的鑰匙︰「我要查的東西都在這密室里面,當初小慕對瀛洲島有過不少調查,可惜他出事昏迷得突然,許多事情還未來得及交待。」

雲衿不解︰「當初逼得空蟬派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不就是鬼門麼?」

「鬼門?」黑衣挑眉往雲衿看來。

雲衿將之前從靳霜與梅霜夢那里听來的說法告訴了黑衣︰「他們說,掌門是在與鬼門交手之後,空蟬派死傷慘重,才宣布要解散空蟬派四大宗門。」

「不錯,旁人的確是這般說的。」黑衣腳步一頓,轉而笑了起來︰「但我在鬼門潛伏多年,卻比旁人了解的要多了那麼一點,空蟬派與鬼門相爭多年,也並非是沒有過死傷,但空蟬派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決定。讓空蟬派解散的原因,不是鬼門,而是別的。」

「別的?」

「別的,什麼都可能,也可能就是瀛洲。」黑衣這般說著,很快又招手道︰「有什麼等進了密室再說,你趕緊跟上來。」

兩人在後山林中又走了許久,這才終于在一處安靜的院中停下腳步,這些地方雲衿從前從未來過,黑衣卻能夠毫不費力的找到此處,雲衿跟隨在他身後進入院中,在一處門前停下,不由問道︰「你從前在空蟬派待過?」

「嗯。」黑衣打開其中一間房,與雲衿一道進去,房中擺設皆十分尋常,但他卻是不知按動了什麼機關,一側書櫃突然自旁邊挪動開來,露出了牆上一道石門。黑衣將鑰匙插入石門之內,轉而又回頭朝著雲衿攤手。

雲衿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將蘊華劍交到了他的手里。

黑衣不由挑眉道︰「你對我倒是十分信得過。」

雲衿淡淡道︰「我信得過蘊華劍。」這把劍陪了她許多年,從她懵懂無知到後來來到空蟬派,她很清楚蘊華劍不會隨意對旁人露出這般親密的姿態。

黑衣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只將蘊華劍拔出,劍鋒插入那石門一道裂縫處。

石門之上突然浮現出幾道金色符文,雲衿緊緊盯著那扇門,不知道其中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情形,心中卻是隱隱透著期待。

一年來她一直所接觸的,都是空蟬派門人口中的慕疏涼,還有那陵光宗書房中留下的只字片語,相較于那些,她更想要知道,在這些之外的慕疏涼,究竟又是什麼樣子。

大抵是看清了雲衿緊張的神色,一旁黑衣趁著這符文開啟的時間,朝著雲衿笑道︰「這間密室是小慕親自設計的。」

就在雲衿驚訝之間,石門上的符文發出了耀眼的光亮,就在雲衿以為那石門即將打開之際,四周的景致卻突然之間改變了,順著那門上的符文,更多金色的文字沿著牆面延伸而出,爬滿了整間屋子。整個屋中明黃一片,雲衿只覺腳下地面忽的猛然下沉,而四周的景致也在突然之間改變,待得看清之後,她才發覺自己所處的地方早已不是方才那間屋子。

這處屋子與方才那間屋子一般大小,但四周的擺設卻是截然不同,說是密室,這里更像是一處居所,桌椅床櫃所有東西一應俱全,旁邊還有著一座不小的書架,上面所擺放著的除了書,還有許多信,這些東西陳列在此,慕疏涼昏迷十來年,本應無人打理,但這屋中卻是干淨得連半點塵垢也沒有,似乎有人經常來此打掃一般。

雲衿心中疑惑,正打算詢問身前的黑衣,卻見黑衣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去,來到那桌案旁。

——然後一把椅子自己挪到了他的身下。

雲衿︰「……」

就在她驚異的注視之下,她看到這房間里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都親昵的往黑衣身上蹭了過去。其中包括了桌椅茶壺杯子毛筆,甚至旁邊那個龐大的書櫃也拖著滿架子的書顫巍巍地往黑衣那邊蹦。

而蘊華劍月兌了雲衿的手,正在跟房間里另一把武器高高興興的轉圈。

角落里笨重的大床左右挪動著,似乎發出了不滿的聲響。

雲衿連忙回頭朝那床看去,卻听得黑衣隨口道︰「那張床太好動,被小慕給鎖起來了。」

雲衿眨了眨眼,像是沒從這古怪的話中反應過來,黑衣于是耐心解釋道︰「小慕說他不想每次回密室都被一張床給撲倒在地。」

雲衿︰「……」。

等到把房間里到處亂動的小東西們紛紛都安撫好之後,黑衣才終于開口替雲衿解釋道︰「小慕從前就是在這里修煉的,不過他那個人覺得這房間實在是太過枯燥無味了,于是就想了個法子,使用符法咒術,將這房間里的東西都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他一面解釋,一面多開身邊那只毛筆帶著漆黑墨汁的親切舌忝舐,指著雲衿身旁的蘊華劍道︰「你手里那玩意兒不也是被小慕弄成這樣的麼。」

「……」這一天帶來的驚訝太多,雲衿實在不知道這時候自己應該擺出什麼樣的神情。

她才知道原來在慕疏涼的身邊,會動的不只是蘊華劍,還有整個屋子。

黑衣看著雲衿這番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挑眉道︰「是不是很無聊?」

雲衿坐直了身子,連忙搖頭,朝著四周又看去一圈,隨即慎而又慎的道︰「能不能跟我……多說一些他的事情?」

黑衣沒想到雲衿會在這時候提出這種要求來,他神情變化一瞬,轉而失笑道︰「好啊,你想听什麼?」

「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上一次,對著靳霜,雲衿問的也是這樣的問題。

但這一次,在黑衣的口中,她卻得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那家伙啊,可是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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