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朱常洵從外面回來,不疾不徐地走到偕聚園的正房前,便看到敞開著的房門之內,江抒正定定地坐在屏風旁燃著紅燭的燈架下。
猜想她應該是在等自己,他淡淡一笑,抬腳踏上面前回廊的台階,走進房門,順勢將門從里面關了起來。
而後,緩步走向她,語氣柔和地道︰「抒兒,我回來了,早上出門時,答應回來陪你用晚膳,便特地早些動身離開了兵部。」
「王爺還真是信守承諾!」江抒冷哼一聲,猛地站起身。
「怎麼了?」借著一旁燈架上晃動的燭光,看出她的臉色不對,朱常洵腳步微頓,有些不解地道。
「怎麼了?」江抒向前兩步,將那握在手心的香囊舉向他,「叮囑我天天戴著,不要離身,就連晚上睡覺也要拿到枕頭底下,這麼重的麝香,我聞不出來,你也聞不出來嗎?」
「……你的嗅覺恢復了?」朱常洵微微一怔。
江抒並未回答,緊緊盯了他一陣,沉聲道︰「當初我的嗅覺出問題,並不是得了什麼病,是你給我喝的那碗山雞菌菇湯中下了抑制嗅覺的藥,對吧?」
「……你都猜到了?」看她神情篤定,朱常洵也無意再隱瞞。
「為什麼要這麼做?!」江抒面色陡然一變,將那香囊狠狠地扔在他的身上。
「……」朱常洵緩緩別過臉去,「我不喜歡孩子,怕你會再懷上。」
「你說過,你不會對我說謊的!」江抒眉頭一擰,大步繞到他的身前,「當初我懷上樺兒的時候,你那麼高興,怎麼可能不喜歡!」
「我……」
「你是不想讓我再受那份罪了,是嗎?」江抒稍作沉默,定定地望著他道。
對上她的眼眸,朱常洵微微點點頭︰「當初你生樺兒的時候,幾個時辰都生不下來,听著你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看著一盆盆的血水被從里面端出來,我站在外面心急如焚卻無能為力,你不知道那種心情有多……當時我就在想,為何非要你冒險來生孩子,沒有孩子又何妨。」
「常洵……」
「只不過」他的話鋒陡然一轉,「我這樣做,卻不僅是因為這個。」
「還有什麼?」江抒下意識地問。
朱常洵略一遲疑,漆黑的眼眸中出現幾分沉痛之色︰「我不想我的樺兒再重蹈我小時的覆轍。」
「……」江抒頓時想到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在司月軒的廊檐下,他所說的鄭貴妃在得知了朱常治落水的真相後,有沒有想過,為何掉下去的是朱常治而不是他的那番話,心頭不由一緊。
頓了頓,她道︰「那也許只是你的猜疑,貴妃娘娘從來就沒有那樣想過。」
「那些都不重要了,」朱常洵緩緩搖搖頭,「我只要有你和樺兒,就夠了。」
「可……」江抒垂頭望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香囊,「這麼大分量的麝香,一戴就是半年之久,我這身子,恐怕以後真得再也懷不上了。」
「除此之外,對你的身子並無損傷。」朱常洵輕輕抬手拉起她的手。
「可是……」
「我們有樺兒一個就夠了,」朱常洵目光真摯地望著她,「你若喜歡孩子,就把崧兒和渠兒都當成自己的。」
「……以後不準再做這種事情了……」江抒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水珠,面色凝重地道。
「好。」朱常洵再次點點頭,輕輕將她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