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醫提著藥箱從房內出來之時,已經是大約一個時辰以後了。
頂著早春二月里春寒尚未退盡的涼風一直在外面等著的江抒忙快步迎了上去,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有些緊張地道︰「怎麼樣了?王爺他……好些了沒有?」
胡太醫緩步走下回廊的台階,止住腳步,有些疲憊地點點頭︰「毒血已經放出,傷口也已包扎好,等著藥熬好了,讓他喝下,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有勞胡太醫了。」江抒不禁松了口氣。
「這是卑職分內之事,」胡太醫緩緩擺擺手,稍作沉默道,「王妃進去照顧一下王爺吧,那雪上一枝蒿太過凶險,別出了什麼差錯,卑職既已為王爺將傷口處理好,在此多留也無益,不如回去盯著點兒。」
「好,那胡太醫快去吧。」相對于由他那個醫術稍嫌稚女敕的小徒弟熬藥來說,江抒對他的信任更多一些,立即點點頭。
「卑職告退。」胡太醫有禮地朝著她抬抬手,向前幾步,越過她大步向外面走去。
待他走遠,江抒稍作停頓,也快步走向不遠處的房門,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然後,將那兩扇黑漆木門從里面輕輕掩上,繞過屏風踏入內室。
附近燭光搖曳的雕花大床上,朱常洵仍處在昏迷之中,潤朗的眉宇間,眉頭因為傷口的疼痛而微微蹙著。
江抒緩步走到床邊,止步停下,望著他那張在燭光的映照下蒼白的俊顏,靜靜地站了許久,方才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抬手,探上他輪廓分明的臉頰,緩慢地模索了一陣,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水珠,有些責怪地開口︰「你這個傻瓜,當時知道又有一支箭射過來,為什麼不放開我去躲?!你把我放開,我就只是會摔一下而已,怎麼會弄得這般嚴重?!你存心想讓我自責的,是不是?!」
然而,床上之人,卻未有任何反應,回應她的,就只有他那不太平穩的氣息。
「听不到也好,」江抒無力地搖搖頭,將手從他的臉上移開,盡量讓語氣平靜一些,「你知道我去那邊是要做什麼的嗎?我是要走的,害怕留在你的身邊會有不好的結局,想要離開你。我這麼自私,我怎麼值得你這樣對我……」
「哦,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葉江抒,我是江抒,姓江,名抒」
「我的身世,我一直不敢對人說,這是我心底最大的秘密,除非我死了……不,就算我死,我也不會說的。」
「我來自四百多年以後,那個時候,距離現在又隔了一個朝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明明是在山上采摘草藥的,不小心從山崖上摔了下去,醒來之後,竟然就成了這大明朝的相府四小姐了。」
「我的歷史學得不好,我不知道當今皇上朱翊鈞是誰,不知道當今太子朱常洛是誰,也不知道……你是誰,我還以為現在是大明的中期……可是,今日在太子府,我遇見了皇長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