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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異常

疑罪從有顧名思義,是指即使案件關鍵**實即影響定罪量刑的犯罪事實存在疑問,司法機關仍然強行定罪量刑,在我國古代,雖然在很多法律文書中,提倡「疑罪從無」,提倡疑罪從赦,如《尚書?大禹謨》記載︰「罪疑惟輕,功疑惟重」,又比如「與其殺無辜,寧失不經」,意為對疑罪要從輕處理,與其放過壞人,也不能錯殺無辜的人然而在司法實踐中,大多數的疑罪案件卻是刑訊大盛,所謂「棍棒之下無勇夫」,「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疑罪從有大行其道。

秦朝雖然滅亡了,但是所實行的法家學說卻著實影響了中國千百年,像什麼黥、剌、腓、劓、閹割之刑,都是常見的刑罰,而且很多時候,這些刑罰不再是由國家判決,而是私人也就是高位者對低下者也能施刑。而所謂法外加刑就有兩個含義,一是如果這個人並沒有認罪,沒有定罪,本來是不能判處任何刑罰的,然而在裁決審問的時候,卻可以刑訊審問;第二個就是皇帝在詔書中所說的,如果這個人的罪過只是判處死刑,按律砍頭就可以,皇帝為了警示奸人,讓這個犯人的罪過不被再犯,就將這個砍頭變成五馬分尸或者凌遲這樣更嚴酷的刑罰。

這就是皇帝告訴嗣君慎刑的用意,嗣君不知刑罰輕重,不知人情善惡,若是施刑對了也就罷了,就怕多數時候所施不當,冤枉了無辜的人,誤傷善良。所以告知嗣君,從今而後,你只許依照《大明律》和《大誥》上的法律施刑,不可學我,以自己的喜怒去傷害他人。這道詔書其實也是一種對嗣君的約束,或者說對宗親的約束,皇帝本人施刑在逆臣身上的所謂五馬分尸剝皮充草,今後除非大逆大惡,否則不能輕易實施。

張昭華就在詔書剛剛頒下沒多久,用挫骨揚灰的手段處理了白蓮教的妖人,也幸虧州司全部遮掩過去,而詔書下發北平的日子也在此之後,所以僥幸逃月兌了問責。

不過這也讓張昭華意識到一點,成為特權階級也不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了,因為還有更高的也就是祖訓壓在頭上,所謂祖宗之法不可變,祖宗之法就是成法,越往後延續越會成為金規鐵律不可更改。

直沽水患之後,明明是肅秋時節,但是卻感覺北平似乎吹來了一陣春風,這春風使得王府和使司衙門的關系好像有了些微的改變,就拿最直接的事情來說,北平左布政使郭資的小妾給他生了個小兒子,百日宴的時候大宴賓客,王府女眷也接到了請帖,當然徐王妃是不用紆尊降貴給郭資的小兒道賀的,此時郭資雖然是一省之長,但是也不過是從二品的品秩罷了,在國朝初期,文官的地位其實低得很,遠沒有日後相權熾盛的模樣,如今別說是和宗親抗禮,就是和公侯都沒有相比的可能。比如說在華蓋殿朝參賜食的時候,公、侯、一品官侍坐于門內,二品至四品及翰林院等官坐于門外,其余五品以下官于丹墀內,連個座位也沒有。

但是郭資的好意不能不領情,這是向王府探出的一枚橄欖枝。更何況張昭華自來北平,算起來還是第一次見這些官太太們,夫人外交還是很重要的,當天她也是興致勃勃地去了,王妃還專門遣了阿葳去帶她認人說起來這也是阿葳在宮里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因為來年她就要出宮去完婚,王妃也並沒有說什麼挽留的話,張昭華知道,只要看見阿葳,王妃就不能不想起死在東安的阿蕤,這是一件誰都覺得痛惜的事情,沒有其他的辦法。

等張昭華晚上回來,卻又悶悶不樂起來,這讓高熾倒是很意外,放下書湊過去問道︰「今日宴會,看來是沒意思地很了。」

「怎麼沒意思,」張昭華道︰「各家都奉承我,討好我,我坐在那里,就好像群星捧月一樣,怎麼會不開心!」

「但是,」高熾好笑道︰「這事情一定會有但是,一定有讓你不高興的地方。」

「我就是覺得太奇怪,」張昭華把身子扭過來,道︰「這郭夫人年逾五十了,郭大人也是五十中人,倆人的兒子也都三十了,郭大人的小妾得了個幼子,郭夫人卻比誰都高興這是怎麼回事呢!」

「听聞郭夫人甚為賢明,」不等高熾開口,張昭華一氣說了,道︰「好像真的把郭家的傳宗接代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自己生了一個不夠,又弄了幾個女人伺候郭資,這一回終于生出來了一個,她比自己得了一個兒子還高興!」

「這難道不是應當的事兒嗎,」高熾反而覺得張昭華奇怪︰「這孩子雖然是妾生子,但是既然郭夫人大張旗鼓操辦了百日宴,也就是準備把孩子養在膝下當嫡親的兒子看待了,自然高興。」

「養在膝下,就是自己的了嗎?」張昭華道︰「這明明是其他人肚子里出來的,怎麼就能堂而皇之地說是自己生的呢?」

高熾無意和她爭辯,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到張昭華這里就好像不應該一樣,這也是一件古怪的事情。

張昭華其實不明白的也就是郭夫人的態度,真心歡喜的神色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可是就是這種真心歡喜,讓她覺得不可思議,若說郭夫人不過是表面裝出高興的樣子,其實暗地里憎惡這個新出的生命,這應該是人之常情;但是郭夫人明顯不是這樣。

這個問題等到過了幾日王氏過來看她的時候,她還跟王氏講了一遍,結果就看到王氏居然面色驚疑不定,問起來才道︰「家里準備給你哥納一房妾」

「不娶妻,先納妾,這是什麼道理?」張昭華一听就沉下了眉頭。

「不是升哥兒,」王氏擺手道︰「是昶哥兒。」

張昭華大驚,急忙問道︰「好端端地,為什麼突然要納妾!」

「自從你嫂子嫁進來,也有十年了,」王氏蹙眉道︰「自來產育上不如人意,十年,也不過就生了小寶一個,前後算起來滑了有兩胎,那話怎麼說來著,膝下空虛,總是讓人不」

話還沒說完,張昭華就大怒道︰「已經有了小寶了,說納妾是為了傳宗接代的都是狗屁的話!」

「大夫看過了,你嫂子已經不能生育了,」王氏雖然被張昭華的神色嚇得一怔,但是還是把話說完了︰「這納妾的事兒,是她的主意。」

張昭華就不可置信道︰「是她的意思?」

「我們沒有逼她,沒有半句話壓她,」王氏道︰「她自己提出來的,這些天更是跑動跑西地打听起來,攔也攔不住,鐵了心的。」

主動提出納妾,張昭華想過很多種可能,子嗣壓力被迫的,昭顯賢惠大度引人贊頌的,固寵或者取悅但是說到底這種高尚的情操其實是不真實的,女子在此時表達的更是一種姿態,確有其心的實在不可能,男人還是不要對女人的胸襟抱有太多幻想。

她這樣想著,之後她就很是明白地派了人去問鄭氏,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就是買來一個能生養的,生下孩子之後,就沒有以後了,將人遣走,從此就沒什麼瓜葛了。

她自己是很不歡喜這樣的,但這個最起碼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那就是郭夫人這種純然的喜悅是偽裝地太好,她竟然真的以為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高興。

然而當她再一次見到這樣由衷的歡喜地時候,已經是十二年後了,十二年後的那一天,她這個問題才得到了真正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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