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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反制

牛毛針就是不知道哪個心思惡毒的人做的局,就是要害她完蛋的。

她拿著牛毛針細看,這種東西太細太尖銳,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到。這就是行凶的利器了,放在什麼地方都管用,放在床上、枕頭上,一躺下去說不定只是感到輕微的刺癢,卻根本不知道這針已經刺入了體內了。如果針尖上抹一點毒,誰知道是不是會在睡夢里就上西天去了。

但是張昭華沒有在自己的寢具上發現這東西,而是堂而皇之地收到了這東西,顯然就不是為了直接害她,是為了栽贓陷害的。

這顯然比直接害她還要可怕。

張昭華發現了自己半只腳已經踏入了別人的算計之後,當然會想著怎麼把這只腿拉回來。她自然是想把所有的針都扔掉的,扔地是越遠越好。但是她很快就覺得自己有被盯住的可能,因為她不管去什麼地方,都有秀女在身前身後,甚至包括倒馬桶。

倒馬桶是這種感覺最明顯的時候,她提著桶去,不管是什麼時候,哪怕是晚上,都有人在後面也提著馬桶過來,而且更令她覺得可怕的是,每次見到的人還不一樣。

起先張昭華也是覺得自己過于杞人憂天了,一個人陷害她也就罷了,不可能有這麼多人也參與其中。後來她想到一個可能,就決定試探一下。

房子里有一根沒有燒用的草繩,她將這草繩平均截取成三段,每一段約模有兩根手指的長度,然後將這看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草繩上面標上只有自己知道的記號,在夜晚快要下令閉園的時候,將這三段草繩放進了園子里藤蘿牆的牆里。

這藤蘿牆坑坑窪窪的,很容易找到了一個凹進去的地方。張昭華將這三根草繩按照順序放了進去,等第二天再去看的時候,果然順序已經改變了。

藤蘿牆不是一處觀景的好去處,而且上面有壁虎和蚱蜢隱約出沒,平日里去這里賞玩的秀女屈指可數,然而昨天卻有人來到了這里,還發現了張昭華的藏在不起眼地方的草繩。

更有意思的是,如果是真的一無所知的話,發現了草繩,抽出了草繩,張昭華不信她還無聊到把這三根繩子又放了回去,難道不是應該直接扔在地上麼?

現在張昭華約模能猜出一點來了,這個人的心思很有點復雜。

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心機很深很可怕是真的;安排了人來監視她,是小心謹慎的性格;能將這麼多人驅為己用,可見身份非凡、善于收攏人心;然而她又有一點奇怪,好似希望張昭華能發現,好似想要測一測張昭華的本事,總之她沒有在張昭華拿到那針線的第一天就發動,這樣其實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機會。

也許她勝券在握,確確實實,只要張昭華發現了,想要把牛毛針處理掉,不論她扔在何處,肯定會有人看到然後這個局馬上可以開動,張昭華就是用盡心思也翻不了身了。

這個局幾乎沒有破綻,幾乎可以說是完美的。

但是就如張昭華感覺的那樣,沒有在張昭華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就一錘定音,是她最大的失誤。這個局如果讓張昭華來完成,前面不能比她做的更好了,只有時間上,張昭華認為「出其不意」的道理是要做就要神速去做,不能給對手一點可乘之機,所謂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于人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給了她時間,而張昭華身在這個局里最需要的也是時間。

其實對牛毛針的處理,那個精心算計的人一定沒有想到過,張昭華在聚寶門老門東的首飾店里挑的那一款木簪子,是空心的。

這一款木簪設計地獨具匠心,是一支毛筆的形狀,很受那些具有文青氣質的女子的歡迎,據說在戰國、秦漢時候,古人有發髻,可以插筆。後來筆頭大了,筆管也粗了,這一習慣就慢慢消失了。但是現在又漸漸流行了起來,只不過不再是男子發髻上插了,而是女子開始用作裝飾了。

這簪子被設計成毛筆狀,一切都和毛筆仿佛,簪身就是圓筒狀類似筆桿那樣,所以是空心的。其實在漢朝以前,筆管是實心的,自漢末張芝、韋誕之後,真正的書法用筆出現,慢慢就開始使用空心的竹管了。竹管有個問題,粗了不好抓,如果筆頭很大,那就要加一個斗,而不是用一根大竹管。

所以張昭華頭上這支簪子筆頭和筆管之間有一個斗,握住輕輕扭動,就能使筆頭和筆管分離,張昭華將二十幾根牛毛針裝進空心的筆管中,再將斗反向扭轉擰上去,根本不會有人知道這一根簪子里,居然藏了東西。

但是沒有針還有線,就是一個大破綻。

想到這里,張昭華也佩服想出這個毒計的人了。

給牛毛針配的線也是特殊的,因為一般的線穿不進牛毛針里,只有將一般的線分成五六根出來,才能勉強穿過牛毛針的針孔。

那個針線包里所有的線,都是這種的。

能意識到針的問題還不夠,線幾乎比針還要重要。

如果張昭華只發現了針的問題,就算她成功將針銷掉了,但是線的存在,反而更惹人懷疑,因為只有牛毛針才能用得上這樣的細線啊,你有這樣的細線,反而找不到這樣的細針,豈不是更可疑嗎?

張昭華就勞動王氏,將這些細線全部縫做在她的里衣上面,王氏手藝有限,只會繡花,但是勝在速度快,業務精熟,是給幾個子女縫衣服縫慣了的。

張昭華又不敢跟王氏明說怎麼回事,只說千萬不能被人瞧見這針和線來。

自從「履」字號房走了兩人之後,房間就一分為二,東邊住著王氏和張昭華,西邊就是呂氏和她娘李氏,幸虧是這樣,呂氏她們才沒有看到給張昭華的包裹里夾雜著針線。

這樣王氏也害怕,干脆躲進淨室里面夜以繼日地繡,總算把所有的線都繡完了,一根也不剩,繡地眼楮看東西都重影。

之後張昭華就一直靜靜地等待了。

終于等到今日發動的時候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官皮箱出來,微垂著眼楮,其實在觀察她懷疑的那個對象。

張昭華其實不能真正地肯定,所以她也需要試探。

她走回隊伍里,看到那個女子神色依然如一,沒有驚疑、沒有異樣,反而向她投來關切的目光,張昭華迎著她的目光也微微笑了一下,然後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站了一會兒,緩緩地松了口氣,然後伸出手來,模了一下頭上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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