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回到家里,見張成候在那里,說是那座宅子的主人回來了,約她過去詳談。
第二日早起,天空卻是灑下了雨絲。蘇暖想著約好的,依舊和木青上了馬車,老何駕車,冒著密密的雨絲往那里去了。
宅子在城東,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位置。
周圍的房子並不密。都是單獨的宅子,最近的也隔了一條街。
蘇暖對這宅子是滿意的。
處于好地段,卻又不擁擠,既獨立又不冷清,給師傅住是最好的。至于小鄭氏,相信她也定是滿意的,孀居的生活,使得她並不愛熱鬧。
次番就把它定下來吧。
蘇暖想著,模了模懷里揣著的銀票子,可以的話,就把定金先付了。
到了門口,雨愈發大了。
站在門口,拍了門,一個小廝出來開門,眉清目秀地,作了個揖說︰「我家主人在里面等著。」
一邊就讓開身子。
木青看著穿著簑衣,不斷往下滴水的老何說︰「何叔,你先去那對面的酒鋪子里坐一坐。吃幾個熱包子。我和小姐且得有一陣子。」
老何答應一聲,看著蘇暖兩人跟了那小廝進去,這才牽了那馬車停在對邊屋檐下,自己往巷子口那家包子鋪跑去。
蘇暖兩人跟著小廝往里走,游廊上不時有風雨飄進來。蘇暖走在青磚鋪成的廊道上,一邊打量,發現這屋檐砌得好,大部分雨都被擋在了朱紅的圍欄外面,心下又滿意幾分。
木青默不作聲跟在後面,一雙眼楮四下逡巡,除了雨聲,就是三人走路的聲音。
轉過幾道游廊,到了一座屋子前停下,門敞開著,有人站在門口探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一會出來一個人,是那個老者。
「郡主請!」
老者上前一步,掀了門簾。
一股暖風撲面而來。
原是里頭燒著紅紅的火盆子。溫暖如春,滿身的濕氣也似乎一下子都烘干了似的。
木青接過蘇暖的大披風站在門口抖動著。
一個人正背身在幾案前,一身藍色衣袍,听得人聲,轉過頭來。
萬德勝,萬總管。
蘇暖心頭一咯 ,她下意識地四下一瞧,沒人,只有萬德勝站在那里。
她看了一眼木青,見她正掀了簾子進來,站在身後,心下稍定。
「紫陽郡主,果真是你麼?真是好巧。」
萬德勝開口招呼,又行禮︰「郡主請。」
他指著一旁的椅子說,上面搭著大紅的錦緞。
蘇暖看著一身富貴袍子,儼然一幅富家翁模樣的萬德勝,笑著開口︰「萬總管,您怎麼會在這里?這宅子是?」
她慢慢走向靠近門邊的椅子坐下,一邊含笑看著萬德勝。
萬德勝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木青,細聲說︰「這是奴才一個朋友的私宅,他人不再此地,托我出售,踫巧就踫見郡主要買,真是巧得很。」
他端起了杯子,示意蘇暖喝茶。上好的龍井,在杯子中沉浮,蘇暖瞥了一眼,端起杯子在手中,
卻是心下驚異,這萬德勝竟然擁有這樣一座大宅子,真是看不出啊。
又想到,他是梁弘的貼身總管,這麼多年身家,積攢下這座宅子也不奇怪。
「早听得說這宅子的主人平日里忙得很,原來如此,公公平日里要伺候皇上,難得有時間出宮一趟,我也不耽擱公公的時間了。這宅子不錯,公公出個價吧。」
蘇暖直入中心,也不提萬德勝口中的那位朋友,這種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她不想和萬公公有過多牽扯,看著他那笑容可掬的臉,說不上來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些不妥當。
萬德勝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郡主難得來一趟,先喝一喝這茶,這可是今年的新茶,統共得來沒有幾兩,郡主嘗一嘗。」
他輕輕地啜了一口,細白的臉在水汽中有些模糊不清。
蘇暖端起杯子,笑著抿了一小口,茶香入口,果然不俗。
心下卻是警鈴大作︰這麼難得的茶葉,萬德勝堂而皇之地擺了出來,請自己喝茶。並道破它的難得。這是?
她扭頭,鼻端忽然聞得一股細細的香味,龍涎香
「木青!」
她叫。
身後一聲響,木青已經和方才那個小廝打了起來,看著身手矯健,出手狠辣的小廝,蘇暖緊緊地抓住了椅子,她看了一會,忽然扭頭向萬德勝看去,見他正笑著看自己,蘇暖忙往一邊跑去,一邊叫「木青!」
正在纏斗中的木青扭頭一見,用力劈出一掌,就要騰身過來。
蘇暖也向她跑過去,卻是被人身後一把抓住背心,她驚惶回頭,萬德勝依舊笑眯眯,一手抓住自己的背心,另一只手成爪狀,直接抓向木青的面門
蘇暖大睜著眼楮,看著木青被那個小廝拖了下去。
她被萬德勝扯著進了里屋。
屋子內更加暖和。
她一個踉蹌,站定,里頭一個男子正坐在那里,端著一杯茶,看著她。
一身白色的袍子,領口綴著密密的狐毛,一雙眼楮定定地看著她。
「皇上!」
蘇暖喃喃地,看著向她走來的梁弘。
身後,萬德勝擋在門口。
蘇暖退無可退,看著逼近自己的梁弘,睜大了眼楮,因為慌張,瞬間一臉的汗。
梁弘看著驚慌的蘇暖,溫聲︰「紫陽,別怕。朕問你一件事,你可不許撒謊。」
蘇暖下意識點頭。
「林月英的東西呢?你藏哪里了?」
他輕聲。
蘇暖一震,見梁弘緊緊盯著她,她愈發熱了,腦子飛快地盤算︰林月英都說了麼?要是沒有說呢?
下頜一痛,梁弘直接伸了手,捏住她的下巴︰「說呀。」
蘇暖只得開口︰「什麼東西?就是一個包袱,里頭是一件衣裳和五兩銀子,我正想著還給她呢。」
梁弘眼楮一閃,看了萬德勝一眼。
萬德勝點頭。
沒錯。
當日林月英是說了一個包袱,至于里頭有什麼東西,倒是沒有說明白,只說東西在包袱里頭。
這個林月英,現在也是滑頭了許多,大概知道自己的結果,倒是學會講話擠一點說一點,就是不肯全說明白。
每次打一頓,又不能打得狠了,真把人打死了,就不妙了。
這也是被拿住了。
人家這是在搏命,大概看出來,這話沒有說完,她就有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