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院子,就是小鄭氏一人住著了。
二房又只得蘇暖一個,听說又被公主認了義女,哪里還會在乎這三瓜倆棗的?
他心里想著父親說的話︰二房的所有銀子都被你二嬸給搬到了那京里花花地兒,給你那妹妹做了嫁妝。那可都是我們蘇家的銀子,要不是仗著國公府,怎麼說也不能讓她們帶走,那本該有你的一份。
你才是蘇家的子孫。
這回你到了那里,好好同你二伯娘處好關系,多討她喜歡,這你妹妹一出嫁,就她一人。你讓她高興了,說不定,那些東西多少漏點,以後你就受用不盡。
他初時不以為然,二房能有多少東西?這京里花銷大,說不得早花用的差不多了,要是日子好過,還用跑回老家來爭東西?
現在看著,倒是覺得父親說得對。
他們如今可是過得拮據,自小鄭氏拿回那些鋪子,兩家可就沒了進項。
這二伯娘她們看著過得當真不錯。
他眼角溜得那一池子里的一座湖石假山,默默地思忖這該值多少錢?
正想著,見得一個小丫頭一探頭,見了他,又縮了回去。
他小個端正了身子,整了整衣襟,努力挺了胸。
「雯姐,我看到一個公子站在院子里,是個讀書人。那是蘇家少爺麼?」
小荷說道。
雯月接了過去︰「是呀,听王媽媽說,這段時日要住在咱們這里了。听說是要準備來年的會試呢,真了不起。」
屋子里頭,蘇暖正听王媽媽說話。
「夫人說,來了,都是客人,上一輩子的事情,同青少爺沒有關系,咱們見面該客氣些。」
蘇暖卻是一笑。
如果她當日沒有記錯,回豐台的時候,那場爭執當中,蘇青好像也在?當時,站在身後可是一聲沒吭。
要不是鄭卓信跟著去,她們娘倆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什麼都得不到吧?
不過,現在人既然上門來,她也當作沒有沒有那回事情,反正一個前院一個後院,平時踫面的機會少之又少。
「知道了。」
她說。
王媽媽就出去。
其實對于蘇家,她是真的沒有好感,就這個三老爺,最是陰。當日那件爭產的事件當中,他可沒有背後少出力。
不過夫人也說了,人既然上門來,也不好往外攆,就當看蘇成君的面子。
蘇青父子很快安頓下來。
第二日,蘇三老爺又提出要去拜訪鄭國公,卻是被回了,說是不在。
他只得怏怏地回去了。
自此,蘇青就住在前院,每日里專心攻讀,倒也相安無事。
很快就過了年。
一家子熱熱鬧鬧地吃了年夜飯,因為蘇青在,小鄭氏就沒有去鄭家那邊過年,一家人在自己屋里過了一個年。
大年初三這天。
鄭卓信原是說了要過來給小鄭氏拜年,這邊一早都準備好了,王媽媽的一鍋咸肉餃子正擺在案板上,碼得整整齊齊,準備等鄭卓信來了再下。
一直過了晌午,也不見來。
原是一早鄭卓信被召進宮去,中途派了人回來收拾東西,說是明日一早起程前往北地。
鄭家人都有些發懵。
北地苦寒,離京足足有幾千里,派去戍邊的將領都是三年一換。
這好端端地,怎麼會派鄭卓信去?
等到鄭卓信回來,才知道是戍邊守將突發暴病,副將已經臨時頂替,皇上不放心,派鄭卓信去看看。
鄭卓信沒有多耽擱,叫木明收拾了東西,他又出去了……
晚間很晚才回。
凌晨就帶了一對親衛出發了。
軍情緊急,那邊已經交接,他得盡快。
蘇暖坐在屋子里托腮發呆,听得腳步聲,木青進來。
木青今日一早就候在國公府門口,給木明送東西。
她從懷里抽出一個匣子︰「小姐,這是少爺叫奴婢帶給小姐的。」
蘇暖接了過來。
一個烏木匣子,里頭是一塊黑漆漆的木牌。
她拿了出來,看著木青。
木青俯耳低聲說了一番話,點頭。蘇暖愣住,忙把那木牌放了回去,一把塞給木青︰「木青,你快把這牌子還給四哥,他用得著,給我作什麼?他只身在外」
「小姐,這是少爺特意吩咐的。」
木青低頭,對蘇暖說。
心下卻是疑惑︰這是鄭家暗衛的烏木牌,她見少爺用過。
可都是與鄭家家主不離左右的。如今少爺出門,理當帶走,怎麼會留給小姐?小姐身邊不是有她麼?
蘇暖看著木青,︰「追不上了麼?」
木青點頭又搖頭。
這里鄭卓信正快馬加鞭,晝夜趕路,一路顛簸,總算在第二十日趕到了北地大營。
一行人翻身下馬,向大營奔去。
明華殿。
寢殿內正傳出一聲聲咳嗽,好像要咳出心肝肺來一樣,讓人听著揪心。
幾個內侍低著頭,簾子一掀。萬德勝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碗藥湯,遞給一個快步上前的小內侍︰「去換一碗溫的來。」
小內侍忙端了快步走了。
萬德勝這才重新又走了進去。
梁弘正滿臉通紅地捂著嘴巴,使勁又咳了兩聲,才說︰「毛天師的藥還沒有配好麼?」
說著又要咳。萬德勝忙上前一步,端過一邊的溫水,遞到梁弘的嘴邊。
梁弘抿了兩口,喘了一口氣,坐倒了椅子上。
「毛天師已經在配了,說是有一味藥尚未到齊,明日該是要到了,皇上先喝著湯藥。再忍耐一時。」
他輕聲說。
梁弘此次發病愈發急了。毛天師說得再味一位藥方好,正著人去找。
梁弘听了也就沒有說什麼。
他喘了一會氣,忽然問︰「他可是走了?」
萬德勝一听,忙點頭︰「是的,天未亮就出了城,奴婢盯著呢。」
梁弘眸子中閃過一絲光亮,輕聲地︰「他沒有看出來吧?」
萬德勝皺了眉︰「應該不會,再說,這事可是連李兆仁都不曾知道的。是李大人對他說的,他是上官,依奴才看沒有問題。」
「等他知道,已經到那地了,也是回天無術的,他們此次可是只有十來個人。」
他細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
梁弘不再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那個林月英留著已經無用,處理干淨了。」
萬德勝應了一聲,退下了。
他帶領一個內侍,往那小屋子里去。
推開門,林月英正靠在那里,見他進來,一抖,驚慌地看著他。
萬德勝笑眯眯地看著她,揮手,小內侍拎了一個紅色的食盒上前,擺在地上。
掀開了蓋子,里頭是三菜一湯,還有一碗米飯。
林月英看著內侍一樣一樣地端了出來擺在一旁的矮幾上。
一碗白白的米飯,油亮發紅的肉塊,還有半只雞,林月英咽了一下口水。
她抓起筷子快速扒了兩口飯,就埋頭吃了起來。
吃了幾口菜,忽然抬頭,見萬德勝笑眯眯地看著她,並沒有向往常那樣退出去。
她看著碗中的飯︰「公公?」
她的肚子一陣絞痛。
「 當」一聲摔了手中的碗。
她蜷縮著身子,一把抓住萬德勝的袖子︰「救我信物,皇上的信物」
她的嘴角抽搐,卻是勉力說出來這番話。
萬德勝面色一變,忙一把按住林月英,嘶聲︰「去找太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