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鄭氏低聲叫了一聲。
剛在老太太院子里沒有看見老國公,卻原來是在這里。
老國公背著手,從里頭跨出來,一身青布衣裳,對著小鄭氏說了聲︰「回來啦!」
蘇暖也上前行了一禮。
老國公側身,受了她半禮。
他看著蘇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還好吧?」
蘇暖一楞,點頭。
他不再說話,回頭望了一望院子里,說︰「回來就住下吧,這里已經著人打掃過了。」
他看著小鄭氏,又好像沒有看,往院子外面走去。
小鄭氏輕輕叫了聲︰「爹!」嗓子有些發堵。
老國公點頭,繼續往前,背著手走了。
蘇暖看著走出去的老國公,忽然記起︰忘了恭賀他了。
算了,等會到了堂上再說吧。
宴席辦得很是熱鬧,中途鄭家幾位小輩都獻上了自己的禮物。
小鄭氏捧上兩雙鞋子,老太太輕輕哼了一聲。
又是鞋子,這個鄭玉珠就不能換換花樣?
老國公掃了一眼,沒有吭聲。
輪到小一輩了。鄭家姊妹相繼獻上了自己的針線活,有襪子的,也有鞋子的。
老國公的臉上始終表情如一。
輪到蘇暖了。
她打開了盒子,露出了里頭那一尊老壽星。
玉白色的老壽星身披著淡黃色衣袍。手上托著一個碩大的蟠桃,桃紅色的壽桃栩栩如生,鮮艷欲滴,眾人不由探頭細看。
這簡直是太妙了,特別是那個蟠桃,那色澤就像鮮活了一樣。
老太太盯著看了一眼,又一眼,想說句什麼,又悻悻地咽了回去。
她自然是識貨的。這尊老壽星,似玉非玉,盈盈發光,通體油潤。
想著蘇暖如今是郡主娘娘,這好東西自然也是賞賜下來的,本來想損上兩句,又怕招來什麼忌諱,閉了嘴。
老國公看了一眼蘇暖,臉上露出了點笑容來。
蘇暖的鋪子經營的東西,他自是清楚,上回鄭卓信回來,他問起的時候,說過一嘴。
他伸出手去。模了一下,老壽星入手溫潤,說︰「有心了。」
對于蘇暖,他不知道該拿什麼心態去對她。
蘇暖在一眾姊妹的復雜目光中退了下來。
現在她和娘是蘇家的人,代表了蘇家,在不能似先前那般,用針線活表示心意就成了,
這尊老壽星代表的是蘇家的壽禮。
老國公應該知道她的意思。
她退到一邊,這回沒有坐下,與眾姊妹站在一起。
期間,鄭卓峰一直拿眼楮看她,王晴沒有來,她在房間里歇著。
蘇暖別開眼,看到鄭卓信這時才進來。
他托著一個盒子,笑眯眯地走到堂前,先是表示歉意,說是去準備禮物了,剛做好。
又說是自己親手做的。
掀開來一瞧,卻是一個大壽桃。也是桃紅色,下面襯著綠色的葉子。
蘇暖的眼楮一跳,這塊原石原來在他這里。
上回子,她記得里頭有兩塊極大的桃紅色原石,色極其純正,回來卻是沒有找到。
這廝。
她不由看了過去,卻是發現他正嘴里說著吉祥話,正眼都沒有瞧她一眼。
蘇暖一直盯著他,想問上一句,看這壽桃個頭,應該還有一塊,弄哪去了?
卻是一直沒有機會。鄭卓信一直陪著老爺子,不時挾菜敬酒。好像今日是他做壽一般。
終于瞅著一個空隙,見他獨自一人往院子里走去,蘇暖幾步趕上了他,一把扯住了︰「四哥!」
「嗯!今日來得倒是早!」
鄭卓信笑眯眯地,看著她︰「有事麼?」
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蘇暖都有一刻都不好意思開口。
「那個,那兩塊粉色的石頭,你可還有?」
她舌尖一拐,竟然很不爭氣地問了這麼一句。
見鄭卓信看著他,她鼓足勇氣抬頭,心里覺得自己這是怎麼了?搞得好像是她做了虧心事似的。
「沒有了!」
鄭卓信手一攤,就要走,
「你!」
蘇暖一急,一把扯住他的背心︰「你騙人,還有一塊,我急得清楚。」
她的聲音本是軟糯,此刻一急,清脆了不少。
瞪著眼楮,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那麼大的石頭,兩個巴掌大,怎麼會沒有了?
「你浪費了?」
她緩過神來,瞪著鄭卓信,見他笑嘻嘻,心下著急,這才想起,他說是自己做的,他竟拿這麼漂亮的原石練刀?
這個敗家的。
她沮喪得不得了。
又心疼,那麼大的一塊啊,啊,啊啊!
可以做多少個墜子?
她的手下不覺使勁,揪著鄭卓信的衣襟扭著。
頭頂一聲輕笑,一只溫暖的手蓋了下來︰「好了。不就一塊破石頭麼?別拉,給你就是了。犯得著揪著我不放?放手,我這衣服很貴的,剛做好,松手,快。」
鄭卓信去掰她的手,一邊皺眉,眼楮里卻是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經逗?
他這剛上身的繭稠衣。哪里驚得起她這樣大力扯著?這人,怎麼老跟他的衣服過不去?
兩人拉扯著。
不遠處鄭雲玲早睜大了眼楮︰這是什麼情況?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四哥可是從來沒有同其他姊妹這般打鬧過。哎呀,蘇暖還用手去使勁去拍鄭卓信的肩,他也不避開。
鄭雲玲看著樹下扭成一團的兩人,有點回不過神來。
好半日,她慢慢地抽回來腿,有點麻。
卻是吃了一嚇,鄭雲意正站在身後,面無表情地。
鄭雲玲正要說話,她卻一扭身走了,走得飛快。
鄭雲玲向後看了一看,忙踮著腳追過去。
卻見鄭雲意像是後面有人追趕著似地,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鄭雲意急步走著,一頭拐進了一無人假山處,喘著氣坐了下來。
她捶了一下腿,雙手抓著裙邊,捏緊了,又松開。
想著方才看見的景象,她嘴唇顫抖了幾下。
蘇暖竟然搭上了鄭卓信。
她的眼楮不瞎。
她比鄭雲玲看得更加清楚。
鄭卓信眼楮里的溫柔,溫和的笑臉,她怎麼會看不懂?
那絕對不是哥哥對妹妹的眼光。
四哥從小就是嫡母手中的寶,莫說她們姊妹了,就是幾個兄弟,也是不和他有多親近的。鄭雲意從小就知道,姨娘教育她,將來這個鄭國公府是他四哥在當家。
所以,一直,她就敬這四哥,努力把他看成是自己的親哥哥。
如今,他竟然與蘇暖這般親近,鄭雲意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
看方才兩人那份熟捻,竟然是再自然不過,這決不是短時日就能培養出來的。
原來他們兩人早就如此熟悉了。
「好呀,原來你躲在這里,也不等等我。」
鄭雲玲終于追上了她,拎著裙子氣喘吁吁地坐在一邊。
「你方才也看見了,這四哥和蘇暖是怎麼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