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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寸金4

秦棣看向秦檜,亦附和道︰

「大哥,外邊是外邊,可關起門來,咱們是彼此最親的人啊!」

秦檜一時沉吟,看看秦棣,又看看秦榛。

弟弟所言不錯,二人同在朝堂,政見相左,總不該將脾氣帶回家中。

他嘆了口氣,將一雙弟妹摟在懷里︰

「是大哥小心眼了。」

秦檜笑了笑,又道︰

「你們長大了,總有自己的念想。大哥老了,再管不得你們咯!」

不定哪日撒手人寰,也就真管不上了。倒不如容他們自己搏一搏。

「大哥不老,」秦榛道,「大哥比街頭的少年們還好看呢!」

說罷,她自己也噗嗤一聲笑。

秦檜一把拍上她的頭︰

「連大哥也敢打趣!」

一時間,兄妹三人哄笑一團。酒過三巡,已是子時。

因念著秦檜年紀大了,身子不好,二人遂先扶他歇下,方才行出院子。

仲春的風很暖,即使夜里,亦吹得人酥酥麻麻的。加之適才飲酒,秦榛的面頰一片嫣紅,更得韻致。

秦棣轉眼看向她,捻須笑了笑。

「二哥看我,莫當我不知曉。」秦榛柔聲笑道。

秦棣嗯了聲︰

「並不是偷看。」

秦榛搖頭一嗔︰

「已是而立之年的人,還這般不穩重!」

「方才吃了酒。」秦棣道。

一路無話,二人行過回廊,行上雕花的木橋。天上星星點點,閃著若有若無的光。

「何時走呢?」秦榛忽問。

她聲音輕細,在夜里似一陣風。

「嗯?」秦棣似沒听清。

「我說北上……」她默了一陣。

「今日才定下,十日後。」他道,「方才大哥在,沒好同你講,怕他听著不痛快。」

「我明白。」

秦榛低頭道。她年逾二十,卻還梳著未嫁之髻。有些違和,又有些令人心疼。

「阿榛,」秦棣喚了聲,語氣是不合時宜的鄭重,「待北上歸來,咱們的事,便與大哥講明白吧。」

雖怕秦檜發怒,可一味瞞下去也不是辦法。秦榛日漸大了,總不能不明不白地跟著秦棣,一輩子只做她的妹妹。

「二哥,」秦榛嘆了口氣,「緩一緩吧。大哥的身子不比當年,你也見著了,我是怕……」

她再未說下去。連日來,朝堂之事已讓秦檜心力交瘁。五十好幾的人,哪還經得起接連的打擊?

秦棣向前一步,摟上秦榛的肩,道:

「其實,咱們三人日日一處,大哥未必不知曉。」

秦棣的心思,本也被告誡過。至于秦榛,他不信大哥絲毫不曾察覺。

秦榛有些怔然,還有些怕。

她的命,是大哥救的。如今這般,到底于心有愧。

「二哥,」秦榛輕聲道,「發乎情,止乎禮,咱們做一輩子兄妹,不也是相守一生麼?」

秦棣心頭一酸,轉頭看向她。

她的面色不大好,分明不是真心話。

「能一樣麼?」秦棣對上她的目光,「若一樣,你為何會心生愧疚?」

秦榛語塞,只默然垂下頭。

秦棣又道:

「況且,大哥那性子,豈會容你終身不嫁?阿榛,這對你不公平。」

他凝視著她,雙手扶上她的肩,忽而正色:

「我,還是別的男人。你想清楚。」

他,還是別的男人……

這句話似一記重錘,猛砸在秦榛心口。

只能這般選麼?

似乎,也只能這般。

又想要二哥的愛慕,又想要大哥的諒解,是否太貪心了?

她看著秦棣,只覺一團氣噎在喉頭。

「二哥,」她哽咽,「魚與熊掌,到底不可得兼。」

秦棣輕輕攬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頭頂:

「阿榛,該來的總會來,你別怕。一切,有二哥頂在前頭呢!」

「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平安歸來。」

秦榛埋頭在他的心口,說話聲音越發羸弱。

自古以來,送親人上戰場,總是令女子萬分動容。

秦榛在他胸膛蹭了蹭,埋得更深些。

………………………………………………

啪!

偌大的大殿之中一聲,聲響尤為刺耳。

一本奏折摔在大殿中央,落地時,朝前滑了一段,正停在一官員的腳邊。

官員端直站著,猛然一愣,肩頭竟有些發抖。

「廢物!」坐在高位的完顏胸口起伏,「九年未曾動手,你們手生了?」

他一把拍上案幾,輪廓分明的面容更添一分威嚴。

身著金國服飾的群臣面面相覷,連忙施禮︰

「皇上息怒!」

「啟稟皇上,」一老臣上前,「南邊幾路,四王爺已帶兵支援,請皇上放心。」

提起四王爺完顏宗弼,完顏的神情暗了暗。

當年皇位之爭暗流涌動,雖防著完顏宗弼,奈何根基太深,未能連根拔起。

如今恰逢戰事,他本為金國大將,倒不得不倚仗他了。

完顏撐坐在皇位,默了半刻,道︰

「四皇叔那處若有消息,速速來報。」

「曉得的。」老臣應聲。

完顏微眯著眼,看著大殿下的排排臣子,忽生了一絲興奮與熱血。

自他登基以來,這是頭一回臨對大戰。

少年天子血氣方剛,總想著建功立業,日後青史之上不弱于人。

下朝之後,完顏只留下幾個心月復大臣,一同等待戰況。不覺間,天已黑了許久。

又吃了一盞女乃茶,他遂低聲向侍兒問︰

「謝七先生可歇下了?」

「窗間還點著燈,似乎在作文。」侍兒應聲。

完顏點了點頭。想著七娘或許因為知曉戰事而興奮,又有些惶惶不安。

殿中的心月復之臣自然更懂察言觀色。

一官員看向完顏,喚道︰

「皇上,帝師來咱們大金已十年了吧。」

完顏一時恍然。

自他登基,七娘的身份便不再是危險,他遂再未刻意隱瞞。朝堂上下雖不大提,多也心知肚明。

「十年禮遇,」官員道,「想來,如今也該是帝師知恩圖報之時。」

這話說來奇怪。

完顏看向那官員,卻不言語。

官員嘴角噙著一抹笑,接著道︰

「宋軍的陳釀陳大人,似與帝師關系匪淺。」

這話並未說透,但在場之人誰又不知其意呢?

有關系,便是牽制;關系匪淺,則是更深的牽制。

完顏沉吟半晌,方道︰

「先等戰果吧。帝師之事……稍後再議。」

官員看向他,微蹙了一下眉。

皇上是動了惻隱之心?

但完顏不言,他亦不好再勸。一肚子的算計謀略,只得咽了回去。

七娘正于屋中作文,忽覺背脊一涼,手指微顫。才寫下的文章落了墨點,盡作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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