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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秋蕊香8

陳釀一瞬僵住了神情。紹玉如此突如其來的發問,只叫人有些不知所措。

陳釀看向他,見他一臉正色,默了半晌,方道︰

「王小郎君,為何如此問?」

紹玉亦看著他。

見陳釀不答,反是發問,紹玉頓了頓,又道︰

「七娘此番,是為著陳二哥而來。」

「知道。」陳釀輕點一下頭。

「听她說,陳二哥沒封與謝伯伯的書信,皆問候于她?」紹玉接著問。

陳釀怔了怔,七娘如何知曉?

「不錯。」他應聲,卻是一臉淡然神色。

想來,七娘一向古靈精怪,若想知曉,總有她自己的法子。

聞及此處,紹玉深吸一口氣︰

「既如此,我替七娘問一句。如今,陳二哥究竟心屬何人呢?」

陳釀垂下眸子,忽而不語。

紹玉軒眉看向他,接著道︰

「是七娘,或是許娘子?」

陳釀的神情,霎時不易察覺地一閃。

眼前的王紹玉,竟然連許道萍的事也知曉。看來,不論何事,七娘從不曾瞞他。

陳釀飲一盞酒,只道︰

「王小郎君是替蓼蓼問,還是替自己問?」

紹玉一瞬愣住。

他緩了緩氣息,方道︰

「既是替七娘問,亦是替自己問。」

「願聞其詳。」陳釀道。

紹玉嘆了口氣,抬眼望著不遠處的七娘,遂道︰

「我有些怕!」

他頓了頓,又道︰

「自五木觀一事,汴京府尹驟然辭官,孫家九郎自外歸來。以陳二哥的才智,怕是早已算出前因後果吧?」

陳釀點了點頭,一時心下有些沉重。

紹玉接著道︰

「陳二哥也明白,眼下的王、謝二府,到底與從前不同了。我怕終有一日,我護不得她。」

朝堂之上,風雲詭變,日後之事確是難說。

「故而,不論為七娘,或是自己,我都是要問一問陳二哥的。」紹玉直直看著陳釀。

陳釀卻看向七娘。

她如今滿心天真,似乎正與蔡雲衡斗氣拌嘴。

陳釀輕笑了一下,方道︰

「于理于義,我皆不會至她不顧的。我欠她的,自會護她一世周全。」

于理,他是她唯一的先生;于義,陳釀受謝詵提拔,自然是有知遇之恩。

可于情呢?

紹玉還未曾問出口,卻見七娘氣沖沖地過來,蔡雲衡只跟在後邊追。

只听七娘噘嘴道︰

「釀哥哥、三郎,我想要回去了!」

蔡雲衡看著七娘笑了笑,又朝陳釀行一萬福︰

「嘗聞陳先生才學頗高。我本是來請教的,太學生們既已走了,可否勞煩先生指點一二?」

還不待陳釀言語,卻是七娘急了。

她只趨步至陳釀身邊,道︰

「釀哥哥是我的先生,不許你勞煩!」

蔡雲衡亦跟著行過來,只軒眉道︰

「我與你先生說話呢!你插什麼嘴?」

看著二人拌嘴,陳釀與紹玉只無奈扶額。他們相視一眼,遂齊齊起身。

陳釀只道︰

「蓼蓼可是乏了?」

七娘白了蔡雲衡一眼,又朝著陳釀點了點頭。

陳釀搖頭笑了笑︰

「我送你下山回府吧!」

「陳先生!」蔡雲衡忽喚道,神情里倒有些不平的委屈。

「蔡小娘子,」陳釀作揖道,「在下才疏學淺,實在沒什麼好指教的。況且,蓼蓼乏了,在下要送她回去,還請蔡小娘子自便。」

說罷,陳釀只帶著七娘,轉身下山去。

七娘心中得意,朝蔡雲衡做了個鬼臉,又向紹玉道︰

「三郎,我先去了,你自己回吧!」

一時,一眾丫頭僕從,只趕著馬車,遠遠地跟著七娘與陳釀。

下山路上,滿樹茱萸落了一地,星星點點的嬌紅,直叫人不認踩踏。

七娘蹲下拾起幾顆,捧在手心,邊走邊玩弄起來。

到底是孩童心性,前一瞬才與人斗嘴賭氣,這會子卻為幾顆茱萸不亦樂乎。

「釀哥哥,」七娘忽將茱萸捧至陳釀眼前,只笑道,「這茱萸的模樣,是頂像紅豆的呢!」

陳釀含笑低頭︰

「是啊,皆是相思之物。」

七娘轉而一笑,忽將那把茱萸握在掌中,又喚阿珠取了個絹戴裝著。

陳釀笑著搖了搖頭,只道︰

「手伸過來。」

七娘一愣,抬起頭莫名地望著他。雖不知他是何意,她卻還是听話地攤開雙手,直舉到陳釀眼前。

陳釀也不言語,只自袖口掏出一方素絹帕,忽替她擦起手來。

七娘方才拾過茱萸,這雙小手沾了些灰。陳釀細細替她擦來,又為她的淘氣發笑。

「手放低些。」他柔聲道。

七娘只覺那聲音煞是動听,一時迷醉,只偏頭望著他。

「你望著我作甚?」陳釀笑道,卻依舊仔細替她擦手。

七娘聞聲,像個被捉贓的賊。

她低下頭,一時心慌,指尖忽輕輕一顫。陳釀一愣,心下亦跟著微顫,似漏下一拍。

這雙小手,白皙掀長,十指不沾陽春水,竟養得如白玉一般。

陳釀頓了頓,又收起絲絹,只負手正色道︰

「好了,今後可不許再淘氣!」

七娘亦收回手,只背在身後,咬唇道︰

「知道了。」

二人又朝山下行去。天朗氣清,如此行在山間,倒也是愜意舒心之舉。

七娘深吸一口氣,秋來果是好時節啊!

復行了幾步,陳釀轉頭看她,又道︰

「適才,蓼蓼似乎問過些話,我還不曾答你。」

七娘微怔,是離草之事。

她秉著呼吸,忽停下腳步,只直直望向陳釀。

「離草……」陳釀沉吟片時,「便是分別之意。」

七娘漸漸垂下眸子。

言及此處,雖听不出陳釀話中情緒,可七娘也明白,不論何種分離,皆應是不大好受的吧!

她只輕聲道︰

「釀哥哥,是為著蓼蓼麼?」

陳釀低頭望著她。

只見七娘微蹙著眉,滿臉的委屈與抱歉。她攢著雙手,掌心已滲出冷汗。

「蓼蓼,」陳釀柔聲道,「這是釀哥哥自己的決斷,你不必如此。」

七娘依舊低著頭,若有所思地嘆了口氣。

陳釀見她如此,到底有些不忍,又道︰

「蓼蓼只需記得,不論何時,釀哥哥皆不會丟下你不管。上回遇著山賊如此,日後亦會如此。」

七娘深深凝視著他。這般坦誠相待,到底是從前不曾有的。

只是,他雖如此說,驀然兩相輕離別,心中終究是會意意難平的吧!

況且,前日之事,他還毫不知情呢!

七娘本還存著私心,許姐姐的事,或許該瞞上一瞞。

可眼下的境況,以自己的私心對他的誠心,是否落了小人行徑?

那許姐姐的事,究竟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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