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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弄人啊!躺在床上回憶過往的沈秋風揉著太陽穴,嘟囔了一句,然後長嘆了一口氣。

他又抬起自己的手,這雙胖胖的手雖然有了壽斑,但看著卻干干淨淨,連指甲都剪得齊齊整整,但沈秋風知道,他這雙手並不干淨,上面沾滿了鮮血。

湯立宴確實不是他殺的,但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

實際上,從他告發湯立宴,導致湯立宴夫妻慘死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從那以後,他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卻是參與了毒害先帝的計劃、殺先帝的皇後和遺月復子的行動、幫繼位新帝鏟除異己,暗中培養勢力,對付可能威脅他的人……

一步一步把一雙手漸漸染紅,直到今天他揭竿而起,直接與皇上對抗,死在他手上的人就更多了。

最初的幾年中,他眼見著自己變成了以前最憎恨的那種人,內心也很煎熬很痛苦。

有時候他也會想,他這般罪孽深重,以後死了會不會下十八層地獄?也會恐懼,去求神拜佛安慰自己,夜晚更是常常輾轉反側,想那些因為他的關系而死去的人,然後做噩夢。

良心受到拷問,他開始自我譴責,決定自我救贖。

所以幫著新帝坐穩了龍椅後,他主動請辭,遠離了朝堂,想過歸隱的生活,也想讓自己不再被卷入殺戮中,徒增更多的罪孽。

剛卸甲歸田的頭兩年,他過了一段平靜自在的生活,可是這樣的生活卻被新任的西戎王給破壞了。

比起老西戎王,這個小西戎王心思更加深沉,野心蓬勃,手段狠厲,小西戎王以他參與殺害了先帝一事做威脅,要他為西戎效力,否則就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皇上。

沈秋風自然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後他的下場,不僅是他,他的家族都要被誅滅。

他不得不答應小西戎王的要求,繼續當幫凶。

不過,暗地里他開始著手培養自己的力量,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有足夠的本事對付小西戎王。

幾十年的準備,他忍辱負重,運籌帷幄,總算是達成了與小西戎王抗衡的目標。

蟄伏了這麼久,他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親手扶持上位的皇上越發昏庸,讓他越來越看不上,繼而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頭。

但是今天的真相,讓他的底氣如開閘的洪水泄掉了︰首先,不管直接或者間接,明君是因為他被拉下了皇位的,如果明君還在位,東原現在一定是繁華盛世;其次,真正的仇人竟然在他的幫助下坐穩了皇位的,也在他眼皮下成了昏君;所以不管怎麼說,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捫心叩問,他沈秋風幾乎不敢正視自己。

現在他該做怎樣的選擇?他該怎麼做才好?

沈秋風覺得自己頭上那種被緊箍的感覺又來了,痛得他抽了口氣,過了片刻才緩過來。

這時,門外的有利突然輕輕拍響了大門。

沈秋風不高興地問道︰「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嗎?有事快說!」

有利頓了頓才張口︰「稟報老太爺,大少爺回來了,在院門口等著求見您,您見不見大少爺?」

維玄回來了?難道他沒擋住李勇欽?

沈秋風皺著眉,扯著嗓子嘶聲喝道︰「讓維玄進來!」

片刻,沈維玄沖進了沈秋風房間,直接跪倒在了沈秋風床前,一邊磕頭一邊哭了起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沈秋風心里油煎似的,一見他的表現就明白了︰「給老子站起來,老子還沒死,你哭甚麼?」

因為動怒,加上吼叫,沈秋風頓時覺得頭痛欲裂,一張臉漲得通紅,就跟要噴出血來一般。

這次的痛比先前更凶更猛,而且痛感一直不停歇,沈秋風申吟了一聲,便頭一歪,再次昏迷了。

跟著沈維玄進屋的沈維白最先發現了沈秋風的異樣,忙叫了在外面候著的大夫進來,同時制止了沈維玄的哭鬧。

大夫用針扎向沈秋風耳垂,放了血,又端來了熬好的藥湯給沈秋風服下,沈秋風的頭痛才止住了。

他緩緩睜開眼,看見沈維白兄弟倆正跪在他的床前,剛才他的陣仗,把兩個孫子都嚇壞了。

沈秋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讓沈維白把自己扶起來,斜靠在床頭上。

屏退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只留下兩個孫子,沈秋風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兩個孫子,然後讓他們說說看,接下來該如何做?

沈維玄幾乎沒有怎麼思索,就提出了繼續對抗朝廷的建議。

「祖父,叔叔既然是死在了昏君手里,我們必須繼續對抗他才能給叔叔報仇。」他篤定以為自己的建議會被沈秋風采納,所以說得理直氣壯,渾然不覺得祖父報仇錯害了人是個不可饒恕的罪過。

長孫這話讓沈秋風的頭又抽了一下,他重新閉上了眼楮。

他有種預感,這次的病怕是好不了了。最近一年來,他總感到疲憊不堪,有種大限將到的恐慌,所以才會把沈家家主之位定了下來。

片刻後,他再次睜開眼楮時,看向的是維白︰「你來說說看。」

沈維白剛才一直在沉思,祖父剛才所說之事確實讓他震撼,果然如雲霞爹預料的一樣,好些事祖父並沒有告訴他。

先帝冤死,祖父應該負很大的責任。

他也听出了祖父心中的悔意,先帝是個真正的明君聖主,這個事實就連祖父都不可否認。實際上,祖父曾跟他說過多次,不考慮先帝害死你叔叔的事,那先帝確是個好皇帝。

所以現在祖父一定覺得自己鬧了個天大的笑話,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竟然是個大錯誤,以祖父的心性來說,定然是內心無比難堪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凝重道︰「孫兒覺得我們已經知道錯了,就不應該繼續錯下去了。」

沈維玄一听不樂意了,梗著脖子質問沈維白︰「六弟,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是你身為沈家家主該說的話嗎?」

沈維白反問他,知錯就改難道不該是沈家家主的覺悟麼?再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不能再制造新的悲劇。

這是沈維白的心里話,現在他算是明白了,祖父一心報仇,結果不但沒有報成仇,還間接害死了無辜的先帝,若是此事傳出去,必將成為先帝擁躉者們共同的仇人。

到那時他們沈家這條船很可能會覆沒,祖父是明白人,也一定想到了這一層上。

唯今之計只有懸崖勒馬,停止反叛,再將功折罪,掉轉矛頭對準西戎王,等殺了西戎王,祖父間接害死先帝這事徹底被掩埋,或許能為沈家尋得生機。

「不管怎麼說,我們作為孫輩就該為祖父分憂,為叔叔報仇。」根本沒有想到這其中厲害性的沈維玄,竟然惱羞成怒,跳著腳與沈維白頂了起來。

兄弟倆爭執的時候,沈秋風一句話都沒說,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沈維白不慌不忙地看向沈維玄,臉色平靜地問了他一句︰「大哥只說要報仇,可您帶著那麼多士兵攔截李勇欽成功了嗎?難道您認為只是憑嘴上功夫就能報仇嗎?」

沈維玄一下就漲紅了臉,他可是李勇欽的手下敗將,剛才還哭倒在了祖父床前,想求得祖父的諒解,對了,哀求的話他還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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