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鐵腕無情
顧傾城見皇帝殺伐咄咄,長嘆一聲,軟聲道︰
「陛下,您身上的毒,確實是安陵緹娜所為,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她也中了李峻給她下的隔三秋情蠱。
李峻死前,本來放干自己的血,想為安陵緹娜續命。
沒想到被李雙兒踢翻,我也只取得他為數不多的血,只能為安陵緹娜續半年的命。
陛下就看在她命不久矣的份上,對安陵緹娜從輕發落吧。」
「隔三秋?那又是什麼厲害的毒藥?」拓跋燾蹙眉問。
「那是一種……連我都解不了的蠱毒,必須要下蠱者……陰陽……那個方能解。如今李峻本人已死,也只能以他的心頭血解毒。」
「若安陵緹娜,沒有解藥呢?!」
拓跋燾目露凶光,整個臉龐因為憤怒到極致,幾乎是扭曲。
「她……將會過一日如過三秋,容顏快速衰老……而死。」顧傾城黯然道。
「好!好!好!!哈哈哈……」
拓跋燾怒極狂笑,倏忽間似有條受傷狂吼的金龍,自他身上月兌飛,狂嘯于大殿間,吞雲吐霧,整個大殿霧靄沉沉,而金龍似縱橫四海,盤飛于玉柱間,聲音與其形歷久在大殿回蕩。
顧傾城和拓跋大驚,俱在狂龍的身影里,看到那些飄渺的夢幻中,那個去抓白無瑕與聖姑的巨龍……
夢中情景歷歷在目,猶如眼前……
待至一切回歸平靜,拓跋與顧傾城驚魂甫定,也回過神來。
兩人相視一眼,想到現實中,他不過是拓跋的皇爺爺,未必就是那夢中與他們為敵的巨龍天帝,便恢復坦然。
「那鬼王,到底是何方神聖?」拓跋燾又咆哮一句。
拓跋隨即拿出那絹帛,放在龍案上,把九幽地府的一切告訴皇爺爺。
「皇爺爺,這便是當日那老鬼給兒的那幅絹帛,如今傾城已將內容顯露出來,竟是九幽地府的地圖。」
拓跋燾驚愕的看著面前的絹帛︰
「九幽地府的地圖?」
顧傾城點頭道︰「料想那老鬼,就是那設計九幽地府之人。」
拓跋燾駭然的看著九幽地府的地圖,震撼得跌坐在龍椅上。
細細看了一遍,再沉吟道︰
「二十年前,江南有個能工巧匠,擅長建造密室暗門,名叫劉一手。
他打造的密室不僅巧奪天工,他安裝的那些機闊更堪稱鬼斧神工。
這御書房以及皇宮某些機密之處,便是他的杰作。
但十六年前,便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朕本想再請他來打造密室,都遍尋未果。」
拓跋道︰「莫非那老鬼,便是劉一手?」
「劉一手?」顧傾城失笑,「那老鬼果然人如其名,做事總是留一手。」
「但是他十六年前就消失,難道這九幽地府在十六年前,就開始建造了?」拓跋燾又驚又怒。
「看上去,沒有個十年二十載,不能建造出如此規模。」拓跋道。
「這惡鬼在皇城下建地府,工程如此浩大,時日如此之久,朕竟然懵然不知!太可怕了!……」
「皇爺爺,這些紅點,俱是埋炸藥之所在,特別是皇宮底下,所以,咱們一定要謹而慎之!」
皇帝知道九幽地府就建造在都城底下,他的皇宮底下,他的龍床底下,都埋了炸藥,不由得勃然大怒︰
「那鬼王到底何方神聖,狼子野心,心狠手辣,竟與我大魏有如此深仇大恨!」
顧傾城又看指著那些火焰處,低聲道︰
「這些爆炸物,時間與威力,都精巧之至。若九幽地府察覺于他們不利,他們就會引爆炸藥,像天上人間那般,將整個都城炸毀。」
「可惡!可恨!」拓跋燾跳起來,簡直暴跳如雷。
他還要大聲罵下去,顧傾城趕緊將手指放在唇上噓了一下︰
「陛下小聲點,九幽地府耳目無處不入,小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此人太歹毒了!」拓跋燾咬牙低吼,「如此看來,這九幽地府並非僅僅是被雇佣的殺手,他本身就與大魏勢不兩立!」
「對,皇爺爺,所以我們更要小心,謹慎行事。」拓跋道。
顧傾城又指著九幽地府圖紙中那些火點,對拓跋燾道︰
「陛下,這幾日我們一直忙著老祖宗的喪儀。
接下來,當務之急,我們要先毀滅九幽地府這些爆炸點。
否則萬一他們點燃爆炸,整個都城都遭殃。」
「皇爺爺,此事必須慎之又慎,切不能讓鬼王察覺,咱們已知悉地府的秘密。
鬼王之手,無處不在,不知在皇爺爺身邊是否安插了什麼內鬼。
一旦鬼王破釜沉舟,點燃地府爆炸,整個都城,便會像當初天上人間那般,頃刻間毀之一旦,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拓跋燾痛定思痛,良久才緩過神來,默默點頭,低聲問︰
「看兒如此謹慎,是暗中在做籌謀了。」
拓跋沉穩的點點頭︰
「鬼王行蹤詭異,九幽地府殺手數不勝數,且擅長爆炸與用毒。
當務之急,咱們要秘密調兵布防,確保整個都城安全。重中之重,便是要暗中潛入九幽地府,銷毀爆炸點。
但這也是要選好時機,必須絕對保證得手,一旦打草驚蛇,我們非但銷毀不了爆炸點,他們還會立刻爆炸都城。
所有防御事宜,兵馬調度,皆不能讓鬼王事前察覺任何端倪!」
拓跋燾終究是久經戰場,震驚過後,不動聲色,在龍椅扶手下的暗鈕摁了一下,又在他腳下踩了一下。
顧傾城靠得近,觀察至微,方發覺皇帝座前的落腳處,竟是一幅黑白太極圖構造。
方才陛下手觸模之處,絕不止一個暗鈕,只要有危險,一摁下去,這個大殿還會射出無數暗器。
黑白太極圖附近也排列著八卦陣,上面注有不同的字。
心道︰太極八卦,乾天坤地。原來看似平常的御書房,竟然是間暗藏著機闊的密室。
果然,便听龍椅後面金碧輝煌的牆幕,小聲的 分開,露出一個十二時辰的圓形生肖圖騰。
皇帝在虎圖騰上摁了一下,便又 的響了一陣,內牆里露出個凹糟,里面除了皇帝的玉璽,還有個精致的匣子。
原來,這處是皇帝秘密存放玉璽之處。
那整個御書房的牆壁天花,是否都隱藏著暗箭利刃呢?
皇帝拿出匣子,自里面拿出虎符交給了拓跋。
「兒,此乃節制大魏所有兵馬的虎符,你可調度任何人馬,皇爺爺便把自己和整個大魏,都悉數托付給你了。」
拓跋鄭重其事的跪下來,接虎符︰「謝皇爺爺信任!」
顧傾城再看一眼那九幽地府的地圖,皇宮對應的地下,確實挖掘建造了很多建築,設置了爆炸點。
但好像御花園以及緊鄰的萬壽宮方圓附近,對應的地下,是沒有任何建造。
萬壽宮的明湖,就好幾畝,那方圓一片,九幽地府為何不挖掘。
是擔心明湖的湖水太多太重,經不住挖掘下陷,以致九幽地府坍塌麼?
這地圖看來,即便整個都城以及皇宮爆炸,御花園和萬壽宮附近,便好像個孤島,不會有任何損害。
萬壽宮便是整個都城,唯一的安全地帶。
她心中正默默的思忖著,拓跋接收了虎符,便把地圖收起來,要去查給皇帝下藥之事。
而顧傾城也就把為何萬壽宮是整個都城唯一安全的問題擱淺下來。
許是九幽地府設計者,怕明湖湖水承重不了底下挖掘吧。
拓跋這邊廂帶人去徹查皇宮,那邊廂,拓跋燾立即召集禁衛以及暗衛。
自從戈射活動花想容行刺,拓跋燾回來又組織了隱衛。
皇帝將宮中守衛規格連升幾級,層層保護,幾乎連只蒼蠅都難近他的身旁。
一切飲食,身邊伺候的宮人,都重新審驗更換。
除了自幼跟隨了他幾十年的宗愛和他的徒弟賈周。
他本來想立刻派人去殺了李雙兒,想到她月復中的骨血,天人交戰了良久,遂命人重重將那別院看守,不得任何人去接近。
當然不準消息外泄。
他的意思,自是待李雙兒誕下皇裔,斷不能留下李雙兒。
而安陵緹娜,皇帝即刻命人去搜捕安陵緹娜的房間,將安陵緹娜那些解藥搜出來悉數毀掉,並立刻將安陵緹娜打入冷宮,冷宮也有重兵看守。
他要慢慢等著安陵緹娜容顏衰老,痛不欲生而死!
李家通敵叛國,九族誅滅。
那個在刑場一起被砍頭的李雙兒,自然是找了個與她身形相仿的死囚代替。
而拓跋在調查所有御醫中,知道太醫院院判宋遠道常常去給安陵緹娜調理身體。
將他鎖定為最大嫌疑人,又拷問了長樂宮的宮女。
得悉每次宋遠道來為娘娘把平安脈,香菱就會打發她們出外干活。
將香菱和宋遠道抓來,分別一番拷問,宋遠道開始怕滅族,死不招供。
無奈他一家被押進天牢,拓跋誆他︰
「香菱和長樂宮所有宮女,包括安陵緹娜已招認,你確實與安陵緹娜有染,還圖謀在膳食中謀害陛下。」
宋遠道還在堅持,矢口否認。
「證據確鑿,你好好招認,本王會讓陛下網開一面,不追究你的族人。否則,你的下場,比剛剛誅滅五族的崔浩還慘。」
拓跋風輕雲淡卻冷冽的話,令宋遠道怕至骨髓。
宋遠道看著那個血肉模糊的女子,以為真是香菱招供,只得把與安陵緹娜的苟且,一五一十的招認。
皇帝暴怒之下將宋遠道掛在城牆上,凌遲處死。
本來拓跋是向宋遠道許諾,只要他招認,便保住他的家人。
皇帝哪里肯饒恕,還是鐵腕無情,敢與後宮妃嬪苟且,再謀害他性命,他如何能容忍,毫不留情將宋遠道與安陵緹娜的五族滅之。
而安陵緹娜的罪名便是與宋遠道勾結,謀害皇帝。
整個都城,風雲驟變。
安陵緹娜知道是李雙兒出賣了她,還累及五族誅滅,只恨得撕心裂肺。
皇帝雖然鐵腕處置了安陵緹娜和宋遠道,卻也氣得臥床不起。
真正的病來如山倒。
好在有顧傾城的血,還悉心給他調理,否則,他便一命嗚呼了。
宋遠道千算萬算,只知道顧傾城醫術高明,卻不知她的血能解百毒。
他在皇帝那些藥膳做手腳,不過是雕蟲小技的把戲罷了。
顧傾城的血,藥到病除。只是,潛伏在他們體內半年的女人心卻還是隱憂。
皇族皇子宗室皆來問安。
皇帝當著眾人面前道︰
「朕累了,也想歇息幾日,便由高陽王拓跋監國,南安王拓跋余從旁協助。」
「諾……」眾人拱手道。
來請安的大臣也絡繹不絕,外面的宗愛卻將大臣拒之門外︰
「陛下聖躬違和,諸位大人若無緊要之事,還是不要喧擾了陛下。
實在有事,稍後便去請示高陽王殿下和南安王殿下吧。」
宗愛雖把大臣們打發走,但皇帝見那些大臣一個個纏著自己,便宣他們上朝。
皇帝畢竟有顧傾城的血養著,倒也很快恢復了些,氣色不錯。
朝廷上,群臣先是慰問一番皇帝的身體狀況。
皇帝自然不能說自己被鬼王下毒,怕是只有半年性命,只能說是後宮妃嬪禍亂宮闈,他一時生氣罷了。
慰問後,高允拱手道︰
「啟稟陛下,臣等本不忍聖躬違和之際,喧擾陛下靜養,然事關國祚大事,怕是不能再耽擱啊。」
「何事如此急迫?」拓跋燾沒好氣道。
高允此時又看看其他鮮卑老臣。
這些老臣子方才求見陛下,嚷得最大聲,如今上朝,卻沒一個出來說話,還是他做出頭鳥!
高允又一掀襟擺,跪下來道︰
「陛下雖然精力旺盛,萬壽無疆。然縱是鐵打的神仙,也會有疲勞之時。
為了大魏國祚延綿,安定繁榮,陛下還是該未雨綢繆,宜早立儲君,以固民心啊。」
其他鮮卑老臣,包括常山王才又一起道︰
「陛下,大司馬說得不錯,陛下還應以國家社稷為重,宜早立儲君,安定民心啊……」
拓跋燾看著他們冷笑︰
「朕不過偶感微珂,你們便擔心,朕會撒手人寰了麼?
朕告訴你們,朕不會那麼容易就倒下的!」
「陛下,臣等都是為了大魏國祚延綿,萬年基業,屹立不倒,才未雨綢繆啊……」
大臣們又誠惶誠恐道。
「好了……」拓跋燾道,「列位臣工的心思,朕都知道了,其實,朕心里,也早就有數了!」
「既然陛下早有主張,那臣等也就不做杞人憂天之事了……」
顧傾城服侍陛下飲湯藥後,便去冷宮瞧安陵緹娜,順便帶些禮物去見冷宮那些女人。
她離開都城去廣陵,回來又忙著老祖宗的喪禮,皇宮又出了那些煩心事。
著實有段日子,沒得空去見冷宮的女人們了。
飛鴻飛雁和她那些蝴蝶兒也跟著過去。
冬日里,皇宮到處覆雪。
原本就冷清的冷宮,本該在寒冷中更加清冷。卻因多了護衛把守,竟反而顯得沒當初那般冷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