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去,幾乎是立刻的就從人群間分辨出一道人影。
哪怕是這位不曾對她做過什麼,單憑著那容顏風度也足夠令對此人印象深刻。更何況這位還做了樁令切齒難忘的事情。
那等溫雅清逸、不染煙火的氣質,除了鳳寒還會有誰。
此刻鳳寒立身在熙鬧喧囂的街市間,周身卻似有著一層煙霞,將他與這鬧市隔離開來,仿若正處九重天上的清風雲蔚間。此等氣質風度自然引來一大片的注目。
瞧見鳳寒就想用明月刀跟對方打招呼,但她難得的按捺住了拔刀的沖動,因為她注意到鳳寒的身邊還有著一位小娘子,喊她相救的正是這位。
這位小娘子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眉眼里尚存著幾分稚色,可那通身的氣派卻非是一襲低調的布衣能夠遮掩去的。縱然她的容貌並不出挑,縱然是立在了鳳寒身邊,可也是令人無法忽視掉她的存在。
她那黑溜溜的一雙眼瞳,和臉頰上隱約的現出兩只梨渦都使生出了一股強烈的似曾相識之感。
此時,那位小娘子掙月兌開鳳寒,拼力的向著這邊奔來。隨著她的靠近,那幅面容漸漸的與記憶中的一位對應了起來昭寧帝姬。
得益于圍觀百姓的相讓,昭寧帝姬得以通暢無阻的飛奔過來。還來不及去想這位本該遠在汴京的帝姬怎麼就來到了北都、又是怎麼與鳳寒攪合到了一起,她就已然奔至眼前。
昭寧帝姬未做絲毫停頓的躲到了的身後,伸出一根手指來指向鳳寒道︰「此人糾纏了我一路,言行輕佻,實在該死。」
點點頭,滿臉的深以為然,而後半個字也不多說的抽出刀來,同時將身一躍直劈鳳寒面門。
隨著那錚然清鳴的寶刃出鞘之聲,四周圍的百姓攤販呼啦啦的閃避開去,登時空出了偌大的半條街道,正中心只立著這三位。
鳳寒才要揚起手來向打招呼,迎來的就是這麼一個意外的招呼方式。
她的身手不在之下,尚能夠一面化解攻勢一面揚開聲向昭寧帝姬喊道︰「小娘子,我好心幫你,你怎麼反倒胡亂講話。若不是我一路細心相護,你如何能安然至此。」
昭寧帝姬並不答話,僅用神情做派便就表達出了反駁之意。
鳳寒見狀滿臉堆了委屈,轉向道︰「阿妹妹,你得信我。」
說話間鳳寒收攏折扇抵住了明月刀,她無法徹底化解去的攻勢,也無法再向前進上一寸,兩人就這樣僵持起來。
一時片刻找不到對方招式上的破綻,便先向她點了點頭,道︰「我當然信你。」
鳳寒聞言面上的委屈頓時化作一片的感動驚喜,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听格外清晰的說道︰「你就是想要輕佻,也得先有那輕佻的本錢。」
此言一出,精彩的不僅只有鳳寒的臉色。還有那些躲在四下角落里的百姓、錦衣捕快,和幾位忽發興致出來夜游的官員們。每一位的臉色都比鳳寒的更加精彩紛呈。
輕佻的意思通常是指言語舉動不莊重、不穩重。但顯然這三位口中的輕佻不是這麼個意思。
諸人將三人這短短的幾句對話翻來覆去的琢磨,越是琢磨便越是覺得值得好好琢磨。
實在該死的輕佻,值得大打出手的輕佻,需得有本錢的輕佻那其實是指的輕薄非禮罷。
沒有的非禮的本錢,那豈不是
一時間有許多深含意味的目光落在了鳳寒的身上,或是同情,或是惋惜,或是鄙夷。當然,這些人都藏在暗處,鳳寒並沒能瞧見那些道目光。所以她的心情還不是太抓狂。
在她的意識中,自己就是個男人,沒有某種能力于她來說實在是一樁踩尊嚴的事情。她壓了幾口氣,低低的道︰「能不踩人痛處嗎?」
誠懇無比的回答道︰「顯然不能。」
話音未落她便借著鳳寒情緒波動的時機,換轉招式再次施展攻擊。心里早就憋足了一股暴捶她一通的勁兒,行招走勢自是氣勢難擋。
旗鼓相當,兩人越打越呈膠著之勢,這半條街道顯然是不夠施展了。兩人從街路之上打上了兩旁的房頂,在重重屋脊間縱躍來去。
對于昭寧帝姬的安危,分毫不擔心。說起保護人,還有誰比夜遠朝更加專業。
這麼多年的相處,多少也了解夜遠朝一些。果然的,當那些重新涌出來看熱鬧的人群將要淹沒住昭寧帝姬的小身板時,夜遠朝即刻現身出來將帝姬妥妥當當的護住,並將她遠遠的帶離人群。
他的輕功倏忽如風電,頃刻間現身過來,頃刻間將昭寧帝姬帶至人圈之外。速度快的令昭寧帝姬沒有時間反應。
待她終于定下神來,看清撈出自己的是誰時,那一雙黑漆漆的眼瞳里便就迸出了燦燦的光芒,笑靨生春,似明珠美玉般光彩無暇。
她的音色天生的清甜,當載著激動欣喜的情緒喚起人來,那聲音便格外的動人。
「夜遠朝!」
夜遠朝微一躬禮,低聲道︰「此地危險,非是久留之所。」
昭寧帝姬面上的興奮欣喜漸漸的褪了些,竟有些期期艾艾起來。她默了片刻,又揚著笑臉道︰「不是有你嗎。」
語罷,覺得此言有些唐突不妥,便又描補道︰「你對我阿爹最是忠心,我阿爹又向來疼我,你不會不管我吧?」
夜遠朝自然不會放著昭寧帝姬不管,他望了望遠處的,見那戰局之間並無殺氣,此時巡城衛也已趕了過來,便向昭寧帝姬道︰「隨我走。」
言罷他便轉過身邁步離去。昭寧帝姬不做異議的隨著他走了一陣,當發覺他是想要帶自己出城時,帝姬停住了腳步,「我不走。」
她費盡了心思,經歷過千辛萬苦才終于走到了北都,怎麼能就這樣回去。哪怕是前路不明,哪怕不知道接下來具體該做些什麼,哪怕是對自己此來的目的沒有多少信心,她也不會選擇回去。
小姑娘的臉上一片倔強,雙腳像是對兒深楔地底的楔子般,牢固的紋絲不動。
夜遠朝停下來,不帶任何情緒的重復道︰「此地非是帝姬久留之所。」
昭寧帝姬咬了咬唇,道︰「六哥也是我的兄長,他還能拿了我祭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