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外面慕晨小聲阻止流年道︰「別打攪大人,若要擺飯,大人自然會吩咐我們。」她覺得,梁知府這丫鬟不太懂規矩,一看就是沒受過教的。
流年反駁道︰「才不是呢。大人一忙起來就會忘了吃飯,餓得頭暈也想不起來。每次我都要催著大人吃飯。大人也囑咐我記得催她,提醒她按時吃飯。就算忙的來不及吃飯,也要吃點零嘴兒先墊一墊,千萬不能餓過了頭,說會餓出毛病的。今天大人使那麼大力氣,扳倒了左相,又進宮見皇上,恐怕早就餓壞了。再不吃飯,肚里……肚子受不住!」她差點說肚里小少爺受不住,好險剎住了話頭。
慕晨和思雨听得滿臉震撼。
思雨道︰「我家大人不是這樣的。」
流年道︰「我家大人是這樣的!」
慕晨問︰「那是叫還是不叫?」
流年很肯定道︰「當然叫!」
思雨問︰「為什麼?」
流年道︰「因為你家大人最听我家大人的。」
慕晨︰「……」
思雨︰「……」
忽然她們聞見飯菜香氣,轉臉一看,若彤已經和橘彩將飯菜端上來了,一樣一樣地擺在炕桌上,一張炕桌不夠拼了兩張,當中放著熱氣騰騰的一品鍋,香氣四溢。
思雨忙問︰「大爺讓你擺的?」
若彤道︰「不是。梁大人叫的。」
思雨道︰「你怎不早說?」
忽然又听見身後簾子響,轉身一看,梁心銘和王亨衣衫整齊地出來了,梁心銘紅唇鮮艷欲滴,雙眼更幽深迷蒙,不由看得眼都直了,被王亨瞅了一眼,急忙低頭。
王亨好笑︰這小丫頭還迷戀青雲呢,回頭知道青雲是大少女乃女乃,要懊惱死了,怕是不敢見人了。
當下兩人上炕,分坐在炕桌兩邊。
王亨像小時一樣,愛幫她搛菜、看著她吃,倒讓丫頭們沒事可做了。梁心銘不會讓她們干站著無聊,笑吟吟地問了流年一句「今天買賣如何?」流年當即眉飛色舞地描述︰在水一方開門大吉,紅火的不得了!慕晨幾個注意力全部被她吸引了,滿眼驚嘆……
「好多千金閨秀呢。」
「她們不都去伊人坊定制衣裳嗎?」
「在水一方也不比伊人坊差,連悠悠郡主都去了,還有朱雀王府的女眷,玄武王府的,蘇相府的……好多人!」
「這麼紅火?」
「我還能騙你們!」
……
王亨和梁心銘邊吃邊听。
王亨低聲問︰「你這是置辦產業?」
梁心銘微笑道︰「也不全是,是要皇上認清紡織行業內部一些問題,將來頒布某些政令時,不至于糊涂。」
王亨一怔,半晌道︰「你還真是為國為民。說說為師听听,也好幫你參詳參詳。」
梁心銘悄聲道︰「吃飯呢。回頭再說。」
在水一方取得成功,在她的預料中,為了不讓官宦女子覺得,她們是因為囊中羞澀才去在水一方買衣裳,穿在水一方的衣裳會拉低她們的身份,梁心銘費了不少心思。
最主要就是︰以簡約、含蓄為主。
她設計的衣裳,伊人坊若想再往上增添精美的刺繡,或者珍貴的珠寶裝飾,便會顯得累贅,不如原作。
梁心銘有信心樹立這塊招牌。
她喜歡大靖京城的商業底蘊,並非朱門豪族的世界,德政路、德勝路這些地方,是市井百姓的天地。
像德勝路的真真羊肉館,經營好幾百年了,真正的老字號。東家似乎很安于現狀,並不想擴大經營,只在外城開了一家分館,讓他兒子管著。想吃他家的羊肉味道,只能來京城,來德勝路,或者外城的分館。
還有美味齋的點心,便是皇宮有御膳房,宮里的太監出宮時,也會帶幾包回去給嬪妃們嘗嘗新,因為他家的味道是不同的,那是「美味齋」的味道。
還有那些賣醬牛肉、鹵鴨,甚至燒餅、餛飩、面條、包子饅頭等,鋪面更小,卻是市井生活不可或缺的。
梁心銘管這叫做「地道風味」。
一技在手吃喝不愁。
這些人守著祖輩的手藝,很勤勉地經營著,把招牌和口碑看得比利潤更重。開到江南去?那還是這個味道嗎?南橘北枳,有些東西挪了地方,就不地道了。
梁心銘住在德政路,想吃羊肉了就讓人去真真羊肉館買一碗,想吃點心了就叫流年去美味齋買幾包,有天不想吃飯了,干脆晃悠去巷子口吃餛飩。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
在水一方將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家!
飯後,梁心銘催王亨回府,「你上有高堂,今日才回京,不回家請安的話,別人如何議論我?」
王亨想想也對,便回去了。
王亨才升了刑部尚書,王府上下都喜氣洋洋,雖然他到天黑才回去,老太太等人並不覺得掃興,因為王諫告訴過了︰王亨在三司會審呢,左相倒了,事情能少?
接風酒宴也是家宴,擺在瑞萱堂。
各房人丁都到齊了,齊聲祝賀老太太,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又賀王諫、王夫人,興旺熱鬧。
酒至半酣,王亨恰好趕來。
眾兄弟姊妹頓時興奮起來,都起身參見尚書大人,引得上下人等笑起來,王諫咳嗽一聲,才收斂了。
王充對王亢擠擠眼道︰「父親吃醋了。」
王亢瞪了他一眼,又瞟一眼父親,暗想︰「父子同為尚書,父親到底覺得榮耀呢,還是尷尬呢?」
當下,王充捧著酒壺,跟在王亨身後,先從老太太開始,挨著給長輩們都斟了酒,又陪飲一杯,才坐下。
老太太問︰「梁大人怎沒來呢?」
王亨道︰「她還忙著呢,天又晚了,說感謝盛情,改日等忙完了,再來拜望老太太和母親。」
老太太嘆道︰「我知你們忙。這真是想不到的,出了這麼大的事。難為他有這份能力,才出仕幾年便有如此成就,比你也是不遜色的。這下你可有對手了。」
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略飲了幾杯,王諫便告辭,叫上王亨跟他去書房。
父子在書房坐了,王諫命人都退下,甚至連書房外間都不叫人待,只留下老僕在門口守著。
王亨見他這樣慎重,以為是張伯遠休妻的事。
王諫卻嚴肅對他道︰「你可知今日傍晚,蘇相和崔尚書聯袂來找為父,說的是什麼?」
王亨詫異問︰「說的什麼?」那兩人還能說什麼呢?無非恭賀父親,羨慕嫉妒他養了個好兒子。
王諫壓低聲音道︰「他們鄭重對為父說︰梁心銘有大才,但只能做梁心銘,永遠只能做梁心銘!否則就成了笑話了,科舉、朝廷、崔尚書、皇上都成了笑話!」
王亨很意外,卻沒有發怒。
「父親的意思呢?」
王諫看著他不說話,目光很復雜,包含了許多東西,還有晶瑩的水光在燭火下閃爍。
王亨看不透父親心思,不等他回答便道︰「兒子也告訴父親一件事︰你有孫子了!父親須謹慎抉擇,否則別說孫子,連兒子也將失去,今晚的一切轉頭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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