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儀擔心梁心銘有身孕的人,見了這血腥場面會受不住,若非當著人他就要將她轉過身去,不許她看,誰知她竟凜然不懼,翻手之間便控制了局面。
她在公堂上就像他在戰場上一樣。
他疾步上前,彎腰用手指在左端陽鼻下探了探,轉身對梁心銘道︰「大人,沒氣了。」
梁心銘並不意外,這麼大年紀的人,又存了死志,撞上去哪還有命在。遂道︰「先別挪動他。」
該來的人還沒來呢。
這現場可不能破壞。
趙子儀便起身,回到她身邊。
錢庸眼看著左相血濺公堂,嚇得手抖腳顫,然梁心銘表現大出他意外,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自忖︰即便皇上將龍紋令賜給他,讓他來審左相,他同樣會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絕不能有梁心銘這等魄力。梁心銘做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他不但不嫉妒她,反而與有榮焉,好像自己做的一樣。他腳下不由自主地邁步,從後堂走出來。
「梁大人,可有要本官幫忙的?」錢庸飛快地瞄了左相尸體一眼,對著梁心銘施禮問。
梁心銘一怔,這人一副要求給她幫忙打下手的表情,他又不是她的下屬,來湊什麼熱鬧?然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好心問,她不能不承情。她忙還禮道︰「多謝錢大人。回頭等各位大人來了,還要勞煩錢大人替本官做個見證。」
錢庸忙道︰「這應該的。本官定會向各位大人作證︰梁大人秉公審理,未采用任何激烈手段,是左相自己撞的柱子。本官猜想,左相此舉是要引皇上憐憫,赦免左家。」說到最後,他聲音壓低了,很篤定的樣子。
梁心銘瞅他贊道︰「錢大人一針見血!」
錢庸被夸,有些得意,感嘆道︰「左相謀算了一輩子,臨死還在謀算,真難為他老人家了!」
梁心銘听這口氣,仿佛這位對左相不大好;更奇怪的是,她將他擠走了,頂替了他的職位,他好像也不生氣,親切地與她套近乎、想與她交結。
她不清楚這人心思,正要試探,忽然一名衙役上前來跪下,給她磕頭道︰「小人代姑母拜謝梁大人。」
梁心銘疑惑道︰「因何拜謝?」
那人道︰「小人的表哥原本在太樸寺當差,受誠王驚馬一事牽連,被杖殺了。姑母傷心了好多年。今天大人將害死誠王的真凶正法,算是為表哥報了仇。」
梁心銘忙道︰「你起來。要謝就謝皇上,是皇上下定決心要查明此案,才授予本官龍紋令。」
那人忙朝皇城方向磕頭,口稱「萬歲爺英明。」
錢庸搖頭唏噓道︰「真乃無妄之災!」
梁心銘默然,小人物的死活對于當權者來說草芥一般,可對于他們的親人來說,卻是全部。
她听見儀門外隱約傳來馬蹄聲,和趙子儀對視一眼,趙子儀點點頭,表示該來的已經來了。她忙收起悲憫的心情,對錢庸道︰「出了這等事,若無意外,皇上定會召本官進宮詢問。本官今日來得倉促,並未與大人辦理交接事項,回頭衙門里的事務還要勞煩大人多操心。」
錢庸急忙道︰「這好說,也是應該的。本官還有事求大人呢本官不日將赴徽州,還要請大人多指點。」
梁心銘忙問︰「大人要去徽州何地?」
錢庸靠近她些,低聲道︰「還沒下委任書呢。這不正等大人來接手嗎。之前還以為大人……呵呵,以為走不了了。好在大人如期而至,本官便放心了。正要請教梁大人,徽州那邊什麼情況,我該當謀個什麼職位好呢?」
梁心銘恍然大悟,原來他有求于她。
這時,大堂外傳來雜亂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拉長尖利的聲音「聖旨到」她不及與他細說,忙道︰「回頭再跟大人說。」然後起身,正了正官帽,再一抖官服,從容下堂,準備接旨。
錢庸跟在她身後,道︰「本官先謝過梁大人。」
梁心銘迎到大堂門口,看見李善手托著聖旨,正要招呼,就听一聲淒厲慘叫「父親」她便張不開口了。
慘叫的是跟在李善身後的左家老五左秋雁,直撲向倒在柱下的左相,模著已經冷卻的尸體,放聲痛哭。
李善也瞪大了眼楮,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左相的尸體,手臂一歪,聖旨滑落,他也沒察覺。
趙子儀迅速伸手接住聖旨。
「梁心銘,你好大的膽子!」左秋雁嚎哭幾聲,忽想起罪魁禍首,轉身就朝梁心銘撲過來拼命。
趙子儀橫身擋在前面。
錢庸也嚴正道︰「左五爺,左相是畏罪自殺,梁大人可沒逼他。我等都可以作證的!」哼,這個左秋雁,雖沒有官身,平日里在他面前卻是充大爺的。今天他可不怕他了!
衙役、龍隱衛都紛紛上前攔阻。
梁心銘沉聲喝道︰「都退下!」
眾人退下後,她對左秋雁道︰「左五爺還是先回府待命的好,別在這里鬧事。左相謀害誠王,按律該當誅滅九族,左五爺還有心情找本官算賬?」
左秋雁入墜冰窟,瘋狂喊道︰「不可能!定是你逼死父親的!梁心銘,你這不男不女的妖孽!!!」
趙子儀一揮手,龍隱衛上前,將左秋雁拿住,拖了出去。
李善原本想開口質問梁心銘的,見此情形惶恐地閉上了嘴,他還是別多嘴的好,回去報給皇帝知道吧。
這時,一禁軍急奔進來報︰「德勝路發現反賊,用震天雷襲擊剛回京的刑部侍郎王大人和傳旨公公……」忽一眼看見李善,一楞,沒往下說。
梁心銘當即變臉,急問︰「王大人怎樣?」她忽覺慌亂,渾身發軟,一把抓住趙子儀胳膊,支撐身體。
趙子儀忙低聲道︰「大人莫慌,且听他說。」一面微微抬胳膊,支撐著她,卻不敢去扶她身體。
梁心銘就听那禁軍道︰「屬下不知。屬下見場面混亂,便急忙趕來回稟大人。這位公公或者能知道。」
梁心銘這才明白︰傳旨公公不是沈海,而是眼前這位。他是如何月兌身的?還有,他尚未進門就喊聖旨到,一心只顧左相,一句也沒提王亨遇襲一事。
********
謝謝各位親打賞、投票支持,愛你們!這章六六六大順呀,祝各位新年各種順心(*^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