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磊點點頭，「那我和娘在工地上多待幾天，能賺一點是一點吧！」
吳梅沒有說話，跟個木頭似的。
甄剛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工地上的條件並不好，甄剛一個人也能克服，加上一個吳梅也無所謂，可帶上甄磊，甄剛是一萬個不放心的。
好在現在是夏天，除了熱一點，蚊蟲多一點，到也還好。
要是冬天，想想自己那個四面透風的工棚，想想甄磊的身體，甄剛打了個寒顫。
甄磊拉著吳梅，跟著甄剛來到工棚。
一排用石棉瓦勉強堆起來的工棚里，甄剛因為地位特殊，排在了最前頭。
守工地的一共兩個，另一個叫老吳頭，家在市里，每天騎著個除了鈴鐺不響，啥都響的自行車來上班。
所以，甄剛很幸運的一個人住一間房。
四四方方的一間房，被一塊木板隔成了里外兩間。
木板歪歪扭扭，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甄剛自己搭的。
外間放著一張不大的桌子，上面擺著一個裝鹽的玻璃罐子。
桌子旁邊，靠牆角的地方，放著一個不大的蜂窩煤爐子，一口小鍋。
鍋的旁邊有幾塊磚，上面放著一塊木板子，板子上面只有一把面條，什麼都沒有。
甄剛循著甄磊的目光看去，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米和菜都吃完了，我等老吳頭過來了就去買。」
甄磊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他只一眼就知道，甄剛說了謊。
真正在家做飯，那會只有鹽？
甄剛只怕吃了半年以上的清水煮面條了吧！
吳梅就算愚笨，這一刻也反應了過來，第一次心生悔意。
她總覺得甄剛在市里，有這一份工作，一個月能拿二十多塊，過的日子一定很滋潤。
可真看了，才知道，就這清水煮面條的水平，連村里最窮困的人家都不如。
甄剛一看這架勢，連忙轉移話題，「大熱天的，走了這麼多路，到里面坐著休息一會兒吧！」
說著，掀開了木板旁邊的布簾子，把包袱放到了床上。
里屋不大，一眼就能看過去。
一張木板搭在四摞磚上，算是床，上面鋪著一床褥子，褥子上面則是一床涼席，還是老家帶過來的，已經有了好幾處破洞。
床的角落里面，是甄剛的被子，洗的干干淨淨，疊的四四方方。
沒辦法，就算這天熱得不行，壓根用不著蓋被子，甄剛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放。
旁邊有個四四方方的床頭櫃，上面的漆早就掉了，也不知道甄剛打哪兒撿來的。
上面有一個掉了好幾塊漆的搪瓷杯，還是家里甄剛喝茶那個。
一根鉛絲穿過兩道牆壁，掛著幾件半干的衣服，都是甄剛的。
盆子水壺什麼的，都堆在一個牆角，顯得有些亂，可並沒有更好的法子。
看著略顯寒酸的一切，甄磊和吳梅眼楮都酸酸的。
甄剛從牆角的水壺里倒了大半杯水，遞給甄磊，笑道，「多喝點水。想吃啥，爹給你買。」
甄磊搖搖頭，「沒啥想吃的，要不然，吃點面條就得了。」
甄剛一听這話，一跳三丈高，「那哪成？你這身體，哪里受得住這個。」
甄磊挑了挑眉，「那你就受得住？」
甄剛就像被戳破的氣球，一下子就蔫了。
吳梅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小石頭你坐著吧！剛子帶我認認地兒，我去買菜吧！」
甄剛看了看甄磊，在看了看吳梅，點了點頭。
「小石頭你先坐著，我帶你娘去菜市場走走就回來。」
甄磊點點頭，甄剛帶著吳梅就出了門。
走了幾步，估模著小石頭听不到了，甄剛扭頭看向吳梅，「你和小石頭咋了？」
吳梅一听這話，默默地閉上了眼楮。
早知道這一天會來，吳梅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吳梅結結巴巴，戰戰兢兢的把整件事說了一遍。
甄剛先是一愣，可看著吳梅那個樣子，甄剛心里的火卻怎麼都對吳梅發不起來。
吳梅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會在自家孩子和別人家孩子之間取舍的母親罷了。
吳梅不過是有了甄磊以後，就再也沒把甄珠當做甄家人而已罷了。
……
看著這樣的吳梅，甄剛除了對甄珠的歉意以外，除了對吳梅的失望以外，還有自責到想給自己重重的兩拳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的無能，這個家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如果他沒有受傷，小石頭是不是就會健健康康？
如果……
甄剛狠狠地握緊拳頭，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
半晌，在吳梅的戰戰兢兢中，甄剛睜開眼楮，平靜的說道，「你們走的時候，我送你們吧！娘哪里，你不要擔心，我會跟她說的。」
吳梅不敢置信的看向甄剛。
甄剛看了看吳梅，苦笑道，「小石頭帶你來這兒，不就是為了讓我回去走一趟的嗎？」
吳梅搖搖頭，「不是!」
甄剛看向吳梅，滿臉的疑惑。
吳梅抹了抹眼淚，把小石頭的話，艱難的學了一遍給甄剛听。
甄剛听完以後，長久的沉默了。
「全家最笨的，只怕是我們倆了。一個七歲的孩子都比我們看得明白……」
吳梅嚶嚶的哭了起來，「我只是想他好……」
甄剛拍了拍吳梅，「他知道。所以，他只是對我們失望了而已。」
吳梅搖搖頭，「不是我們，是我!」
甄剛一怔，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吳梅。
兩口子沉默的走向工地不遠處的菜市場，吳梅抹了抹眼淚，去買菜，甄剛則繼續回去看大門。
到了交班的點，老吳頭都騎著那輛自行車過來接班了，吳梅卻依舊沒有回來。
甄剛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趕往菜市場。
卻在菜市場門口看到吳梅和她手里空空如也的籃子。
「咋了？錢掉了？」
吳梅听到甄剛的聲音，抬起頭，「菜市場的菜好貴，我……」
甄剛一听人沒事，錢沒事，頓時松了一口氣，默默地接過菜籃子，就甄磊喜歡的菜買了幾樣，又割了二兩肉，買了幾斤米，拉著還是算賬的吳梅，回到工棚。
吳梅看了看菜籃子，再看了看甄剛，嘆了一口氣。
還沒進屋，就看到在樹蔭下看書的甄磊，甄剛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他和吳梅就這麼去了，好在兩個孩子都爭氣。
甄剛拎了拎菜籃子，領著吳梅回了工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