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先生做了一輩子大夫,即便此刻心情激蕩,卻也深深地壓了下去,朝羅先生點了點頭道︰「茹兒來了也就更好了,里面那產婦胎位不正,發現得太晚,產婆給她正位,怕是她熬不過去。」
說到這兒羅老先生頓了頓,轉眼看向洛娉妍問道︰「三十年以上的老參可是帶來了?」
洛娉妍急忙點頭道︰「帶了兩支五十年的,兩支百年的。」
羅老先生抿了抿嘴,深深地看了洛娉妍一眼,才對羅先生道︰「就用五十年的足夠了,產婦年輕,身體底子也好,你且用金針助她,待產婆將胎位順過來也就好了。」說完羅老先生才搖頭嘀咕道︰「真是浪費……」
洛娉妍聞言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由得覺得有些尷尬。
羅老先生卻是並未理會洛娉妍的想法,就連羅先生此時也顧不上。
羅老先生一邊兒說,羅先生一邊兒挽了袖子擦淚,還不住地點頭,道︰「剛才女兒已經替夕月把過脈,給她含了參片,參湯在熬,怕是還有一會兒,父親放心,女兒就在里面守著,剛給她下過針。」
羅先生說著目光轉向洛娉妍,露出柔和地笑容,對羅老先生道︰「這是錦鄉侯世子夫人,女兒早兩年收的學生。」
羅老先生顯然沒有想到,眼前這衣著華麗,頭插珠釵的十幾歲小女娃,不僅是自己徒孫,還是錦鄉侯世子夫人,不由深深地打量了她兩眼。
洛娉妍正要上前行禮,羅老先生卻已經收回目光,對羅先生揮手道︰「人命關天,茹兒快進去吧。」
羅先生聞言點了點頭,看向洛娉妍道︰「跟你師公在外邊兒等著,為師定會讓夕月母子平安。」說完羅先生便再次轉身進了西廂房。
待羅先生進去後,羅老先生才將目光再次轉向洛娉妍,原以為女兒不知在何處孤苦終老,沒想到竟收了個弟子,還是錦鄉侯世子夫人,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轉身朝正房堂屋而去,邊走邊道︰「進來跟我老頭子一塊兒等吧。」
羅先生的話淺語等認雖然驚訝卻是听的清楚,見羅老先生朝正房而來,淺語急忙打了簾子,屈膝一禮,低著頭不敢再看羅老先生。
羅老先生見此望著淺語再次嘆了口氣,一甩衣袖走了進去。
洛娉妍自然知道羅老先生這是在對自己說話,不由得急忙跟了上去。
雲袖與彩英對視一眼想要跟隨,卻被洛娉妍揮手制止道︰「雲袖留在這兒等著,有情況立即來告訴我,彩英跑一趟,去先生進府前住的宅子,讓人先收拾出來,其他的回頭再說。」
雲袖彩英聞言腳步一頓,齊齊屈膝一禮,轉身忙自己的去,燕子見一時間院子空了出來,才松了口氣,急忙轉去廚房沏了新茶端著送了進去。
洛娉妍進屋見羅老先生端坐在黑漆八仙桌旁,不由得頓了頓腳步,微微低下頭,輕聲喚道︰「師公,弟子娉妍……」
話未說完,羅老先生便揮手道︰「等你師父出來再說,咱們先吃茶,等著。」
洛娉妍聞言猛地點了點頭,想要轉身去泡茶,燕子卻已經端著新泡好的茶水送了進來。
羅老先生看了燕子一眼,接過洛娉妍遞來的茶杯,點頭笑道︰「別著急,你嫂子身體底子很好,會熬過去的。」說著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燕子也不多說,朝洛娉妍笑了笑便坐了下來。
洛娉妍怎麼也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整天,直到日頭西斜孩子還沒生出來,便是羅老先生也沒了先前的從容,緊鎖著眉頭,是不是的撩起門簾朝西廂房張望。
洛娉妍不由得更是著急,不住地在屋內轉來轉去。
燕子早已回到廚房去燒水,只見一盆盆的血水被端了出來,夕月的叫聲越來越小,晨霜與淺語一個守在西廂房門前幫著遞水,一個守在正房門前,攔著洛娉妍不許出去。
景蘊再次提前出了宮,卻沒想到洛娉妍竟然又不在府中,好在紅螺吸取了昨日的教訓,一早便候在內院門口,見景蘊歸來第一時間便上前行禮道︰「女乃女乃以前身邊兒的夕月難產,女乃娘來求參,女乃女乃跟羅先生都趕過去了。」
景蘊聞言深深地看了紅螺一眼,轉身回了書房,紅螺見此不由得嘆了口氣,卻不知如何是好。
紅螺與洛娉妍都不知道,昨晚景蘊其實回過正院兒,只是見屋內熄了燈才又轉回了書房,那一夜,景蘊並不比洛娉妍好受半分。
在書房坐了片刻,到底放心不下,景蘊不由策馬出了門,莫言莫問二人跟在景蘊身後,在街上轉了大半圈,不由問道︰「爺這是想去哪兒?」
景蘊勒住馬,想了想問道︰「知道那個夕月跟崔氏住在哪兒嗎?」
莫言轉頭看向莫問,他記得上次莫問是去過的,莫問眼中露出笑意,點頭道︰「小的知道,爺這是要過去嗎?」
景蘊正想點頭,莫明的卻搖了搖頭道︰「算了,咱們去安陽伯府。」說著調轉馬頭,朝安陽伯府而去。
顧遠沒想到景蘊會這時候過來,只當是洛娉妍與景芝昨兒回去與景蘊說了什麼,景蘊這才特地趕了過來,不由笑道︰「你也來看我母親?你有心了,我母親好多了。」
說著顧遠便將景蘊往院兒里引,景蘊卻是頓住腳步,想了想道︰「瞧你這樣,想來伯母應該無礙,去你書房坐會兒吧。」說完便熟門熟路地背著手往《聆音樓》而去。
顧遠看著景蘊的背影愣了愣,總覺得哪兒怪怪的,一時間卻說不上來。隨即想起自己如今的狀況,不由自嘲地搖頭笑道︰「想那麼做什麼,如今我也是自身難保。」說完便疾步跟了上去。
親自給景蘊斟了茶,顧遠望著斜靠在大迎枕上的景蘊,笑道︰「虧得小嫂子昨兒沒答應,不然這會子我都不知該如何稱呼你了。」
景蘊聞言一愣,斜睨著顧遠皺眉問道︰「沒答應什麼?」說完補充道︰「好好兒說話,嫂子就是嫂子,什麼大嫂子小嫂子!」
顧遠也不以為意,扯著嘴角無聲的笑了笑,才回道︰「難道小嫂子……不是,嫂子跟芝姐兒回去沒跟你說?我母親想認嫂子做女兒。」
說到這兒,顧遠戲謔地打量著景蘊,問道︰「你說若是昨兒嫂子應下了,這會子我該叫你妹夫呢?還是你該管我叫哥?」
景蘊還真就不知這事兒,聞言不由有些好奇,面兒上卻是不顯絲毫,淡淡地道︰「我看你是閑的發霉了,成日里就琢磨這些後宅婦人的事兒。」
景蘊這般說,若是從前顧遠或許會與他笑罵兩句,如今卻是沉默下來,好半晌才抬眼望向景蘊,問道︰「你是知道二皇子派人來我府上,不放心我才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