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眼眸一轉，似有流光閃過，唇角微勾，卻沒有回答。
「你究竟是秦王還是楚？」雲初的目光緊緊鎖著他問道。
「秦王和楚不都是我嗎？是誰又有什麼分別？」那人低沉的嗓音帶著笑意，緩步走到她的面前，十分自然地執起她的手問道。
直到此刻，雲初才確信無疑，的確是楚那廝，若換做是秦王，至少還要些臉面……
二更天能從秦王的身體里飄出來的，也只有他了。
「你又在搞什麼鬼，好端端的為何要裝失憶？」雲初抽出手，咬牙切齒地問道。
楚微微抿唇，又抓起她的手，「若非這樣，雲老就要把你帶走了，我要是再昏過去怎麼辦？」
雲初扶額，有點懷念那個，時刻與人保持距離的秦王了。
「你本尊去哪了？被你一口吞了？」她疑惑地問道。
楚搖搖頭，「觀星台中間那塊青磚，看得我頭暈，後來我把雲老拖出戰局的時候，不小心從那塊青磚上滾了過去，沒多久就不省人事了。再一睜開眼，就看見了你。」
「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嗎？」雲初好奇地問道。
楚鳳眼一眯，想了想，「只記得像是有火在身上燒，疼的很，別的就不記得了。」
「阿晚去了滄州的觀星台，等他回來，或許能查出來你究竟是怎麼回事。」雲初沉吟道。
楚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唇角愉悅地勾了勾，商量道︰「你父親那邊……還是讓他覺得我失憶吧！」
「為何？」雲初不解地問。
「咱們之間還有許多事要做，在滄州抓到的活口還沒有審，連背後的人是誰都還沒查清楚，若是雲老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硬要把你帶走，這些事解決起來多麻煩……」楚低啞的嗓音，听上去帶著說不出來的蠱惑。
雲初覺得耳朵一陣發麻，這才驚覺自己的手還被他悄悄握著……
「啪！」的一下，把他的手狠狠拍掉，她往後退了幾步，瞪著他警告道︰「你現在是個人了，注意一點！把做鬼的那一套做派收一收！」
「我做了十八年的鬼，好不容易做回正主，指不定哪天又回去了，你就不要與我計較那麼多了吧？」楚朝她走近一些，手規規矩矩地垂在身側，低頭看向她，冷硬俊美的臉龐，顯出幾分孩童的天真。
雲初看著這樣的他，想到十幾年如一日，每天深夜里和她那一世一樣，如游魂一般四處飄蕩，很難說出拒絕的話來。
楚見她面色松動，繼續用低啞的嗓音蠱惑道︰「我好好做人，你讓我在雲老面前扮失憶，成交？」
話音剛落，只听見外間「嘩啦」一聲脆響，雲頌劇烈的咳嗽聲傳進來，雲初面色一凜，轉身欲走。
楚快速擋在她的身前，笑著說道︰「我听著呢，外頭沒事，不過是在催你出去，你先答應我再走。」
雲初見他這副無賴樣，嗤道︰「你這也叫好好做人？」
「你同意了，我就好好的。」楚背著手，俯子，把臉湊到她眼前說道。
「嘩啦！」「哎呦！」瓷片落地的聲響，伴隨著雲頌的驚呼聲，再次傳了進來。
「又催你了。」楚笑的眼梢微揚，下巴上的美人溝更深了幾分。
「成交！」雲初咬著牙說道，急忙越過他走了出去。
……
雲頌一直坐在廳里，即便「咳」的腦門疼，耳朵卻豎得直直的，凝神听著里頭的動靜……
除了外頭廊下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和自己的咳嗽聲，什麼都听不見！
他正打算再找個茶盞「不小心」摔在地上，終于看見自家女兒帶著秦王走了出來。
歡武面帶喜色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碎片，重新捧上茶來，抬眼看了看了楚和雲初，嘿嘿笑著躬身退了下去。
雲頌客氣將楚迎到上首坐下，這才開口問道︰「殿下素日最喜歡吃包子，這慶山鎮的包子最好吃，我讓人買幾個給殿下嘗嘗？」
雲初嘴角抽了抽，感覺這句話問的有點不大對頭，卻又說不上哪里不對頭。
楚面不改色地頷首回答，「有勞岳父大人了。」
雲頌听見這個稱呼，面色一沉。
雲初一記眼刀甩到楚的臉上，走上前咬牙笑著說道︰「剛才我已經跟殿下說清楚了，今天早上不過是個誤會，殿下怎麼又……」誠懇的語調中帶著威脅。
楚扶額笑了起來，他趕忙站起身，朝雲頌拱手施禮道︰「雲老勿怪！不知為何，醒來以後許多事都不記得了，還總忘事兒，還望雲老贖罪，早上那件事，真的是誤會……誤會！我忘了便是……」
雲頌面容微霽，卻不知為何，听著這話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不由得仍沉著一張臉。
「雲老，包子……」楚見他神色不愉，趕忙出聲提醒道。
雲頌古怪地看他一眼，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站起身緩步走到院中，擺手使喚小廝去買包子。
「你又在搞什麼鬼？」雲初趁父親不注意，低聲問道。
「我以前不喜歡吃包子。」楚低聲解釋道，「你爹在試探我。」
說完朝她使個眼色，又懶懶地歪在了椅子上。
雲頌私心覺得，這個秦王可比原先那個……差遠了。
「包子……老朽已經安排人去買了，殿下大病初愈，還是要多休息才是。」說罷便打算帶著雲初告辭。
還未施禮，就听見楚神色懨懨地說道︰「雲老說的極是，不知為何，我這會兒一陣一陣的總覺得頭疼，若是再暈過去了可怎麼辦是好？」
雲初見他演成這樣，眼眸微垂，撇了撇嘴。
鬼上身這事兒，確實還是要看鬼品，像楚這種作法，若是被秦王看見，不知道臉上要罩幾層冰罩子。
「殿下莫要多慮，當日在觀星台，殿下昏了兩天兩夜，身體也無大礙，若當真再昏過去，差人來告知我們一聲便是。」雲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雲老說的極是，不如這樣，我看這院子也夠大，咱們帶的暗衛，護住這個院子綽綽有余，不如雲老和七娘就安置在東西兩廂，咱們彼此都有個照應，您看如何？」楚笑著建議道。
雲頌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疑惑地問︰「殿下既已失憶，又如何知道咱們帶了多少暗衛？」
楚笑容一凝，不露痕跡地看向雲初，語氣誠摯地感嘆道︰「多虧七娘，事無巨細地告訴給我听，才讓我不至于茫然無措，當真是……仗義相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