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姝忙攔住靈芝,生怕失去理智的安懷楊傷了她,揪著一顆心向靈芝求證︰「四老爺是中毒了?」
靈芝頹然跌坐在地上,咬著唇點點頭,揪著自己的衣袖,眼淚漣漣茫然無措︰
「這是最烈的催情香,專用來誘發男子**,吸入此香者,神智皆失……怎麼辦,四叔怎麼辦?我不知道這香要如何解!」
上一世,四叔就是因為奸污了祖母房里的丫鬟,惹惱了祖母,被趕出門去,從此再未回來。
她就知道四叔一定是被冤枉的,卻沒想到,對方會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柳氏!
靈芝暗暗咬緊了牙,既然用的是香,一定是她干的!
槿姝听得一顆心直沉下去。
安懷楊原本清俊的臉被漲得通紅,連脖子都變得赤紅,青筋根根冒起,呼吸粗重,眉頭緊皺,額間發際全是汗,混身仍不停痙攣哆嗦,可想而知受著極大的折磨。
槿姝輕輕把手放向他的脈搏,他潛意識伸手一抓,緊緊抓住槿姝手臂。
那灼熱的氣息燙得槿姝身子一凜,她眨了眨眼,顫著聲音看向靈芝︰「我知道怎麼解。」
靈芝猛地抬起頭,愣愣盯著槿姝,試圖猜出她心底的意圖。
看著她滿臉堅定的神色,那答案似乎並不難猜。
「不,槿姝,不行!我們可以等四叔熬過去,你可以制住他,他一定可以熬過去!」靈芝幾乎跳起來。
四叔是想要娶槿姝,可這對一個姑娘來說,太難,太委屈!
槿姝緩緩搖了搖頭,自己這條命是爺給的,這一輩子她從未想過嫁人,本來就想這樣替爺守著姑娘就好。
可是安懷楊,這個安懷楊。
若她本是一顆清淨佛心,那引她墮入紅塵的,便是這個安懷楊。
如果非要讓她在這個世上選一個男子將自己交出去,她願意那個人是安懷楊。
更何況,這是為救他一命,哪怕舍了自己的命又如何?
她的神色愈發堅定起來,帶幾分絕望與乞求看著靈芝︰
「他體內的氣血已經紊亂,再這樣下去,只會走火入魔!就算熬了過去保得住命,只怕一身功夫就廢了!」
靈芝急得站起身來,在林中來回轉了兩圈,忽腦中亮光一閃,奔到槿姝身邊拉著她衣襟︰
「槿姝,你沒有父母,身契在我這里你就得听我的,是不是?」
槿姝以為靈芝還要勸阻自己,深吸一口氣︰
「姑娘放心,槿姝此生一輩子守著姑娘,也不必尋什麼歸宿。這對槿姝來說,只是救人性命而已。」
靈芝搖著她雙肩,流著淚笑道︰
「傻槿姝,我要你嫁給他!現在!馬上!莫槿姝嫁給安懷楊,我是媒人,是證婚人,你們都沒有父母,無需拜爹娘,拜天拜地,馬上成婚!」
「姑娘!」槿姝終于听懂了,仰起頭來,眼中淚花打著轉兒,說不出話來,愣愣看著靈芝。
「听我的!听見沒有!趕緊拜天地!從今以後,你莫槿姝,就是安懷楊明媒正娶的正妻!」
槿姝眼中滑出淚來,點了點頭,跪直身子,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對著天與地拜了下去。
拋卻紅妝舍嫁衣,唯有真心證天地。
山竭水涸誠不悔,與君為伴兩相惜。
安懷楊醒時,頭痛欲裂。
他微微動了動眼皮,沉得抬不起來。
想側個身,剛試著動一動,只覺全身氣血似翻過來一遍,皮肉被針扎過一般,四肢酸軟,比宿醉還要難受百倍。
「嘶」他吸一口氣,撫著額頭。
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努力睜開眼楮。
一面回想著,迷迷糊糊記得自己去了松雪堂,後來,後來好像摔到了一片海浪上,那浪溫柔地托著他,又香又軟。
他半撐起身子,眼前的重影漸漸清晰,聚焦的眼神落到屋子中間。
一面梨花木梳妝台,上面放著一架葡萄藤纏枝銅鏡,還有幾個精致雕花的紅木匣盒。
他猛地坐起身子,這是女子閨房!
他怎麼會睡到這里?
身上的錦被滑落,他胸口一涼,方發現自己竟是赤著身子。
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努力穩住自己,深吸幾口氣,一掃眼發現自己的衣衫整整齊齊疊在床沿,忙拽過來三兩下穿上,沖出門去。
是晚庭!這是在晚庭里!對面就是自己每日午後來歇息喝茶的西廂房!
安懷楊徹底懵了。
正在廊下曬月季花瓣的小令和翠蘿見他出來,都掩嘴輕笑。
向他福了禮,齊聲道︰「四老爺早!」
听見動靜的靈芝出門來,見到呆愣在廊柱旁的四叔,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但能借著此事成全四叔與槿姝,也可算是一段佳話,遂嬌俏地悄聲問︰「四叔,我四嬸呢?」
安懷楊迷惑地看著她,攤了攤手,搖搖頭︰「四嬸是誰?」
小令搶著道︰「槿姝姐姐啊!」
槿姝!安懷楊忽然想起來,似乎昨晚懷中那人在耳邊低語︰我是槿姝啊!
他只覺血往頭上直涌,三兩步跨到靈芝面前,抓著她肩焦急萬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槿姝呢?」
靈芝皺了皺眉,難道槿姝沒告訴四叔?
想了想,簡單解釋一遍︰
「有人在松雪堂暗害于您,等槿姝趕過去時,您已種了至情香毒,她為了救您,我就,我就把她許配給您了。」
至情香!
安懷楊立馬明白過來,明亮的桃花眼眯成一條線,凌冽的眼神似一片刀刃!
是誰要害自己?
隨即心中又一疼,那昨晚,自己對槿姝……
他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愧疚,怎麼能在那樣的情況之下要了她!
他松開靈芝,狠狠一拳砸在廊下牆面花窗前,啞著嗓子道︰「槿姝現在在哪里?」
靈芝眨著眼,愈發不解︰「她不在屋里嗎?」
她又看了看廊下,問小令與翠蘿︰「你們見到槿姝了嗎?」
二人搖搖頭,翠蘿也疑惑︰「奴婢卯時就起來了,沒見著槿姝呀!」
靈芝不安起來,匆匆往槿姝房間去,安懷楊忙跟了過去。
東廂房內,除了床榻略顯凌亂,其他一律完好。
妝台上的首飾都在,連衣裳架子上槿姝偶爾用的披風都在,還那麼搭著,衣櫃里的東西也都沒少。
可是槿姝去哪里了呢?
如今京中疫情橫行,槿姝一個孤女,又在這個時分不見,能去哪兒?
靈芝與安懷楊面面相覷。
「是不是,我不該讓槿姝……」靈芝紅了眼圈,怔怔看著安懷楊。
安懷楊揉了揉她頭頂,垂著眼,心中悔恨懊惱無比︰「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她。」
他抬起頭看著門外,語氣異常堅定︰「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