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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仍然無人,只看見一道紅廊,蘇進走上回廊,繼續往前走。他琢磨著是不是要找個人問一下。

走出一進之後,突然從他的左邊傳來「啪」的一聲鞭響,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悶哼。

蘇進轉頭一看,左邊是一塊校場,校場的正中央跪著一個人,他身後還跪著十來個人,都很年輕。

執鞭的是一個中年人,身著灰色長衫。他一鞭下去,喝問道︰「報數呢?」

挨打的少年咬緊牙關,片刻也不敢遲疑,大聲道︰「八!」

中年人臉色陰沉,道︰「報數中斷,再從頭開始!」

他又一鞭下去,挨打的少年片刻也不敢遲疑,大聲道︰「十!」

「啪!」「九!」

「啪!」「八!」

……

看得出來,中年人手下一點也沒留情,每一鞭都下得非常之重。

少年被打得額頭青筋直跳,他上半身**,一道道鞭痕間隱約可以看見血絲。但是不管他再怎麼疼痛,每一聲報數,他都喊得果斷干脆,再也不敢遲疑。

從倒數第五鞭開始,他的身上冒出了大量汗水,十鞭一結束,他的身體馬上癱軟了下去,完全虛月兌了。

他每挨一鞭,他身後的少年人的身體就是一陣緊張。但是他們只是老老實實地趴跪著,一個敢于出聲的都沒有。

蘇進眉頭緊皺,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以前的作坊里,嚴厲的師傅經常就是這麼教訓徒弟的。徒弟,準確地說應該是學徒工,他們根本沒辦法反抗。嚴酷的等級差別把他們跟老師分隔了開來,他們名為學徒,其實到出師為止,都只能算是奴隸。

十鞭打完,挨打的這個學徒工幾乎出不了聲了。

師父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提溜起來,喝道︰「跪好!」

少年勉強掙扎著跪正,師父問道︰「你可知錯?」

少年虛弱地說︰「徒,徒弟知錯……」

「錯在何處?」

「三遍浣紗,我不該只浣兩遍……」

「哼!」師父重重哼了一聲,手執鞭子,圍著他們打轉道,「少一遍浣紗,會有什麼壞處,你說給我听听!」

徒弟快要跪不住了,他的手撐著地面,剛要說話,突然听見師父喝道︰「那邊的小子,你是哪來的?私人重地,你怎敢擅闖?」

徒弟勉強轉頭,看見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輕人站在走廊上。他的臉被旁邊草木的陰影蓋住,看不見表情,但徒弟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憐憫而溫和,好像一陣輕柔的撫慰一樣。

蘇進看了一眼那個少年,抬頭道︰「我叫蘇進,是來找何三的。」

「何三?」中年人皺起了眉,上下打量他一遍,接著冷哼一聲,轉頭道︰「曲狗兒,你帶他進去!」

立刻就有一個少年站了起來,走到蘇進面前,躬身道︰「先生,我帶您進去。」

蘇進點點頭,又往那邊看了一眼,道︰「謝謝你了。」

這少年緊抿著嘴唇,一聲不吭,徑自往後走。

蘇進跟著他走到長廊上,後面,那個中年人又開始教訓起來自己的徒弟了。他的聲音和語氣已經不能用嚴厲來形容了,用「嚴苛」可能更合適一些。

走了沒一會兒,中年人的聲音漸漸消失,蘇進前面那少年的肩膀明顯放松了一些。

蘇進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問道︰「你們犯了錯,都會像這樣挨打?」

少年悶不吭聲。

蘇進又問道︰「你們是怎麼入門的?是呂家的子弟,還是到外面收來的徒弟?」

少年還是沉默著,一聲不吭。

途中,蘇進又問了幾句話,不過不管他問什麼,對方都像聾了啞了一樣,一個字都不吐。

少年帶著他走到後院,一指前方的一間屋子,這才一行禮,轉身跑走了。從頭到尾,蘇進連他的聲音也沒有听到。

好嚴苛的規矩,就算不在師傅面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少年指的是最左邊的那間屋子,雕花木窗,上面甚至不是用的玻璃,還是糊的窗紗。蘇進推門進去,何三正從床上直起身體,看他一眼,道︰「你到了啊。」

蘇進二話不說,走到他面前,把他推倒在床上,手腕一翻,就把他翻了個面。

這幾個動作里,他用上了張萬生教的「戰鷹拳」,何三完全沒辦法反抗,「啪」的一聲,就趴在了床上,臉埋進了枕頭里。

何三哎哎哎地叫,頭從枕頭里掙扎出來︰「你不要……」

話沒說完,他只覺得背後一涼,上半身衣服被剝了下來!

何三怪聲怪調地叫道︰「**啊……」嘴上這樣叫著,他卻沒有反抗。

蘇進審視了一下他的背,放開了他。

何三慢騰騰地坐起來,把衣服抖回到身上,哼了一聲,問道︰「在前面看見師父訓徒弟了?哼,你放心,沒人敢打我的。」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好歹我也是何家的人,他們還指望著我……」

他沒說下去,站起來走到桌邊,給蘇進倒了杯茶。

蘇進打量著周圍,道︰「這宅子可真仿古啊……」

現在的中式大宅,很多時候都只是仿了個外形和韻味,里面的家具電器都是用了現代的。畢竟在舒適性上,古代家具根本沒辦法跟現代的比。

但呂宅卻不一樣,它的「傳統」滲進了骨子里,這一桌一床,連同桌上的茶杯茶壺,全部都是古代的款式。

何三表情有點復雜,道︰「喝完了就走吧。」

蘇進一邊喝一邊打量著他,幾天不見,他的表情仍然有點陰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至少在自己面前,他表現得還是很正常的。

蘇進很快喝完了茶,問道︰「你可以隨便出門,沒人管嗎?」

據他所知,這種門派的規矩是很嚴的,輕易不能外出。

何三怪腔怪調地道︰「怎麼會有人管?我可是何家人啊……」

他這話的語調非常奇怪,又像是自得,又像是自暴自棄。

蘇進看了他一會兒,一拍他的肩膀道︰「行,那就走吧!」

一路走出去,果然沒人管。走到前院時,蘇進又看見了那個灰袍中年人。他斜斜地睨了蘇進和何三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麼。蘇進听不見他說話,但可以明顯看到他臉上的不屑。

其余少年看何三的眼神也非常冷漠,完全不像是對同門師兄弟,就像是看著「外人」一樣。

一出呂宅巷口,何三就恢復了原形,變得活躍起來。

他嘻笑著搭上蘇進的肩膀,問道︰「要上哪里去?來,哥帶你去個好地方,保管讓你好好爽爽!」

蘇進肩膀一搭,抖掉了他的手︰「地方我已經準備好了,還是我帶你去吧。」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何三一愣,立刻跟上︰「什麼好地方?這帝都城里,還有我不知道的好地方?」

不久,兩人就到了南鑼鼓巷。

何三抬頭一看,馬上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南鑼鼓巷嗎?這地方倒是有點意思,你知道嗎?這一片已經被保護起來了,不許拆遷……咦?你這是要干什麼?」

蘇進一早就跟天工社團的學生們打了招呼,讓他們按時到這里來。

他過去接了一趟何三,學生們已經到了,已經把攤子和招牌都撐了起來。

這一段時間,他們跟南鑼鼓巷的居民們已經熟悉起來了,一大早,就有兩個老太太站在巷口,搬了東西過來。一看見學生,她們很親熱地過來,先是給他們端了茶,再送東西。

何三到的時候,天工社團的學生們已經開始工作了。他們一人一個小馬扎地坐在牌坊正同,一人拿著一件東西,專心清洗或者修理。

方勁松提議的排號措施繼續施行了下來,每一件東西送過來的時候,都先編了號,再按號處理。

按理說,住家們把東西送過來了,就可以離開了,但是不少人就是沒走,坐在牌坊旁邊的大樹下,一邊乘涼,一邊跟學生們拉話,一派和樂融融的樣子。

何三看見這情景,完全呆住了。

蘇進笑了笑,把他拉過去,在他**下面塞了個小馬扎︰「來,坐!」

何三問道︰「這是干什麼?」

蘇進已經塞了個東西在他手里了,問道︰「這個能修嗎?」

何三低頭一看,道︰「咦,漳緞纏枝蓮坐墊?這有什麼不能修的,用織補就可以,最簡單了。」

徐英耳朵很尖,馬上就听見了,湊上來問︰「織補是什麼?」

何三習慣性地回答︰「你看這布料,織的時候有經線,有緯線是吧?你就按照這紋路,把破的地方補好,就是織補了。」

徐英眯起了眼楮︰「這經緯線很不好認啊……」

何三道︰「因為漳緞是提花絨,表面這一層絨,把經緯線遮住了。你看這里這個縐紗綢,就很明顯了。」

他講得頭頭是道,徐英連連點頭,道︰「我懂了!」

何三滿意地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回頭就拉住了蘇進︰「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蘇進笑著拍了拍他︰「我們這是在學雷鋒干好事,拉你一起來幫忙,給你淨化一下心靈。」

何三嚷起來了︰「你騙誰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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