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一說,唐嘉虹頓時語塞。
「是,你說的沒錯。」唐嘉虹輕輕苦笑著承認了,看來,真的是沒有醉呢,如果醉的話,哪里還會有這麼多放不下的心事,還有不得不承認和面對的事情。
她與林書彥,也只不過是五十步在笑百步而已,她又憑什麼站在超月兌的高處教訓林書彥太過執著。
「別想那麼多了。」林書彥緊緊將唐嘉虹抱住,「想喝你就喝吧,與其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倒希望你真的能喝醉。」
唐嘉虹困惑的看著他,好像在看一個外星人,剛才他明明嫌棄自己喝醉了,現在怎麼又反口,真是一個反復無常的男人,哼。
「我現在很好,有什麼問題嗎?」唐嘉虹挑釁的看著林書彥。
「你啊……」林書彥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眼底似有若無地閃過一絲隱約的心疼。他輕輕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撫模著她的眉心,用一種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出現過的溫柔語氣,在她的耳旁輕語︰「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偽裝地很好?用這張看似喜怒皆在臉上的面具來欺騙世人欺騙自己?可是你不知道,就算是你在開懷大笑的時候,你的眉宇間也總是沉沉地凝著一層淡淡的陰郁,無論怎樣都化解不開。就算是你在生氣的時候,也都是明顯的在克制著情緒,有些話明明更有效,可是你卻從來也不說。」
「……」唐嘉虹在他的懷中,徹底化成了一座石像。
「啊……是這樣……」沉默了片刻,她有些無力地苦笑,她以為自己一直把情緒隱藏得很好,有一種隱藏方式是像林書彥這樣高深莫測,永遠都是一張撲克臉,或是微笑示人的模樣,另一種更有迷惑性的,就是像她這樣,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心眼,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越是這樣,越是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不再探討她表露出的情緒之下的真實心意。
林書彥默默地點了點頭。
「看來,那件事對你傷害真的很沉,才會讓你連睡覺的時候,都皺著眉,你自己一定不知道吧,白天你越是喜笑顏開或是張揚囂張,睡著的時候眉頭就皺得越緊,神情越憂郁。既然心里難受,又何必一定要裝出沒事人的樣子呢?你實在太苛待自己了。」
……
被完全說中了心聲,唐嘉虹一言不發地閉了閉眼,拿起酒瓶晃了晃,還有一點酒在瓶底發出嘩嘩的響聲,她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大口,任由一股濃厚的酒意夾著無限的哀愁流遍全身,又帶著一股熱流直沖腦海。
為什麼還沒有醉?為什麼還這麼清醒,為什麼腦中又一次閃過往日種種……不是說酒入愁腸醉得快嗎,騙子!
「藏在你心里的那些事,只需要你肯放開懷抱,找到新的替代,就可以從容拋下,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為你處理掉。」
林書彥扳過她的小臉,緊緊凝視著她的眼楮,低聲地問。
嘁,說的倒輕巧,唐嘉虹不屑的推開他逼近的俊逸臉龐。
「你管的太多了啦,林總,這!不!關!你!的!事!」
「……誰說的!」林書彥馬上出聲反駁,沒有再等唐嘉虹再說些什麼,他的臉陡然在她的眼前放大,還沒有等唐嘉虹反應過來,他一個翻身,將唐嘉虹壓在身下與草地之間,雙唇便不容閃避地壓了上來。
好像……真的沒醉呢……唐嘉虹醉意朦朧的想著。
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林書彥緊緊擁抱著她的有力手臂,還有抵在她身前的結實胸膛,還有唇舌之間那纏綿親密的抵死交纏,還有他噴在自己臉上那火熱的氣息。
每一個觸踫細節都清晰無比地在她意識中緩緩流過,一點也沒有錯過。
不能這樣……隨著這個吻的深入,唐嘉虹心中模糊的生出了這個意識,可是,她完全不想抬起手把他推開,一定是因為自己醉了,身體軟得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無力地癱在地上,任憑林書彥的雙手和唇舌在她的身上肆意妄為,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酒意漸漸的奪去了她腦海中的最後一絲清明,腦中越來越昏眩。
一股莫名的奇異感受在她的身體里緩緩升起,讓她覺得越發混亂,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林書彥這個吻,不帶著任何向人展示的意思,也不是單純的發泄著**,輕柔的,如同在最傷心失望時,一個溫柔的安慰。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理防線失去了最後的屏障。
奇怪,怎麼會變成這樣?倚在林書彥的懷中,唐嘉虹困惑的想。明明自己一直很清楚自己和他的身份,也知道注定不會在一起,更知道陷得越深,對自己越沒好處。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吻,當林書彥稍稍放開了她的雙唇,她才爭取到一個喘息的機會,讓自己被眾多情緒糾纏的大腦在夜風中冷靜冷靜。
清涼的微風輕拂過面頰,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臉上的滾燙氣溫。
這大概是夢吧,唐嘉虹伸手模了模面前的男子,觸感無比的真實,想騙自己都騙不到。
她站起身,搖搖晃晃來到湖邊,借著月光,看著湖中的倒影,真不敢相信這個衣衫半褪,臉頰通紅,眼中帶著迷亂的女人就是自己。
「我看你才醉了。」唐嘉虹輕輕喘息著扣上胸前松開的鈕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我醉沒醉,你最清楚。」被推開的林書彥冷著臉回答,視線沒有一刻離開她,眼楮里閃動著危險的火焰。
「是嗎?那一定是我醉了……」林書彥那灼熱而閃亮的目光讓她不由感到一絲慌張,她慌不迭的轉頭,避開了他那逼視的眼神,勉強地笑著想要扯開話題。
林書彥仍靜靜的凝視著她,看著她的笑容在他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尷尬,最後終于笑不出來,僵在臉上。
「你的性格會讓你吃很多虧。」林書彥忽然說。
唐嘉虹偏過頭,想了想,搖搖頭︰「啊,是嗎,謝謝提醒啊。」
「你也該適時放松一下心情,不要把什麼事都裝在心里。」
「啊,對不起,這是本能,我天生就這樣,你要是不喜歡我,那我離開就是了。」唐嘉虹的大腦根本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完全出于本能月兌口而出。
「你!」林書彥從來沒想過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難道從來沒有人可以讓你收起全身的刺,可以讓你完全信任的嗎?」
「呵呵呵,這個麼,當然是有的,人之初,性本善吶。」唐嘉虹迷迷醉醉的說著,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她的眼前閃過姐姐的笑容,何致遠替她拎著東西的背影,「曾經有過……必須的……」
至于現在,唐嘉虹揉著腦袋,想了又想,會讓她有那樣的信任,會那樣義無反顧的為那個人做任何事,以及相信那個人會為自己做任何事的人,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她也不希望再有。
給出的信任和期待越多,遭遇背叛之後的傷就越重,有些打擊過于致命,一生一次便已足夠讓柔軟的心上結上一層厚厚的繭,再也不會將真正的心意示人。
她的回答似乎讓林書彥很不高興,他的雙眸頓時浮出一層陰霾,他一言不發地悶悶看著唐嘉虹,幾次微微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于沒有說出口。
「其實你也一樣啊,」唐嘉虹手中揮舞著酒瓶,昂首一笑,「你有一個小灕,卻永遠不敢讓她到身邊。你有一個房子,卻有一個房間連自己都不能步入。信任?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啊,世上哪有什麼信任,能在背後捅刀子的永遠只有最信任的人才能做到。」
唐嘉虹偏著頭,看著神色陰晴不定的林書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有一個人,」林書彥在沉默良久之後,他才凝視著唐嘉虹的眼楮緩緩說道,「是我希望能夠信任,也可以得到她的信任的。」
「哦哦?是嗎?」唐嘉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努力撐住昏沉沉的頭,微微眯著眼楮笑起來︰「那就祝你幸福,不要像我一樣,被捅一刀僥幸不死,如果不是因為女乃女乃,只怕我早就沒有勇氣活到今天。」
沒有听到林書彥的回答,只看見他表情僵硬地扭過了頭,夜風里傳來一聲隱約的嘆息。
天地間一片寂靜,一片黑暗,只有那一輪滿月在面前,明晃晃的,看起來仿佛是在伸手招喚她,唐嘉虹盯著月亮看了半天,腦中莫名的幻想出自己身在這一輪明月中間,長發披散在水中,飄飄搖搖,一定特別好看。
「嘩啦。」
沒等林書彥反應過來,岸邊已不見了唐嘉虹的身影,湖面上水波蕩漾,月亮的倒影被擊碎成一片一片,在水中粼粼。
柔軟的水綿密的包裹著身體,無法呼吸。
無法呼吸,這有什麼要緊,那時,她親眼看見姐姐和何致遠在翻雲覆雨的時候,早已心痛的無法呼吸,就算現在結束了,又有什麼要緊。
唐嘉虹閉著眼楮,任由自己的身體不斷下沉,沉向更幽暗的深處。
忽然,腰間一緊,不知道是誰緊緊的攬住了她的腰,一驚之下,她的櫻唇微張,原本含著的空氣都化做小氣泡向上飛快的逃走了,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唇上被柔軟覆蓋,微薄的氧氣從那里傳輸而來,她全身發軟,任由自己被一雙強有力的胳膊拉入溫暖的懷抱中,酒意徹底侵襲了她的全身,缺氧使她的大腦陷入一片迷蒙的黑暗,接下來的事情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是意識並沒有完全喪失,感官雖然因為酒精的作用而變得遲鈍,卻仍然保留著最後一分感知的能力。
有人抱著她,耳旁的風聲呼嘯,朦朧中仿佛有人在她的耳旁低聲呢喃,如精靈的細語,可是她卻什麼也听不清,只是依稀記得,那低沉渾厚的聲音中仿佛擁有安撫人心的強大力量,足以讓人擺月兌黑暗的惡夢。
第一次,在夢里出現的不再是痛苦地獄,而是陽光滿天歡聲笑語。
「放下吧,把那些不幸的過去都忘記,無論是曾經的歡樂或是傷心,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你的人生還在繼續,還有許多美好的事情在等著你,為什麼不能拋下那些毫無意義的往事,然後,讓自己重新開始?」
那個沉沉的聲音在金燦燦的陽光下對她輕輕地說。
唐嘉虹眼楮都睜不開了,只是憑著本能,對著那個方向嘻笑著︰「你是神嗎?」
「我可以做你的神,為你遮風擋雨,讓一切的痛苦與不幸都離你而去,只要你願意付出獻祭。」
唐嘉虹歪著頭,讓已經完全卡住的大腦齒輪勉強動了一格,嗯?听起來,好像沒有什麼損失呢。
「好的呀,當然願意啦。」唐嘉虹笑的如同天真無邪的小孩子。
不管怎樣,也許真的是時候應該放開一切了,離婚證書都已經拿了這麼久,在那個家里,自己的痕跡都已經被打掃的干干淨淨了吧,從此在他們的生活中唐嘉虹這三個字不復存在,那些關于那段婚姻的回憶、悲傷、痛苦,也都應該永遠的與那張已經消失的結婚證一樣,永遠的被埋葬。
從此以後,唐嘉虹就要開始全新的生活。
也許不會再有那種單純的快樂,但也不要再感傷。
也許再也得不到真正的愛,卻再也不會在黑夜中無助哭泣。
至少,在夢里,還有一雙堅實的手臂可以緊擁著自己,讓她在黑暗之中感到油然的安心,不再被噩夢侵擾。
這種安心的感覺的確是很好啊……希望這個夢長一些,再長一些,在大腦殘存的最後一點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唐嘉虹迷迷糊糊的想著。
林書彥看著燈下的如天使般微笑而眠的女子,嘴角微微浮出一笑︰「答應我了,就不可以反悔,就用你自己做為對神的獻祭吧。」
一覺醒來,頭痛讓唐嘉虹忍不住申吟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