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鳳歌笑道︰「從黃老板的骨相看,正當盛年,可是看起來卻已是耄耋老人,只怕是中了一種名為‘名將愁’的毒。用在男人身上,叫名將愁,用在女人身上,叫美人白頭,使人一夕衰老,著實歹毒。」

世間人,無論男女,誰不希望自己青春永不老,何況是被藥物傷害造成的,怎能不讓人耿耿于懷?黃雕已是動了心,卻又怕希望越大失望更大︰「名將愁的解藥,世所罕見,你一個小丫頭,又能從哪里弄來,莫不是誆我。」

「我從不騙人。」鳳歌說著,回到房間,從當初母後為她準備的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一瓶,遞給黃雕︰「每日一顆,一日可見效,我不懂醫術,也不知你到底中毒多深,反正,嗯,就這麼吃著,哪天你覺得差不多了,就停下別吃了。」

好隨意的醫囑!真是讓人感到很不靠譜。

黃雕皺著眉︰「誰知有沒有毒!」

「毒死你我有什麼好處,繼承你這間客棧麼?」鳳歌傲然一笑,那樣的神情,如同久居高位,睥睨眾生對她來說,不過是平常之事罷了。

黃雕雖是生性多疑,但是多年想要恢復青春的願望,很快便牢牢佔據了他的心。

他當下便取出一顆,一仰頭咽了下去。

眾人屏息凝神,過了許久,也沒有什麼動靜。

「為什麼沒有用!」黃雕惡狠狠的瞪著鳳歌,那是巨大的失望之下的咆哮。

鳳歌像看傻子一樣的看著他︰「我說一日有效,你這才剛過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沒到吧?像你這麼緊張下去,就算是伍子胥也得一夜白頭呢。我勸你別這麼緊張,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再照照鏡子,好不好?」

她說的也在理,黃雕深吸一口氣︰「好,外面黑風暴還在刮著,橫豎你也跑不了,我就等著看結果了。」

說罷,甩袖離去。

所有伙計也隨之跟著,離開大廳,走了個干干淨淨。

那個僥幸逃出一命的商人,對著鳳歌連連叩首不止︰「姑娘的救命之恩,趙元沒齒難忘。」

「快起來,你是哪里人呀?」鳳歌溫柔的看著他。

「我是西夏人,趕著回家辦喪事,沒想到,半路卻遇上了這種事,要是耽誤了我爹下葬,要被全族的人脊梁骨罵的。」

「放心,我必在黑風暴結束之前,找出凶手,風暴結束,正好回家。」鳳歌的話語,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那種與年齡不符的淡定與從容,莫名的讓人忘記了她猶帶三分稚氣的臉龐,不由自主的願意去相信她的話。

沒有熱鬧看了,大家也紛紛散去,只剩了那十九個不幸的人,還坐在廳里,他們實在不願意回到那個血腥氣十足的房間里,正好,鳳歌也有話想要問他們。

「你們最後一次看見他還活著,是什麼時候?」鳳歌問道。

沉默許久,有人忽然想起來︰「晚飯的時候,我們都出來準備吃飯,他從包袱里拿出了半塊鍋盔,我從未見過那麼小的鍋盔,不由多看了兩眼,還有點印象。」

「然後呢?」

「這黃老板著實小氣,通鋪里連個蠟燭也沒有,就靠著外面那點燭火,模黑進房,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躺下了,也沒個動靜。那會兒,也不知他是死了,還是睡著了。再後來,這屋子里的人,進進出出,沒個停,也不知誰是凶手誰是住客。」

「你們誰睡在他身邊?」

有兩人出聲︰「我睡他左邊。」

「我睡他右邊。」

「你們一點血腥氣都沒聞著?」

「整日在這黃沙漫天的地方走,我們幾個的鼻子,都不太靈,再加上那房間里不通風,早就悶著一股怪味,根本也悶不出血腥氣,何況那人的被子捂的嚴嚴實實,什麼味也聞不著。」

看來,再問也是白搭,這些人白天趕路,走得辛苦,回房後倒頭便睡,旁邊就算睡了頭豬,只怕他們也不知道。

「走,我們去房間里看看。」鳳歌說。

關林森攔住她︰「我去就可以了。」

鳳歌知道他是擔心自己見到尸體會害怕,她笑道︰「放心,不是第一次。」出于好奇,她在讀書時,順便將一本名為《洗冤錄》的書來來回回翻了幾遍,書上畫著的那些尸體的圖,她早就看慣了。

她毫無懼色的掀開了蓋著尸體的被子,下一刻,花容失色。

「呀……」她一頭扎進了身旁關林森的懷里,身體微微顫抖著,「怎麼,怎麼這麼難看。」

關林森驟然被她抱住,一時也是手足無措,兩手懸著,不知是將她推開好,還是抱住她好。

最終心一橫,將她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我在,我在。」

「跟書上畫的都不一樣嘛,騙子宋慈,嗚嗚嗚……」鳳歌被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關林森溫柔地安慰她︰「要麼,你回去睡覺吧,這里有我就好。」

「不要,好可怕,看過以後,我不敢一個人回去睡了。」鳳歌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高真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那,要麼,我陪你一起睡?」

「不要!」

那樣更可怕了好不好!

鳳歌長這麼大,頭一回真正見到死于非命之人,頓時皇家貴女的高傲氣質頓失。

在她心中,死人應該是全身干干淨淨,躺在床鋪整整齊齊的地方,臉上表情安詳,最好還有一絲微笑,哦不,微笑就不用了,但是,也不至于成這樣啊。

巴蜀商人死之前一定十分的痛苦,整張臉都是扭曲著的,眼楮也沒有閉上,整個嘴大大張著,一看就知道死得十分痛苦。

「你先回去,這里有我。」關林森輕聲細語安慰著她。

經過幾次深呼吸,鳳歌呼吸終于平穩,站直了身子︰「好了,我沒事,繼續吧。」

關林森對此表示懷疑,不過,既然她說是,那就一定是了。

再次掀開被子,那股可怕的血腥氣又一次撲鼻而來,鳳歌這次雖然眉頭微皺,但是,真的沒有再露出作嘔的神情,這適應的能力,當真驚人,關林森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她入江湖,若不是白道領袖,那必是黑道梟雄。

「驗傷要將死者的衣服全部月兌去……」關林森看著鳳歌,雖然她剛剛表現出的適應力的確超強,不過,很少有女孩子會樂意看見一個死男人的**。

鳳歌點頭︰「那你月兌吧,難道,要我動手?」

嗯,這位殿下的想法,似乎與他想的不太一樣呢。關林森眨了眨眼楮,鳳歌笑道︰「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哪里還有什麼男女之防,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經驗,不過我也是把《洗冤錄》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的,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關林森覺得挺不可思議,記得自己當初訓練的時候,殺狼殺虎,那是因為有性命之憂,所以才下手那樣的狠準快,等危機解除的時候,看著血泊中被自己親手殺死的猛獸,他又是怕又是惡心,開頭還哭了兩回。

而鳳歌,只是被嚇了一跳,一炷香的功夫都沒有,不僅跟正常人似的,而且比正常人還要激動,也許,這只能用天賦異稟,不愧是天家貴女來解釋了吧。

關林森小心翼翼的將死者的衣服從他的身體上月兌開。

由于凶器是正正的捅在心髒之上,大部分的鮮血已經從傷口流盡了,使得死者的皮膚整個泛出一種暗淡的灰白色,鳳歌站在一旁,看著非常仔細。

「嗯,沒有尸斑。」鳳歌偏著腦袋,仔細看著尸體與床鋪接觸的部位,「果然是個騙子,說什麼死了幾個時辰以上,就會有尸斑的呢。」

「那是因為這個死者身上的血已經快要流干了,所以才沒有。」關林森詳細解釋道,「尸斑,那是因為尸體里殘余的鮮血,凝固在體內會被按壓到的部位,才會有的。」

鳳歌這才恍然大悟,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讀萬卷書,也得行萬里路才是。」鳳歌認真的點點頭,她之所以今天一定要留下來,是有原因的,前些天的閱歷日志,全都是毫無意義的內容,只有疑問,沒有線索,也沒有處理方案,更沒有答案,將來回到宮中,交給父皇母後查驗,少不得要說自己這幾天無所事事,什麼正經事都沒干。

唉,做儲君不容易啊,為了寫個工作總結,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不然,如此的良辰吉日,她沒事往這血腥之地跑個什麼勁,還不是為了寫日志。

鳳歌覺得今天的經歷,應該足夠彌補前半個月的不足了。

當然,她並不知道,母後大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這是後話。

「沒有了。」關林森直起腰。

鳳歌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沒有其他傷口了,全身上下只有這麼一個細細的、圓圓的,被筷子戳出來的小洞洞,就因為這個小洞洞,一條人命就這麼沒有了,想想也是真脆弱。

「可是,不對啊。」鳳歌皺著眉。

關林森看著她,靜靜地等著她說下文。

「你說,他的身上只有一個筷子的痕跡,那我們姑且認為他是被筷子戳死的,但是,為什麼他的衣服是好好的?」

鳳歌說著,挑起他放在一旁的衣服,那是剛才關林森才從他身上月兌下來的。

「如果是被筷子扎下去,人都死了,衣服上同樣的位置,卻什麼都沒有?完好無損?這衣服也太邪性了吧。」鳳歌將那件衣服鋪平,放在那個人的身上,果然,在傷口相同位置,衣服上卻只有一點點血跡,還是人死了以後才沾上去的。

「如果這個人一開始就死了,然後被人穿上衣服,運回來,那也是有可能的。」鳳歌提出了這個看法。

關林森不置可否,他點點頭,又搖搖頭,吃飯的時候,他所坐著的位置,看似普通,實則是全場視野最好最開闊的地方,他需要保護鳳歌,職責所在,因此,他需要看清大廳里的每一個人都在做什麼,是否有可能會對鳳歌不利。

如果想要從房間里出來,或是往房間里去,那就一定會路過大廳,那就絕對逃不過關林森的眼楮︰「我確定,沒有人從房間里出來過,也沒有人從大廳進那個房間去。」

這間大通鋪的位置比較特殊,由于是所有房間中,最便宜的,因此與公用的茅廁在同一邊,另一間十人間大通鋪,跟倉庫在一邊,雖然條件也不怎麼樣,有些霉味兒,但總比屎尿屁的臭氣要強上許多。

「那,會不會是什麼人,從廁所出來殺了他?」

「不是不可能,但這樣,就必須是蓄謀以久,而不是沖著他身上帶的什麼紅貨,或是錢財了。」關林森微微低垂著眼瞼,忽然發現,門邊上還倚著一個人,高真北。

「你在這干什麼?」關林森問道。

「看熱鬧。」高真北回答的十分坦然,「順便替你們擋住一些不該進來的人別讓他們進來。」

鳳歌覺得高真北有些不對勁,她懷疑的上下打量著他︰「你今天怎麼了?」

「我怎麼了?」高真北淡定的直視著她的眼楮。

那雙深褐色的眸子深不見底,鳳歌只感覺到他似乎在嘲笑自己。

「你以前都是冰冰的,冷冷的,可是今天你卻似乎挺……積極?」鳳歌想了半天,終于想到這麼一個詞。

高真北模了模鼻子,沒有說話,他將那只抵在門上的手挪開。

見那只一直阻擋著他們的手放下了,好事的八卦群眾得到了「允許進入」的錯誤信號。

嘈雜的聲音伴著人潮涌進來︰「怎麼樣了怎麼樣了?」「查到沒有?」「凶手是誰?」「什麼時候死的?」

雖然他們因忌諱死人,而不願意十分靠近,但是,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個沒完,也是讓人夠煩心的。看來高真北站在那里,還是真的很有用處的。

好在關林森的仵作工作已經完成,吵鬧對他不會有太大的影響,鳳歌逆著人群,向大廳走去,高真北坐在那里,手里又多了一碗酒,他卻只是看著酒碗出神,沒有喝下去。

「剛才,謝謝你了。」鳳歌真誠的說。

高真北點點頭,默默的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背後響起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傳到鳳歌的耳中,卻不啻于一聲驚雷︰「你就是真正的凶手吧……」

鳳歌回頭,宇文寒濤站在燈下的陰影中。

又……來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