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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為止進殿見了太後,除了該有的恭謹,擺出的也還是一貫的嚴肅面孔。太後問他什麼,他答什麼,絕不多言。

「李司教,今年招選的新司徒,長信最多,可要你費心了。」劉姬並不急著說正事兒。

「微臣職責所在。」李為止鄭重地應了一句,便無下文。

與他談話,是極無趣的一件事。劉姬想了想,還是直奔主題,「公主招選駙馬近在眼前,你可想好了?」

「微臣想好了。」李為止毫不遲疑答,「微臣初心不變,矢志不渝。」

此言一出,劉姬忍不住將手中小袖爐重重地放在身旁桌案上,冷聲道︰「李司教,哀家好說歹說你都不听,難道要哀家請天子賜婚不成?」

李為止不慌不忙跪到地上,卻是一言不發。

「李司教,」劉姬方才平息了怒火,幾近苦口婆心道,「你是李氏宗親,流著皇室的血,哀家如此考慮,也是為了李氏血脈的純正!你當體諒哀家才是。」

李為止低眉斂目,身子跪得筆直,半點不畏懼,「太後執意要將公主下嫁與微臣,微臣也只能遵旨。但,這無論如何都不是微臣本意。」

可是,既然是要招選駙馬的,他李為止首先要有所行動才是。若是一道聖旨能解決的事,劉姬還會三番兩次與他費這口舌?適才賜婚的說法,也不過是她一時之氣罷了!

這個李為止,她實在拿他沒辦法!若不是他祖父,也就是太祖皇帝的親兄弟,曾在戰場上對她有過救命之恩,她恨不得一刀砍了他。

「罷了!你且退下吧!」

終又是一場不歡而散的談話。

李為止走後,劉姬臉色愈加難堪。一陣沉默之後,她兀地自語一句,「年輕人,總喜歡自以為是。」

五十多歲的年紀,年輕時再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經過光陰的洗禮,也難逃歲月的痕跡。此時她眼角眉梢攀爬的皺紋,因為面露了狠絕,顯得更深了些。那雙眸子,也透著許多老謀深算之意。

離開慈安宮的李為止則也微蹙了眉宇。他其實並沒有在太後跟前表現得那般泰然自若。

太後有意要他應選駙馬,雖三番兩次和顏悅色,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可事到如今,他堅決不應的態度,怕已耗盡了她所有的耐心。他唯恐太後想做的事,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會促成……

正午時候,凌奉遲又一次敲響了攖寧和陳將的屋門。此時陳將歷經一上午的高熱不下,身子倒是好了很多,听到敲門聲很快就醒了,可剛一張口,竟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一時間眼淚鼻涕都下來了。

攖寧徹底醒了過來,忙下床去給凌奉遲開門。

凌奉遲一臉嚴峻,先是問︰「你身體可好了?」

攖寧不安地點了點頭。

「那趕緊穿衣裳,跟我走。」凌奉遲道,「李司教要你過去,跟大家一起練功。」

「啊……」攖寧本以為今天可以一直這麼睡下去呢!

「還是早間那個校武場。你穿好衣裳,快些過去。」凌奉遲急急忙忙留下話,人便跑了,跟早上的溫吞與和善比,判若兩人。

他走後,攖寧不禁回頭問陳將,「你可覺得奉遲兄他……沒早上有耐心?」

陳將擦著鼻涕和眼淚,道︰「他在李司教身邊做事,大概是太忙了吧……阿嚏!阿嚏……」

「你沒事吧?」攖寧無奈地走過去,「我就知道你要受涼。」

「沒事,大夫給我開藥了,待會我去煎了……阿嚏」話未說完,陳將又長長地打了個噴嚏。

「你這個樣子……」攖寧有些著急,想了想道︰「我先去給你把藥煎上。」

「不用不用。」陳將忙道,「李司教喊你過去,去晚了怕是要罰你的。」

「罰就罰一頓好了。」有了早上的經歷,攖寧以為自己再沒什麼好怕的。

陳將拗不過她,只能任她去了。

攖寧煎上藥,囑咐陳將半個時辰後去看看,抓了一個早上吃剩的冷饅頭,急急忙忙便往校武場的方向趕了去。

她趕到時,十八號老人已經在練功了,有對打的,有跟木樁子過不去的,也有練基本功的……人雖少,場面卻有些混亂。李為止在其間,瞅誰的功法不順眼,就要言辭犀利地批評幾句。

攖寧心生忐忑,半天不敢上前報到。可偏偏這個時候,凌奉遲竟是不在……

凌奉遲不在,攖寧簡直有種走夜路模瞎的感覺……

她糾結了半天,突然觸及李為止看向自己的冷冽︰目光。直到這一刻,她才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鼓起勇氣道︰「李司教,我來了。」

然而,李為止睨視她一眼,之後便走開了……走開了。

這就是他的懲罰嗎?無視她的存在?

攖寧再次上前,「李司教……」

他又一次走開了。

「李司教……」第三次,李為止再要走開,攖寧果斷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不服氣道︰「我遲到了是我不對,但人有三急……奉遲兄喊我起來,不能連個廁軒也不讓我上!李司教因此無視我的存在,未免有些不講道理!」

李為止看了她抓著自己的衣袖,微皺了皺眉,旋即依著身高八尺,居高臨下看進她不忿的雙眸,冷聲道︰「去那邊,扎馬步。可以偷懶,但我沒說停,就不準停。」

再多的怨懟之言,攖寧也只能堵在胸口。

她走到一邊,扎起了馬步。

李為止繼續訓練那些老人,卻是瞅見蕭顯幾個一邊練著功,一邊望著攖寧笑取笑。

「蕭顯,晚上不準吃飯。」李為止冷看蕭顯一眼,做下了這樣的懲戒。

攖寧扎著馬步,也感到了這些人的惡意。听到李為止的話,她心里自是好受了許多。

而名作蕭顯者,恰是白間帶頭取笑攖寧之人,個頭不高、賊眉鼠眼、貌不出眾,還顯老成。不過,被李為止訓斥之後,他雖立馬收了目光,斂了笑,看起來專心練功,暗地里卻又扮了個鬼臉。

這個蕭顯,根本就是長信司徒的老油條!

李為止沒有注意到,反而走向攖寧,提醒道︰「姿勢不對。」說著他還踹了踹她的腿腳,又掰正她的腰身,神色十分嚴厲,不容違逆。

攖寧只得乖乖按著他說的做。孰料這馬步一扎,竟是扎到了老人們都散了場,扎到了夕陽西下,扎到了夜深人靜……

誠然,攖寧中途有無數次支撐不住,但她不敢離開校武場。李為止說過,可以偷懶,但沒他發話,不準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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