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多少人都以能進儀鸞司為榮為耀。
尤其是世家里的男兒,只要入得了儀鸞司,首先說明他們在當地是出類拔萃地有才華、出類拔萃地好相貌、出類拔萃地身份貴重,經過在儀鸞司學習歷練,或是躋身廟堂,或是到外地高就,平步青雲前程錦繡不說,從一開始就是光耀門楣之事。
而由于太後掌持朝政,大大抬高了女子的地位。天下優秀女子,在儀鸞司也佔得一席之地。她們在儀鸞司,與男子並無區別。男子要學的天文地理、兵法、奇門遁甲術她們要學,男子舞刀弄槍、行軍作戰她們也要學,正如男子會學她們擅長的歌詠舞技一樣。
在儀鸞司,是沒有男女之別的,只有嚴苛而殘酷的訓練,且一旦進去,就沒有退縮的余地。
儀鸞司有句訓言,從儀鸞司出去的只能有兩種人,一種是大周國最頂尖的人,一種是死人。
為此,進去之後,若不拼了性命力爭上游,便只有死路一條!
這樣一個殘酷的去處,攖寧為何要去?
就算要去,她也會選擇上一世那樣的捷徑以才學聞名,由太後欽點,在儀鸞司做一個專門教習文學的女司教。
「臣女胸無大志,唯願未出閣前盡心孝敬父母,到了夫家相夫教子,老來能夠含飴弄孫,足矣。」攖寧沒有找其他的理由搪塞,只說志不在此。
一般而言,她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對方該是要罷手的。畢竟,對一個膚淺世俗的人心存幻想,到頭來得到的,十有**會是大失所望!
宋珍珠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攖寧一眼,隨即退後幾步。
公主李令月卻是轉過身來,微揚著下頷,強硬道︰「這是命令!公主的命令。」
攖寧知道,上一世這個公主自成年起便與太後斗法,斗得不可開交。儀鸞司作為太後直接掌權的機構,其中絕大部分人自然是為太後效力。公主這麼做,無非是想在新人當中,開始培植自己的力量罷了。
可攖寧實在不願,再一次卷入朝局角斗的漩渦之中。
「公主殿下,」她跪來,誠摯道,「還請公主殿下三思。臣女知道,公主殿下高看我一眼,才想將我納為己用。但臣女志不在此,必定是要讓公主失望的!到頭來,唯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禍害他人。」
李令月居高臨下看著她,耐心用盡,已是十分惱怒!但她並未表露半分,只沉默了片刻,道︰「既是如此,那便罷了。」
「多謝公主殿下成全。」攖寧在她腳下拜了拜。
宋珍珠當即將先前幾個黑衣蒙面人喊了進來,讓他們如何把攖寧帶過來的,就如何將其送回去。
攖寧被人扛走之後,她不禁請示公主,「殿下,可要使些手腕?」
「不必。」李令月一臉沉靜之色,「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心無大志,不能助我成事,反壞我大計就不好了。不過……」內心深處還是浮起一種欣賞而不得的遺憾,嘆聲道︰「到底是無緣。」
她雖貴為公主,大周國唯一的公主,從小到大,卻不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只因太後!而這件事,卻無太後從中作梗,為何也遭到了拒絕?
將公主的失落看在眼里,宋珍珠如是想著,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攖寧回到家府時,姜氏急得都臥榻不起了。姚賦興姚大夫前來看治過,才剛離開。
「阿寧,究竟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樣?有沒有傷著?」她眼角噙淚,擔心死了。
攖寧不好將自己被公主捉了去的事兒說出去,只得謊稱是賊人走錯了門,抓錯了人,核實身份後就把她給放了,以此搪塞了去。
兒很快上前,萬分自責道︰「二娘子,奴被人打昏不省人事,凝香他們又急著四下找尋您的下落,以至于……以至于大娘子她們,趁亂逃了……」
或許,是命中注定?攖寧暗嘆了口氣,道︰「不妨事。」
「二娘子,那還派人追嗎?」凝香問。
「不必。」攖寧想,逃了便逃了,就讓卓青瑤自個兒折騰去吧!若她能折騰出個名堂來,算她本事;若她把自己折騰死了、廢了,那便算是她的命,與人無尤。
這一夜,終于安靜下來了。
翌日一早,門房傳話與攖寧,說外頭有一位姓宋的女郎求見。
攖寧想了想,很快猜到是公主身邊的宋作司。心道公主還沒有死心,不禁有些躊躇。
宋珍珠因前些日子隨公主在卓家住過,今次她來,戴了一頂幃帽。直至攖寧屏退左右,她方才將幃帽摘了去。
攖寧做好該有的禮儀,表現並不熱情。
宋珍珠早想到她會是這副態度,因此也沒多說什麼,只將一個印花精致的白色小瓷瓶遞給她,「此藥有助于你臉上的瘡疤快速痊愈。」
攖寧遲疑著沒有伸手。
宋珍珠于是接著道︰「還有十日之期,萬一你改變主意也不無可能。」
攖寧終于接過了藥瓶,思慮著卻是突然抬眸,警惕問︰「你要做什麼?」
宋珍珠一驚,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如此敏感。
「我能做什麼?」她冷笑著反問一句,而後重新戴上了幃帽,「畢竟是一介女流,殿下對你,其實也並不渴求,你別太自以為是。」
說罷她反身便走出了屋門,離開了。
攖寧心中,卻並不踏實。
即便如此,她倒不打算浪費這瓶大概只有皇親貴冑才用得上的良藥。
她特意在姚賦興前來為母親診脈時,讓他驗查了這瓶藥。無疑之後,她便將其交給了母親,要母親一起涂抹。
可一見這藥瓶子,姜氏卻是臉色大變,幾乎帶了幾分驚懼之色問︰「這藥,你從哪里來的?」
攖寧倍感詫異,想了想道︰「劉十三郎送的。」
听言,姜氏反應過度的情緒轉好了些,張了張嘴,只埋怨一句,「不是叫你別跟他往來麼?」
可即便是埋怨此事,適才在看到這白色藥瓶時,她眼底流露的驚懼之色,仍是叫人難以理解。
若攖寧此刻當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她一定不會多想。可偏偏,她不是。
她想查清楚,母親身上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