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個長久的沒有人踏足的破舊屋舍，直令人望而生畏。
「哎喲喂，好生大的酒味。」開門的小斯一臉嫌惡的煽動著手，隨意一掃，很快便是瞟見了屋子角羅處坐著一個魁梧漢子。明明的看去是五大三粗的壯碩，偏偏這會兒卻是披頭散發、一下巴的青蔥胡雜子，只是自顧自的不時提著手里的一個一兩斤的女兒紅罐子。
面前的桌案上，還零星的散羅了四五只橫起豎八，一派狼藉。「大人，您這是怎麼了？這大白天的喝酒可是欠妥，若是被上頭發現了，怕是又得挨了責備。」
「自打丞相大人接管苓嵐防務以來，他手段可是嚴的緊呢。」
「哼，嚴如何？不嚴如何？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能夠糟糕到哪里去呢？」高個子仰脖，又灌了一口。
「別喝了，瞧瞧這都是成了什麼樣子。大人，您是遇上什麼事兒了？鬧心的話說出來小的听听，說不得能夠幫得上您忙呢。」
「幫忙，你哪里幫的上。」
「大人。」
「幫不上的，那樣的天文數字，那樣的一大筆銀子，沒辦法了。」
「嗯？大人是手頭不太寬裕？」
「本官欠了一筆錢，一大筆錢。知道本官為何這些天都窩在這里嗎？不是因為本官盡忠職守，只是因為催債的天天跑到本官家里去，吵得、鬧得、嚇的，用盡了各種非人的法子要錢，搞的本官家里雞犬不寧。哼，若不是這杜康解憂，怕是本官早就崩潰了。」
「大人欠了錢？怎麼會。」
「還不是一時手癢，听那劉四的話去了富貴天……」高個子看著某人似是拉到了傾訴的耳朵，然而話語到了嘴邊卻是又如鯁在喉的一滯，只是長長的一聲嘆息。「唉，別提了他，自打那之後就人間蒸發了似的見不到人影。」
「富貴天？那可是城里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地界，那的錢財可是借不得。」
「可到底是借了，並且借的不少，五千兩，想本官張鐵球區區的一個九品城尹如何還的起？」這高個子原來是叫張鐵球，是苓嵐西城門的城尹，正九品的芝麻小官。
「五千兩，天哪……怎麼會這麼多。」
「何止是五千兩，單單是那每天的利息本官已經是焦頭爛額。」
「難怪大人是一臉的愁容。」
「可不是嗎，為了躲麻煩，只得蜷縮在這陰暗的角羅，不敢回家。」
「听人說那富貴天的後台大的緊，甚至是朝廷里都有人撐著。大人這般的躲藏也不是辦法，錢還不上可唯恐會出了事。」
「那還能夠怎麼辦呢？」他說的張鐵球都懂，比誰都懂，被人窮追猛打的追債的滋味，他可不是第一天受了。
「大人是不是缺點錢花？」
「何止是缺點，分明的是缺一大筆錢，越多越是好的。」
「其實，小的倒是有一條路子。」
「嗯？你？」張鐵球執著杯盞的手懸空停頓了下，轉過頭去看看坐在對面人的面孔，有些疑惑、有些懷疑、有些意外。隱隱的，他覺察到了那麼一絲絲的不同尋常。
「是的大人，只要大人冒一點點的風險，別說是還債了，便是攢些銀兩都不成問題。」
「你一個嘍兵能夠有什麼法子，開玩笑！」瞧，那人笑了，笑的有些不合時宜。
以致于張鐵球寧願是佯裝無知的只是別開了眼去，他寧願是相信這人不過是在跟自己吹噓罷了。
「進來吧。」
「什麼？」
「你帶了什麼人過來嗎？」張鐵球愣了一下，視線不由自主的順著某人說話的方向瞟去。
是敞開的木頭門方向，听，啪嗒啪嗒的是腳步聲。
有人正在過來！
是誰？
是誰在那兒？
是誰過來了？
這小兵來見自己也就來見自己了，難不成還帶了什麼人過來嗎？
哼，九品的城尹府雖然算不得什麼正經的衙門，只是也絕對不是尋常人可以來去自如的地界。私自的帶什麼人過來的話，這違背規矩。尤其是這麼快的帶人過來，那門後的人分明的是早就和小兵一道來的，他早就是等在那兒了。
呵呵，張鐵球突然的有些戒備，「私自帶人進府，你好大的膽子？」
啪嗒，
腳步戛然而止，門前一枚渾圓的墨色擋住了光線。長長的影子張牙舞爪的前行，瞬間的使得諾大的府邸里都是一暗。
「小的錢萬山見過張大人，微名低下上不得台面，大人喚小的小錢便可。」待得他走近鞠躬行禮以後才是看的清楚，是一個肚滿腸肥、一臉橫肉的胖子，滿臉的過分的笑意使得面上本就肥碩的肥肉幾乎要溢出來似的夸張，看上去有些客套式的假。不過一身的衣衫倒是綾羅綢緞、金銀不缺，看去華貴的緊。
「商人？士農工商商在其末，你帶一個商人來這是觸本官的眉頭嗎？」
「非也非也，這錢掌櫃的是小的一個朋友，原本今天擅自做主的帶他過來便想要求大人一些事的，不想大人恰好……」小兵說著故意的頓了下，側身移動到了張鐵球的左側一條板凳上，湊到他的耳畔用只有彼此听得見的聲音低語，「大人，您別看他只是一個地位卑微的商人，只是偏偏是這商人或許倒是能夠幫的上你的忙呢。」
「幫忙？他？」張鐵球的眉頭跳了下，商人，錢，幾個敏感的詞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張大人，初次見面略顯唐突了，一點小意思還請笑納。」這錢掌櫃的倒是伶俐，也不需要點撥便是上前按在了桌上一抹亮色。
黃金，五兩！
天哪，好大的手筆！
商人在這個時代一向的是地位最卑微的，然而直到這一刻，張鐵球才是突然的明白了為何那麼多人憎惡商人。這隨手的一點客套，便是遠遠的比自己一年的俸祿還要來的多呢。怎麼能夠不讓人嫉妒，怎麼能夠不讓人憎恨？
只是張鐵球卻是沒有收，不是他不想，只是他不敢︰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有問題。「無功不受祿，這可不是小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