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一次在洛杉磯那套別墅後院里發生的打斗事件,她就感到後怕。要是他們倆都沒有控制住自己,搞不好真鬧出一場流血事件了。
彼時的米若自然不知,其實那真就是一場血肉的較量……
他彎起唇瓣,溫聲逸出,「傻瓜,別擔心我,因為現在的我有你,還有女兒,我不會隨意與人結仇的。」
她滿意地點點頭,大松了一口氣,卻不知,他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冽。
他擁著她坐下來,柔聲說道,「明天是周末,我想帶你和辛蒂去個地方。」
「去哪兒?」
他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
米若咂了咂嘴,討厭他的故弄玄虛。
直到去了那個神秘的地址,米若才明白為何他要故弄玄虛了,原來,他帶她和辛蒂去的,是位于城南的殯儀館。
以為是周末的緣故,一整天人都很多,最大的那間靈堂里哀樂緩慢,人群排成隊,慢慢地按照順序進去瞻仰遺容,表達哀思。
米若看見此時此刻的情景,不禁熱淚盈眶,想起三年前母親去世的那會兒,她都沒能給母親米曉蘭一個好的葬禮,如今這孝道卻是讓厲焱替她圓滿了。
她手里拿著一束白色百合花,站在母親米曉蘭的墳前埋首哀思。
有一只小手牽了牽她的衣襟,弱弱地問道︰「媽咪,你在干什麼?」
「寶貝兒,快過來。」米若蹲子,將一朵白色紙花別在辛蒂的胸襟,對她說,「辛蒂,這是你外祖母,快跟外祖母鞠躬問好。」
辛蒂懵里懵懂地眨了眨眼楮,不明白為什麼外祖母睡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
「媽咪,外祖母為什麼睡在這里?」
「寶貝兒……」
米若打定主意不哭的,可是乍然听見辛蒂稚女敕的話語後,她眼里的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來,她把百合花擺放在米曉蘭的墳前,默默地站立著,默默地哭泣。
「媽,我帶米若和辛蒂回來看您了,您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得以安息了。」身旁,厲焱輕聲說道,替米若說出了她心里想說的話。
米若終于忍不住,哽咽起來。
墳前那張遺像里,米曉蘭的面容依然娟好,雖然上了年紀,但是依然看得出年輕時候的姿容,米若一次又一次地擦干了眼淚,時不時伸手打理母親墳前的落葉。
仔細一看,除了那些掉落下來的落葉外,墓碑倒是打理得干干淨淨,不染一絲塵埃,一看就是有人常年打掃清理過,她回首看了看厲焱,發現他熟練地整理著墓前的香燭。
不用問也知道,那個常年來打理這里的人,就是他了……
走出墓地後,米若帶著女兒直接上了車,她垂頭坐著,一個字也不說。
厲焱把車開出殯儀館,米若卻是依依不舍地回頭,不想離開……
一陣涼風吹來,她瑟縮了一下,被厲焱擁進懷里,「走吧,明年清明節,我們又來看媽。」
米若吸吸鼻子,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事?」
他拍拍她的臉頰,「又不是為了做給你看,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
「傻瓜!」
他托起米若的下巴,看著,笑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容易感動了?」
全身一怔,淚水沖進眼眶,米若哽咽著抱緊他,死死倚進他溫暖的懷抱里。
厲焱忍不住戲謔地笑道,「本來還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可是你這麼愛哭,恐怕我都改變主意了。」
「驚喜?是什麼?!」她抬起頭來望向他。
身旁的小可愛也湊近他們身邊撒嬌,「爸比,你要給媽咪什麼驚喜?是不是什麼好玩的禮物?」
「寶貝兒,你猜呢?」
「我猜……是玩具,」一想到是好玩的玩具,辛蒂圓嘟嘟的小嘴就嘟起來了,「嗯,爸比,我也要驚喜,我也要驚喜嘛!」
「你的驚喜啊,爸比改天就給你,不過今天是你媽咪的驚喜之日。」
米若忍住笑意︰「到底是什麼,別吊我胃口了。」
厲焱突然斂住笑容,極其認真地看著她說,「我想帶你見個人,一個你一直想要見到的人。」
「……是誰?」她愕然地問。
驀地,她腦子里想起了一個清俊的身影。
難道是……
沒錯,那個人是她一直惦記著的人,她愧對他,辜負他,三番兩次傷害他……
在國外的時候,她曾經試著打探他的消息,可她不敢親自去找他,因為她知道若是自己找去,定然是送上門的獵物,厲焱早就派人候著她了。
通過友人傳來的消息,她隱約知道他的身體已然恢復了健康,但她卻不敢向他透露一丁點有關自己的訊息。
因為,她怕面對他。
厲焱把辛蒂送回家後,駕車帶著米若來到一家市區的西餐廳內。
餐廳內響徹著輕柔的音樂,在播著的是yanni的《十一月的天空》,米若記得那樣深秋的天空,金黃的銀杏樹落葉灑落一地,踩上去沙沙作響,天邊紫霞炫目,美得超越人間萬物。
那種霞色,她在離開南城的那天早上,也曾經過……
厲焱留她一個人在那里,自己則出了西餐廳,米若想要留住他,他卻說,「你們很久未曾見面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如果我在旁邊,怕是不方便。」
米若欲言又止,卻也覺得他的話有幾分道理,也就隨他去了。
崖倚靠在窗邊坐下,听著背景音樂,心里還是忍不住覺得悸動,想到年還是華爾舞蹈學院的學生時,她曾和駱淵學長一起跳過一曲雙人舞……
一晃竟然是三年過去,不知她的不辭離別有沒有讓他很生氣?又或許,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女子,或是娶回別的女子?
駱淵一眼就看見那抹倚窗出身的身影,走到她對座坐下來時,引來她驚訝抬睫。
「駱淵?」米若瞪大了一雙眼,張口結舌。
果然是他!
縱然心里已有了準備,可是當真正看見眼前的人就是駱淵時,米若的臉上還是寫滿了震驚。
她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的雙臂,將他的身子從頭打量到尾,確定他的身體已是好端端的了,沒有任何的傷口或是傷痕後,這才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駱淵卻是忍不住笑出來,「米若,這麼久不見,難道不想和我說說話嗎?」
「不是,」她愕了愕,回過神來,「……我只是不敢相信,你這麼健康的出現在我面前。」
他穿著一身鉛灰色的休閑服,大手隨意地插在褲兜里,身子欣長挺拔,眉宇清俊,比印象中那個血氣方剛的學長形象,如今的駱淵,身上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氣概。
米若長睫輕顫,往事浮上心頭,眼里不免淚霧連連。
「瞧你,看見我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不是應該高興嗎?干嘛一副要哭的樣子。」說著,駱淵從衣兜里掏出一張方巾,遞給米若。
米若不禁一愣,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個習慣,身上隨時帶著一張干淨的方巾……
兩人寒暄了半個小時,米若才終于道出心底藏了許久的那句話,「駱淵,你……恨過我嗎?」
駱淵微笑,「米若,我從沒有恨過你,真的。」
「也不怨我?」要知道,她連著兩次辜負了他,甚至在他身體狀況那樣糟糕的時候,也沒能陪在他的身邊。
她還記得他說過的話,他做她的腳,她做他的手,可是……
駱淵拍了拍她的手背,話語一如既往的溫柔,「別責怪自己,米若,我真的從來就沒有怨恨過你,而且……」
話到一半兒,駱淵竟然苦著臉,哀嘆道,「其實是我食言了才對。」
「為什麼這麼說?」米若不懂,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駱淵的嘴唇蠕動了一下,蹙了蹙眉,他埋首從腰際的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
照片以廣角拍攝,背景是金碧輝煌的獨特蓮花造型,車水馬龍的街對面立著一面電子招牌,刪除紅色的「永利」字樣,在它不遠處是臨海而建的觀光塔,她認得,這是澳門最豪華的地段。
米若仔細翻看了一番,其中一張就在老葡京前大片廣闊的磚石路面,地下通道的出口前駱淵摟著一位長相極其俏麗的年輕女子,他的唇附在她的耳邊仿佛說著什麼,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而他的眼眸,看起來溫柔極了。
「她是……」米若不禁愕然,覺得這名年輕女子似乎在哪里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她是我的私人護理,也是我……現在的女朋友。」
米若嘴一張,忽然明白過來,頓時臉上浮現出了然的笑容。
原來,那名照顧他的小護士成了他的現任女友,大概是日久生情吧,但只要是真愛,管它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呢……
心里漸漸舒展開來,她最擔心的是因為自己而害得駱淵失去擁有幸福的機會,可從這些照片看來,她終于可以釋懷了。
駱淵歉意地看著她,說道︰「對不起米若,我沒有信守承諾,是我辜負你了。」
駱淵歉意地看著她,說道︰「對不起米若,我沒有信守承諾,是我辜負你了。」
米若笑起來,眼里卻又蓄積著眼淚,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感動。她說︰「駱淵,你能過得幸福,我此生無憾。」
駱淵唇角微顫,良久,問道,「你真這麼想?」
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那當然,要不然我心里會愧疚一輩子的。」
駱淵微微頷首,神色是米若察覺不到的蕭瑟。
果然,他這麼做是對的……
「其實一開始我很矛盾,為什麼會心里漸漸有了另一個女子的影子,我明明喜歡的是你,要不然我吃飽了撐著在你身邊默默守了你那麼多年。」
的確,一開始駱淵對剛入學的米若是一見鐘情,之後暗戀了她整整三年。
米若笑起來,並且笑意越來越濃,她何嘗不知道駱淵曾經對她的那一份心思,她從沒有懷疑過駱淵對她的感情,但愛情的世界里,誰都沒法說清楚是怎麼回事兒。
那個小護士的出現,代替了她不在駱淵身邊的空缺,是那名小護士在駱淵最艱難的日子里,幫他恢復了健康。
思及此,駱淵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身子靠向椅背,看著她的目光像專注又像迷離,思緒回溯到過去
最初,他只是遠遠地看著米若,自覺自己配不上似白天鵝般美麗的她,他願意默默無聞地守候在她身邊,所以大學三年,他一直以學長的身份自居,陪伴著她,愛護著她,支撐著她……
與她之間的距離,不是不讓他失落,但他以為這樣也是一種愛的方式,也唯有這樣的方式,才能呆在她身邊。
那時,生活在迷茫恐慌並在貧窮中努力掙扎的她,仿佛把他當作唯一的浮木,無限信任且無比依附,無形中激發了他內心異樣的憐惜和責任。
他沒有兄弟姐妹,那是不知為何就萌生了強烈的想法,想要好好愛護她長大,甚至照顧她一輩子……
直到,厲焱的出現!
他不知道自己是驚愕還是緊張,是渴望還是妒忌,只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和厲焱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看不順眼,憑什麼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而厲焱就可以平白擁有?
他超級不爽,為什麼她受到那麼多傷害,卻依然決定嫁給厲焱那樣的男人,卻始終沒有一點愛上他呢?
他真的很不甘,即使他心里其實相當羨慕厲焱,也還是忍不住想要守護住米若……
就在這寂寥希冀間,似盼未盼間,命運忽然將她送到了他的身邊。
然而,雖然她每天和他呆在一起,他們一起教孩子跳舞,一起出行,一起度周末……但他心里十分明白,其實她忘不了的,另有其人。
盡管如此,他卻選擇自欺欺人,決定娶她為妻,一來因為他確實不想看到米若再孤苦伶仃一個人活下去,二來他是真的很愛她……
但,幸運之神無論何時都不偏向于他這邊。
他卷入了炎皇集團家族內部的爭斗中,厲擇良找到他想要跟他談判,可他不願意,便遭來對方毒手,再後來一病不起……
再次醒來後,卻得來米若不辭而別的消息。
他擔心米若,認定是厲焱逼她又一次逃走,卻不知,她已懷有身孕。
她懷著怎樣的心情,決定獨自去到國外?她一個人懷著孩子,孤苦無依,要怎麼生活?
他雖然著急,卻又幫不上一點兒忙……
那段時間,他如同行尸走肉,整個人都沒了魂似的,茶不思飯不想,甚至連輕生的決定都有了。他一度想要厲焱死,想要找他報仇,可當他知道原來是厲焱救了自己時,他完全蒙住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厲焱救了自己……
再後來,厲焱秘密送他去德國柏林接受治療,長達兩年時間的漫長治療過程中,是另一個嬌俏的女孩走進他的生活里,給了他一種全新的感受,那特別的心口會蕩來蕩去的酸澀感,吸引著他,忍不住有一絲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