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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若不再看他,轉身說道︰「再見。不,最好永遠都不要再見。」

厲焱的嘴角輕佻,浮現出澀澀的苦笑,轉身出了門。

莫名地,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米若覺得,全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她慢慢踱回床前,一**坐在床沿,低垂著頭。

腦子里慢慢浮現的點點記憶告訴她,那枚戒指,是厲焱送給她的,而且還是被他強逼著戴上手指,並且他還囂張地命令她,永遠都不許拿下來……

這樣的回憶,有種難以言喻的心酸,胸口仿佛壓著一塊巨石,叫人喘不過氣來。

她想,趕走他是對的……

厲焱並未離開,南城夜里的空氣很潮濕,他裹了一件風衣,就站在離別墅一街之隔的街道,久久地抬頭仰望。

原以為她的失憶,那些痛苦的過去會被稍稍磨滅,卻沒想到依舊那麼歷久彌新,橫隔在他們倆之間的距離,依舊那麼遙不可及。

屋子里的燈還是亮著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他一樣,在想著心事。

厲焱深深吸了一口氣,夜晚如水般寒涼的空氣在肺里盤旋一圈,帶著他的體溫呼出來融進夜色里,淡淡白色的一縷霧氣,很快消失不見。

此時此刻,厲焱真覺得,這世上最殘忍的人莫過于她。

她不知,于他來說,答應和她離婚,放她離家出走,是他最大的一道創傷。可就在今天,他就像是被米若硬生生撕開了這道傷口,在他的患處撒上鹽的錯覺。

是的,是他活該,那時候古博和容燁說的話都沒錯,如果他早听勸,也不至于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很快,一支煙就這樣在他的指間燃盡。

他再次抬首仰望樓上,目光落在某處,直到那里的燈光滅掉,才轉身離開。

市中心醫院。

醫院的病房里永遠都有一種讓人腎上腺素過量分泌的氣味,神情肅穆的醫生護士,不是嘀嘀作響的儀器,消毒水和鮮血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有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

厲焱緩步踱到床邊,輕輕拉過椅子坐在駱淵的病床前。

「為什麼他還不醒?」他蹙眉問道。

身後的容燁雙手插在白色的衣兜里,「這個……醫學上也很難解釋清楚。」

「你的意思是說,他現在已變成了……植物人?」

「那倒也不是,」容燁嘆了口氣,「植物人狀態是指患者有自主呼吸,脈搏、血壓、體溫可以正常,但無任何言語、意識、思維能力。經過我們的仔細檢查,駱淵的大腦里並非無意識狀態,你看看這個。」

說著,容燁拿出一張腦細胞分布圖,指著上面一部分紅色區域,說道︰「這個紅色的區域,表明他的大腦尚處于活躍的思維狀態,至于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厲焱聞言,閉了閉眼,復又張開,神色堅定地起身,「那好,我就把他交給你了,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讓他一定要醒過來。」

見他要走,容燁輕咧開嘴角,戲謔地說道︰「話說回來,他變成這個樣子,第一個該感到高興的人,不是你嗎?」

厲焱頓住腳步,白了他一眼,「如果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把米若留在我身邊,駱淵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如果他真要駱淵死,早在一年前,那一次華爾舞蹈學院與他起沖突的時候,他就可以輕而易舉要了駱淵的命,何必還要等到現在。

「那你不怕他醒過來以後,會再一次把你老婆給搶走?」

厲焱抬眼望向窗外,陽光透過樹枝落在玻璃窗上,跳躍著星星點點。他何曾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容燁的擔心,也正是他的擔心。

但,他的脊背上已經烙下了傷害米若的印記,要他放過他自己,不去在意那段過去?談何容易。

曾經的錯,他不打算重蹈覆轍,他不會讓自己的感情再度走至失衡境地,更不想再一次傷害她。

他長睫輕垂,落在地上的眸光透出一縷憂傷,幽幽地說道︰「怕,我當然怕,但我更怕她會恨我一輩子。」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是大本個月過去了。

無論身在何處,都必須面對現實的無奈,因為腿部有舊疾導致處處踫壁的現狀,讓米若有些退縮了。

除了去超市買生活必需品,她基本上算是宅在家里,睡覺,上網聊天,甚至還學會了打游戲。看似愜意,實則是痛苦煎熬,這種宅女似的生活,真跟廢人沒兩樣。

唉,再在家里待下去,她也許會瘋掉。

她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不論是為錢,還是為什麼。

她對著鏡子,穿上自己的舞蹈練功服,想要練習幾個動作。腳踝處的傷口早已經結成一個疤痕,歪歪扭扭,乍一看,像一條蜈蚣蜿蜒在腿上。

潛意識里,她覺得這道疤痕,和厲焱有關系。

她不禁想起了他……

從那天很不給面子地將他趕出家門,兩個人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再接到他的「慰問」電話。

第二天,她在報紙上找了一家便民服務公司,把大門的鎖換掉,還把家中所有屬于他的東西當垃圾處理掉了,樂壞了收廢品的大嬸。

家中找不到一絲屬于他的氣息。

回想起在醫院的時候,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溫柔的言語,蠱惑人心的聲線,都一點一滴擊潰她的心理防線,還好在緊要關頭她堅守住了。

雖然現在心中隱隱會有些失落,但她覺得這是必然要經歷的。至少,這大半個月來,她沒有再做過關于他的夢。

曾經的回憶,也不會像潮涌一般,說來就來,頭暈目眩的情況明顯減緩了很多。

用郝苗苗的話來說,遠離「焱」毒,關愛生命!

她想想就覺得很好笑。

空氣里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不同于玫瑰香甜的味道,薰衣草香氣清雅綿長,能夠平復情緒,放松精神。

她閉上眼楮用力地嗅了嗅,伸展了幾體,走到桌前坐下休息。剛一落座,郝苗苗的電話打來了。

「米若,晚上我請你吃飯,怎樣?」

她挑了挑眉,迅速回答︰「怎麼,中彩票了?」

「屁!踩狗屎還差不多!怎樣?我晚上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都隨你,不過地點我來選。」

米若想了想,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我聞到了陰謀的氣息。」

「哪有?來嘛,來嘛。」郝苗苗竟然撒起嬌來。

她听了欣然一笑,于是回應道︰「好,不過,你得幫我一份工作。」

郝苗苗大呼小叫起來,「你要找工作?你們家厲焱允許你這麼做嗎?」

「我已經趕他出家門了,他管不著。」

「不是吧,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厲焱是誰,竟然被你趕出家門?!」

米若不高興郝苗苗總是提起厲焱,埋怨道︰「不要跟我提他,快說你答應不答應。」

「ok,我馬上找人問問,看看有沒有適合你的。」

「一言為定。」

「駟馬難追!」

米若沒想到郝苗苗辦事效率那麼高,很快就給她發來了一個面試地址,還囑咐她晚上六點一定要準時到,否則面試機會作廢。

她掛了電話,開始打扮自己。

低頭審視自己身上的練功服,不禁想到更衣室衣櫥里那些漂亮的洋裝。不過這段時間她沒怎麼穿過,反倒在郝苗苗的陪伴下,買了不少休閑服和牛仔褲。

郝苗苗說,這樣的打扮,顯得她更像個學生,任誰都不會想到她是個即將離婚的有夫之婦。

今天要去面試,是不是要穿得莊重一點?可是,如果要穿那些漂亮的洋裝,必須要化妝,做頭發,穿高跟鞋了吧?

對了,還得準備舞蹈服。

這樣想著,米若覺得越麻煩,索性只帶了一件練功服出門。

帶著一份忐忑的心情來到約定的地址,這次是她第一次應聘,雖然緊張,可她怎麼樣沒想到,郝苗苗讓她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夜總會!

她盯著「後宮」的招牌怔怔地發呆,覺得有些眼熟,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

米若很不喜歡夜總會。

那種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兒,及濃郁的**糜爛氣息,讓米若有種想吐的感覺!只要一想到要踏入這種地方,米若就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米若迅速給郝苗苗打了一通電話,郝苗苗告訴她說,後宮的老板需要請一名舞蹈老師,給店里的小姐們培訓舞蹈。

原來如此,米若松了一口氣。只是她沒想到,這種聲色場里,竟然還請專業的舞蹈老師給員工搞培訓,真是詭異。

正思索著,就見到兩三個同樣穿著表演服的女生,罵罵咧咧地從里面走出來。

「太過分了,以為自己開的是好萊塢大劇院嗎,又是爵士又是鋼管舞……」

「就是,不就是一個夜總會嘛,我還看不上呢!」

米若看著她們走過,眨了眨眼,隱約猜到這次應聘不會那麼輕松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走進「後宮」夜總會。

服務員告訴她,要應聘,直接去三樓。

在三樓的最西側,便是應聘的場地。

一進到里面,米若就覺得晃眼,四周的牆上全是一塊一塊橢圓型的鏡子。里面很香,全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很刺鼻,米若不由擰了擰鼻子,來適應這里的氣味。

面試地點就在三樓的西側,門是閉合著的,門口一側的沙發上坐著四五名應聘者。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把玩著自己的手指。雖然是來這樣的場合應聘,可她還是很緊張,畢竟是第一次,不緊張是假的。

她習慣性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眉頭輕皺。時間一點一滴,過得十分緩慢,她看了手機很多次,直到快七點的時候,才輪到她。

夜總會的上班規律和普通的職業不一樣,幸好她事先吃了點東西墊底,要不這會兒該餓肚子了。

她走進面試廳,意外地發現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發怔之際,一個人影很快從她身側走過,在第一排的某個座位坐下來,她訝然地凝視著那個男人的背影。

他穿著一身銀質西服,這個顏色很配他,酒紅色的碎發顯得魅惑迷人,側臉的輪廓俊美無儔,就連眼角的余輝也顯得灼灼生耀,若用妖魅二字形容,都不為過。

顯然,他是來面試米若的。

見米若沒有動靜,男人側過一張邪魅妖孽的臉來,「米小姐?」聲音听不出任何情緒。

「是!」她緊張地站起身來,並往舞台走去。

「米小姐,你確定你是來應聘的?」隱在黑暗下的男人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只隱隱看出他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這問題有些奇怪。

她咬著唇,說道︰「請問,我的樣子像是來游玩的嗎?我從下午四點一直等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自然是想留下來應聘了。」

一聲幾不可察的笑,從他唇邊逸出,「米小姐就這麼想得到這份工作?」

「那當然。」

「可是,我看你的腿腳,似乎有些隱疾,你覺得你真的適合這份工作?」

米若微微扯動嘴角,「嗯,雖然上台表演有些困難,但是培訓或是編舞我都沒有問題。」

「是這樣啊,」男人挑了挑眉,微頓,又問,「那能不能請你簡單說一下自己的簡歷,除了舞蹈,還有哪些特長?」

這下米若語遏了。

「怎麼了?」見她不語,男人的一雙鳳眼微微眯緊,似乎對她接下來的答案頗感興趣。

「我失憶了……」她如實說道。

現場一下子變得沉寂了。

她抬眸瞄了一眼對面的妖孽男人,只見他細細地審視了她好久,似乎對她的答案並不感到驚奇,半晌才戲謔地說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失憶的人來應聘。」

米若咬了咬唇,垂下眼簾,心想︰看來,這次應聘失敗了。

「失憶啊……因為你的情況比較復雜,所以……我看這個工作可能不太適合你。」

「你的意思是說……我落選了?」還沒開始展示自己的能力,就因為失憶,第一次面試以失敗而收場,米若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

「恐怕是這樣。」

「好,我明白了。」

米若剛要起身離開,卻听見一個熟悉到讓她想拔腿就跑的聲音響起,「古博,我讓你去查的事情你查到了嗎?招牌的事讓你下面的人去辦就好了,何必輪到你。」

原本掛在她臉上的淺淺笑意,也因為這個聲音,瞬間變得有些僵硬。

怎麼又是他?!

她不太相信這麼巧會踫上他,想要確認自己是不是听錯了,驟然回首便看到厲焱站在門外。

推開三樓至尊vip房的一剎那,當看到那張熟悉而略顯消瘦的臉,厲焱立在門口一陣驚詫。

「……米若?」所有視線全部集中到那一抹倩影身上,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在古博的後宮里見到米若,而且她還是以應聘者的身份出現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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