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哪里難受？」
言溪寧皺眉，剛剛的悶疼來得突然，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痛感竟然突然消失了。
「是不是我的體內還有梅花紅的余毒未清？」
清淺搖頭︰「余毒早已除盡，從脈象上看來也一切安好。」
言溪寧眉頭皺得更緊，自剛剛那突然的心痛之後，她的心就一直有些慌亂，此刻更是莫名的煩躁。
天上又下起了雪，白茫茫的落下，言溪寧坐在輪椅上，身處這漫天的落雪之下，她的心里卻沒有往日的寧靜，莫名的有一絲不安。
清淺替她撐著傘，垂首道︰「夫人，回去吧，天冷，小心風寒。」
言溪寧被清淺推著，才回到房間，還沒來得及關門，便听得一聲顫抖的呼喚。
言溪寧隨著清淺推著轉身，雙眼剎那那間變得血紅……
「康康……康康怎麼了？」
絕望和無助侵蝕了言溪寧的所有感官。
她看家顧西辭一身是血，懷里抱著康康，康康閉著眼楮，嘴角掛著血絲，胸口插著一柄飛刀，血從她的身上流下，紅了一地。
「康康怎麼了？」言溪寧的心疼得發顫，手抖的提不起一絲力氣，臉上沒有了一絲人色。
顧西辭抱著康康，跪坐在了門前，眼里的哀色幾欲淹沒了他。
言溪寧慘白著臉，雙手慌亂的轉著輪椅的輪子，可她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沒等驚痛的清淺回過神來，她已然摔在了地上，眼淚模糊了視線，可那一片刺目的紅卻在她的眼里怎麼也散不去。
狼狽的爬到顧西辭身前，言溪寧一把抱過安睡著的康康，雙手須臾便染了血，她一遍遍的在自己的身上擦拭了，才控制著劇烈顫抖的手撫過康康的唇角的血跡，手指不小心探過康康的鼻息，手一頓，眼淚猛的落了。
她坐在了地上，全身顫抖著，頭貼著康康，恐慌的眼里流著無止境的眼淚，「康康……流血了……你怎麼還不給她止血，顧西辭，康康會疼，快來止血……她會疼……」
「康康她……」
「你閉嘴！快點止血，」言溪寧狠戾的目光驟然一變，無盡的絕望里帶著濃濃的祈求，「顧西辭，快救她，只要你救了康康，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快救救她，她最怕疼了，流了這麼多血她該有多疼……」
顧西辭癱軟在一旁，雙眼緊閉，眼角處的晶瑩清晰可見。
「我的女兒之前還好好的，怎麼就受傷了……是誰那麼狠……那麼狠……」
「是……小小。」
「你說什麼？」
言溪寧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像看一個怪物。
「小小中了眠蠱，被人控制了。等我發現的時候，康康已經……」
小小，她的另一個女兒，她親手殺了她的姐姐……
「顧西辭，你是怎麼照顧女兒的，怎麼會……」
怎麼會連康康小小的安危都護不住，怎麼會讓小小拿刀刺進康康的身體里，怎麼會……
言溪寧眼里迸發出濃烈的戾氣，「你護不好康康，便陪她去吧。」
顧西辭睜開眼，眼里一片死水，「好。」
言溪寧忽地便揚起手，狠狠的甩了顧西辭一個耳光，「你為什麼會沒有看著她們？為什麼？顧西辭，你是不是不知道疼，你可知道我的心此刻是何感受……」
痛不欲生。
他怎會不知道？
他也恨不得給自己幾個耳光，若是知道會是這般，他又怎麼會支開兩個女兒，他寧可她們看見他毒發痛苦的模樣，也不願看到康康倒在血泊的場景。
言溪寧緊緊的抱著康康，感覺著康康逐漸冰涼的身子，她的身子一陣顫栗，「不，康康，你別丟下娘親，娘的心會疼，好疼好疼，康康，別丟下娘親好不好，娘親答應你，給你做好看好吃的蛋糕，只要你別丟下娘親……好不好，好不好……」
「康康，你是不是冷了，娘幫你暖暖身子，你暖和了就會醒來跟娘親說話了，對不對？」
「你怎麼還睡呢，康康別淘氣了，你嚇到娘親了，這個游戲娘親一點也不喜歡……康康，娘親害怕，你別鬧了好不好……」
「娘親求你了，不要走……娘親會受不了的，你快醒來……」
「顧辛月，你給我醒來！快醒來，娘親求你了，求你了……」
言溪寧又哄又哭的搖著懷里的康康，失聲痛哭。
「夫人，康康她……去了，別讓她走得不安……」
清淺跪在言溪寧的身後，雙眼哭得紅腫。
「放肆！」言溪寧狠厲的逼視著清淺，「康康還好好的，不準你詛咒她，否則我殺了你！」
「溪寧……」
「顧西辭！」
言溪寧狠厲的眼轉向顧西辭的時候，變得冰冷刺骨，冷漠絕情的話自她的嘴里一字一句的吐出:「你連女兒都護不好，你有何資格當康康的一聲‘爹爹’？你不配！」
「康康，你堅持住，娘親會救你，一定會救你！」
沒有再看臉色慘白的顧西辭一眼，言溪寧輕輕的抱緊康康，神色寵溺，
右手取下耳朵上的吊墜，開了機關，手一揚，一縷光亮自地上直入雲霄，經久不散。
言溪寧眼里流出了血淚，她卻是笑了，「康康，別害怕，娘親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不出片刻，各種衣著打扮的人出現在了言溪寧的房前，齊齊的跪在門前的雪地里，靜候吩咐。
「把輪椅推來。」
言溪寧擦過眼角的血淚，任清淺抱著康康，跪在雪地里的兩名女子連忙扶起言溪寧坐在輪上。
言溪寧接過康康抱在膝上，蓋上她之前蓋的毯子，「帶我去無心島。」
「是，少主，」
輪椅推過顧西辭身旁，顧西辭一把拉住面無表情的言溪寧，神色隱忍，「溪寧，別走……」
「顧西辭，從今以後，你我最好別再遇上。」
清淺一掌拍去，顧西辭體力不支，倒在了一旁。
言溪寧的輪椅直接越過他，臨出了門，便听見一聲低啞的聲音，「溪寧，我今日不是故意疏忽了康康……」
他想說，別恨他，別怨他。
可連他自己都恨不得殺了自己，何況言溪寧。
「我不恨你，因為，你已沒有被我恨的資格，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有何可恨的。」
「噗」
顧西辭一口血吐出，一直隱忍著痛苦的臉色瞬間青紫。
「若小小將來有絲毫差錯，我必親自來取你的性命！」
漸漸遠去的言溪寧冷冷的聲音伴著滿天冰涼的落雪傳到顧西辭的耳邊。
他眼睜睜的看著言溪寧就這麼帶著康康消失在了他的視線……
那一夜，曉苑的女主人跟著她的長女消失了蹤跡，而那個長女身邊一個叫三月的婢女被人斷了手足，剜了眼鼻子，徒留著一口氣丟在了大街上。
那一夜，曉苑里的一名男子瘋狂的哭笑了一夜。
那一夜過後，曉苑人去樓空，唯有一個白發男子手拿一把陳舊的竹骨傘，懷抱一幅畫卷自曉苑大門內踉蹌出來，蒼涼而又悲傷。
白發男子不知怎的，摔倒在了雪地里，畫卷散開，一女子坐在輪椅里，神色溫柔的攬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她們的面前放著一張案幾，案幾上放著一張又大又厚的大餅，大餅旁站立著一個白衣男子……
紀康康小小五歲生辰。
落款:言氏溪寧。
風吹起，畫上男子的容貌被人清晰的看入了眼中，竟跟白發男子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