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她感覺不到一點點的知覺!
「顧西辭!」
「顧西辭,你毀了我!」
「為什麼要毀了我的腳,為什麼!」
顧西辭聞聲而至,手里的藥膳在看見言溪寧血肉模糊的雙腳時被摔倒了地上,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上,卻沒見她有絲毫的動作,不由得輕聲問她︰「溪寧,怎麼樣?」
言溪寧不復之前的崩潰,她只是木然的問︰「為什麼我的腳沒有知覺了?」
顧西辭抿緊了唇角,然後抱緊了她,「我可以帶你去你想要的任何地方。」
「別踫我,」言溪寧雙目渙散,木然的開口︰「你別踫我,否則,我會殺了你。」
顧西辭搖頭,更抱緊了她,「我們以後會好好的,只要你……」
顧西辭的話停在了舌間。
言溪寧木然的撥出刺進顧西辭肩上的銀簪,眼里無一絲情緒︰「別踫我!」
顧西辭心一疼,卻不得不放開了她,「你把簪子給我,溪寧……」
「出去!」
「溪寧!」顧西辭心一橫,一把奪過她手里的簪子,啞聲道︰「我讓清淺來伺候你。」
顧西辭出了門,言溪寧木然的目光才漸漸的恢復些許清明,看著一雙紫黑的雙腳,再沒了一開始的驚痛恐懼,剩下的只有無邊的漠然悲傷。
這雙腿,就這麼廢了。
她以後,就是個殘廢!
手覆住雙眸,笑聲陣陣傳出,守在門外的顧西辭閉眸不語。
他何嘗想廢她的雙腳,可他已沒得選擇。
她恨他。
可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也義無反顧。
只要她,還活著,就好。
早春時節,杭州的天微涼。
雷鋒塔旁的一個涼亭里,一女子坐在一個精致的輪椅上,素衣如雪,神色淺淡。
她的身旁依偎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似是其中一個丫頭說了什麼,那女子輕輕的勾了一絲笑意,雖然極淺,卻是再溫柔不過的笑容。
雷鋒塔的斜角處,顧西辭披著厚厚的披風,靜靜的看著亭子里的母女三人。
顧依然站在顧西辭身後,目光從亭子里收回,看著顧西辭,道︰「哥,過去吧,都三個多月了,以嫂嫂的心性,她的腳……她應該是看開了。」
顧西辭身影未動,她的性子,他再了解不過,此刻也許接受了雙腿不能行走的事實,卻絕不會原諒他。
這幾個月來,她難得想出來一趟,他還是別去惹她不快了。
「哥……」
顧依然微微黯然,也不知顧西辭與言溪寧為何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她連勸都無從勸起。
「你回去吧,身子本來就還沒養好,小心將來留下病根。」
顧西辭沒有回頭,目光依舊牢牢鎖在言溪寧的身上。
顧依然點點頭,叮囑道︰「哥你也別再這里站太久了,二月的天還是有些寒意,你的身子畏寒,時間長了熬不住。」
顧西辭淡淡頷首。
他如今住在曉苑的客房,與言溪寧的閨房最近,可也只是這樣罷了。
言溪寧自從發現雙腳已殘的那日後,再不願見他,就連她的閨房也很少出去過,整個人就那麼看著院里的梨樹發呆。
直到有一日,顧西辭帶康康小小進了她的屋子,她那漠然的眼里才劃過一絲絲溫度。
那日,她終于對他開了口,她說︰「請你馬上搬出曉苑。」
他說︰「我什麼事都可以應你,唯有讓你離開我的視線這事,不行。」
那日之後,言溪寧召見了十隱士,一封封信自曉苑里傳出,不到一月,顧家的生意虧損了近七十萬兩銀子,很多米鋪、茶樓、酒樓關門,明閣的青樓、馬場、鹽莊所有重要不重要的產業面臨著巨大的虧損,遭受著一股強大勢力的打壓。
顧西辭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言溪寧手中不僅有一批一千多的暗衛,還有一個隱于五湖四海的生意網,網里的人全是生意場上的人精,沒有一個是平庸之輩。
凡是能掙錢的,她手下的人幾乎都有涉獵,這一股勢力對付顧家,對付明閣,讓他措手不及的時候,又著實讓他震驚。
她是怎麼經營出這樣的財富的?
她的產業遍布天下,她的資產稱得上國之首富,就她一個人管理這這麼大的商業王國,不怪她能那般對他說,他能繼毀了墨家後再毀一個顧家!
她,確實有那樣的本事,有那樣的能力。
可她任她再怎麼打壓,哪怕他就是一文錢也沒有了,哪怕顧家毀了,哪怕明閣倒了,他依舊還會守著她。
所以,言溪寧又一次見了他,她說︰「你是康康小小的父親,我不會對你趕盡殺絕,曉苑你住便住,但最好別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是我最後給你的底線。」
自此之後,他再沒有出現在言溪寧的視線範圍內。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的決絕,他是知道的,若不是念著兩個年幼的女兒,只怕她早就遠離了他,又怎會準他住在曉苑里?
言溪寧回了曉苑後,便見芳華跟十七一臉著急的守在她的閨房外。
言溪寧讓三月跟六月帶康康小小下去後,芳華便推著言溪寧的輪椅,徑直的進了房間。
「出了什麼事?」
芳華跟十七對視一眼,隨即回復道︰「墨家崛起了。」
言溪寧淡淡的把玩著手里的玲瓏玉佩,「家主是誰?」
「墨瑾奇。」
言溪寧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道︰「誰幫的他?」
十七抿緊了唇角。
言溪寧抬頭,神色清冷︰「是誰?」
「皇後張錦絡。」
玩弄著玉佩的縴手一頓,隨即便是一聲輕笑︰「這國母之尊,果然不容小覷。」
能在朱佑樘的眼前傷了她之後,不僅不被朱佑樘冷待,還能一手扶起已然被打入塵埃的墨家。
張錦絡,她的本事倒真讓她刮目相看。
不過,墨瑾奇,這是要對付她了?
倒也不奇怪。
萬貞兒被休時他還年幼,不見得有多少母子親情,可他與許翰文一母同胞,從他跟許翰文的態度來看,兩人的感情必定不淺,得知她殺了許翰文夫婦,他若有心要報仇,倒也說得過去。
冤冤相報?
言溪寧心下微嘲,各自的立場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