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106.第一百零六章

顧直站在碼頭上,看著黛玉來的方向幾乎要望眼欲穿了。錢師爺和幾個幕僚們都跟著來迎接,錢師爺忍不住打趣顧直︰「夫人一路平安,已經有人送了消息來,夫人的船剛到了三十里埠,還要半天才能來呢。東主還是到那邊歇一歇,天氣寒冷,碼頭上更是風大,東主別受了風寒。」其實錢師爺很想說︰「你在這里做望妻石,還要連累著我們挨凍。」

顧直臉上微微一紅,尷尬的干笑幾聲︰「呵呵,我們到那邊坐著。今天難得清閑,我出來走走,誰知你們都跟著。真是,我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都是你們要跟著我!當電燈泡很好玩嗎?

錢師爺臉色一變,嚴肅的說︰「現在是非常時刻,甄家大概是得了消息,已經有人要在牢房里面害了要緊的人犯。他們現在狗急跳牆,我們擔心大人的安危,就連著夫人,也要加小心。我已經派了一隊人去接應了。他們沒追上柳相公肯定是轉過頭來,找咱們的麻煩。」

想起來那天薛蟠差點就吃了有毒的飯菜,顧直臉上陰沉下來,甄家這會事要狗急跳牆了。甄應嘉這些年手段毒辣,大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架勢,一邊大肆籠絡人心,一邊鏟除異己,哼,從朝堂上到地方上黨羽不少。顧直看著淺灰色的天空,一陣西北風吹來,裹挾著江面上的寒意,顧直對著錢師爺說︰「這次貪污軍餉的案子,要想徹底鏟除毒瘤是不可能的,我擔心的是,一擊不中,受傷的野獸會反撲的。那個時候我們豈不是被動挨打了,總是要找個徹底解決的法子才好。」

「東主考慮的很是,我這幾天也在想如何能徹底斬草除根。依著我看,甄應嘉雖然在江南,可是他的根子卻在京城。我們就算是掌握了甄應嘉累累罪行,但是他的根子不壞,我們總是沒辦法。」錢師爺看著江面上飛過的一只孤雁,別有深意的說︰「失群的孤雁最不容易存活。」

顧直心里一動︰「你是說東宮——」

「正是,甄家是勛貴不假,但是當年的開國勛貴們不少,卻不見誰有他們家那樣顯赫的。還不是當年因為甄家擁立太子有功,皇上信任。他們家才能更上一層樓。若是皇上對甄家沒了信任,那麼——」錢師爺講到這里面露難色,顧直卻明白錢師爺沒說出來的話。

「你是說我們最大的阻力來自東宮太子。」顧直也明白,甄應嘉把自己和太子捆綁的很結實,要動甄應嘉沒準會卷進來無數的人,成了太子廢立之爭。對于廢掉太子,在顧直的內心也沒特別顧忌,在顧直看來太子這些年越發的露出來疲態,和他負面的很多東西,太子並不是個合格的儲君,就算是廢掉了也不可惜。

但是,靖王準備好了嗎。現在動手,會不會沒打到狐狸自己惹來一身騷呢?「東主你在想什麼?夫人的船來了!」身邊人的提醒把顧直從思緒里面拉出來,黛玉的船已經靠岸了。

和妻兒分別了幾個月時間,再次相見顧直顧不上別的,他只想好好的拉著黛玉的手,和她好好地說話,抱著兒子和女兒,听著他們喊自己爹爹。

會到了家里,看著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宅邸,黛玉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初離開的時候,她還想著很快就能回來,誰知一轉眼竟然在京城耽擱了那些日子。短短的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寶玉和寶釵的金玉良緣竟然以那種方式結束,襲人又忽然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

江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薛蟠被關起來,顧直和甄應嘉算是沒有任何的緩和余地,顧直對甄應嘉沒有半分幻想,甄應嘉對顧直恨之入骨。「一路上辛苦了,我已經叫人預備好了熱水,你先去洗去一路上的風塵,我叫廚房預備了你喜歡的飯菜。你不是喜歡吃那個白魚嗎,已經做好了。還有香噴噴的醬鴨和新鮮的橙子呢。」看著黛玉發呆,顧直從黛玉身後抱住她,把下巴擱在黛玉的肩膀上,熱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上,惹得黛玉身上酥麻一陣。

紅著臉推開了顧直,黛玉嗔道︰「我回來了你便是不自在了,怎麼不見了幾個丫頭呢?」一回來,林程就帶著闔府上下的人來迎接黛玉,黛玉粗粗看過去,赫然發下少了幾個丫頭。仔細想想都是些長得標致好看的。

黛玉心里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因此等著顧直進來,就忍不住酸溜溜的提起來。顧直听著黛玉的話,心里卻是美滋滋的,看樣子妹妹還是惦記著我呢,她一顆七竅玲瓏心,什麼都瞞不住她。卻偏生有人說她是不會管家,只認識風花雪月。

「幾個丫頭,不好了就打發出去。至于怎麼回事叫林程家的和你仔細說,我雖然不怎麼管家里的事情,可是那個下人不好,還是能分辨明白的,你也不想想,你丈夫是做什麼的,一省的官員考核提拔遴選,全是我的事情呢。那些官場上的老油條,老狐狸我都不怕,幾個丫頭就能唬住我了?」顧直一臉得意的對著黛玉點點頭,好像是個孩子在做了不起的事情,等著大人夸獎呢。

黛玉拿著指頭點點顧直的額頭,咬著牙,似笑非笑的說︰「你別的本事不知道長進了沒有,可是我知道你唬人的本時可長進的很了。官場上的那些人,你當然能明察秋毫了,他們有事上了年紀,一張嘴不是阿諛奉承,就是來往利益,哪里有那些丫頭好啊。一個個正在青春,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是在天真嬌憨的年紀。」

「女乃女乃口下超生,我再也不敢在女乃女乃跟前賣弄了。那些丫頭正如女乃女乃說的,都長大了,正經的打發她們出去嫁人才是正理。不然拘著她們在這里,豈不是傷了天和。」顧直說著,把黛玉摟在懷里,親吻著她的嘴角。

「阿爹,我肚子餓了!」正在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曖昧甜蜜的時候,顧曄佳卻是一頭撞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臉驚慌的雪雁和紫鵑︰「大哥兒,仔細著摔著了。」

黛玉一下子推開了顧直,臉上微微泛紅,過來抱著兒子,輕聲的問︰「你頭上還是濕濕的,怎麼就跑出來了,往日和你說的規矩呢。跟著佳兒的女乃娘和嬤嬤呢,你們怎麼不攔著他?」

女乃娘和保姆忙著過來請罪,黛玉黑著臉要教訓他們,誰知顧直先開口了︰「你們一路上想來也是辛苦了,只是看孩子不能松懈片刻,你們在我家里做事,我對你們如何,在其位謀其政,你們和那些做粗活的婆子們比比看。我想你們不會到一趟京城,就把什麼都忘了。叫你們來的原意是看你們辦事謹慎,可以幫著教導哥兒的規矩,對孩子盡心照顧。若是這個都不會了,我也不敢用你們。」

見著顧直黑了臉,那些女乃娘和教引嬤嬤都害怕起來,一個個跪在遞上磕頭,連聲說著不敢了。顧直敲打了這些人一頓,叫她們帶著孩子出去了。黛玉歪著頭打量著顧直,忍不住笑著說︰「沒想到你也是個理家的好手,那些人竟然那麼怕你。」

顧直挑起一邊眉毛對著黛玉說︰「其實人心都是一樣的,你看那些人整天低眉順眼的,其實他們也需要定期的敲打敲打。你雖然治家有方,可是人都是有些賤脾氣,他們是模準你心底善良,能包容他們,因此他們就放松起來。我出來唱黑臉,敲打一下,他們也不敢造次了。天下萬事萬物都是一樣的,對那些下人也要寬嚴相濟。」顧直感慨著人性,和黛玉說起來這幾個月的心得。

「何嘗不是這樣,我想著將心比心,何必動輒就是喊打喊殺的,他們每天辦事也辛苦,誰也是神仙,一是犯錯難免。只要說了能改就是了。卻忘了,有些人實在是不配對她好。那些賬簿你送過去了?那邊也該結案了秋大人這些天真是不容易,雖然遠在江南,可是壓力不小。他們的手伸得太長了。」黛玉忽然想起來寶釵,心里有些不舒服。剛一回來,就听見薛蟠差點被毒死的事情,黛玉心里不由得感慨起來,薛蟠這個人雖然糊涂,可是對著家人卻是很好的。薛蟠對寶釵絕對是個好哥哥,而且寶釵說什麼他都言听計從的。

當初在賈家的時候,有的時候寶釵有意無意的炫耀薛蟠對她如何好,做了多少新衣裳,添置了多少首飾,寶釵想要個什麼,叫人和薛蟠說一聲就能得到。黛玉不稀罕什麼衣裳首飾,她羨慕的是個有手足兄弟。

按著寶釵的精明,她能沒一點想到甄家要是救人不成,會不會對薛蟠下手?她怎麼不想想,若是薛蟠沒了,薛姨媽要怎麼辦?她還能和甄寶玉走下去?自己的榮華富貴就這樣重要?

「你也不用感慨別人了。秋榮憋著一肚子的氣呢,你還不知道麼,按著秋榮的資歷和本事,早就該升了,都是當年他年輕,剛進入仕途,一句話得罪甄應嘉,這些年一直被打壓。好了這個案子還在按察司呢,等著審結了,才是我的事情呢。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用飯早點休息吧。」說著顧直眼光閃閃的看著黛玉,被顧直露骨的眼光看的渾身一熱,黛玉啐了一聲,起身叫丫頭們傳晚飯。

黛玉回來了,顧直總算是擺月兌了一個人的孤單生活,心情都變得愉快起來,可是京城里面卻是另一番的景象。正是一年中天氣最寒冷的時候,但是有的人心里比天氣還要冷上幾分。

難得休沐,賈珍今天可以不用到衙門了,但是他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听著外面風聲呼嘯而過,心里七上八下的,再也沒一點睡意了。正在他扯過來個枕頭,想著墊高點,強迫自己再睡一會,枕邊的尤氏也醒了。她睜開眼看著外面還是黑漆漆的天色,有些含糊的看著丈夫︰「還早著呢,難道今天沒事不用去衙門,你怎麼不多睡一會?這幾天你總是魂不守舍的,莫非是她又不安分了?」自從賈珍拿出來強硬手段,三姐到底是老實了些。

賈珍請的幾個大夫,幾副藥下去,三姐就整天氣息奄奄的躺在那里不能動了,二姐和尤老娘眼看著三姐不行了,趕緊到了尤氏跟前跪著哭求了半天,她們母女兩個指天畫地的發誓,今後再也不敢放肆了。尤氏是個心軟的人,但是看著二姐和老娘哭的那個樣子,到底她們現在姓尤,尤氏也只能求了賈珍,放過三姐。商議定,過些日子,悄悄地給三姐說門親事打發出去。

這幾天賈珍總是不在家,回來也是憂心忡忡的,尤氏擔心丈夫別是狗改不了□□,又和三勾搭上了。賈珍嗨了一聲︰「你一個婦道人家,腦子里面整天就是那點事。你還不知道嗎?薛家的案子翻盤了,薛家的底賬到底被掀出來,在糧草一項上,薛家就貪污了將近上千萬的銀子,糧食是翻了幾十倍的價錢。西南戰事,朝廷已經是花了三千萬的銀子,一千萬被人拿走了。皇上還能坐得住?我在兵部督造軍械,你說——皇上已經驕叫錦衣衛來查這個事情了。」賈珍唉聲嘆氣的,尤氏听著丈夫的話也臉色凝重起來。

「不是薛家有了甄家做靠山?怎麼事情還掀出來?」尤氏一肚子的疑惑,薛寶釵和甄寶玉那點事情,幾乎是成了賈家公開的秘密,听說甄家的太太還叫人給薛家送了東西來。在尤氏看來,有了甄家的插手,薛蟠肯定會全身而退。

「你個傻子,怎麼沒明白。薛家早就是甄家斂財的工具了,你不知道麼?江蘇按察使遞上來的折子,也不知道是誰泄露出來,說是有人企圖在大牢里面毒死薛蟠滅口。甄家,整天標榜自己是簪纓世家,歷代書香,其實他們父子幾個的手段城府,大家誰不知道。」賈珍冷笑一聲,靠在枕頭上望著帳子發呆。

尤氏頓時緊張起來︰「你,不會查到咱們身上吧。皇上是派了誰來查案子的?」

「還能是誰,錦衣衛指揮使徐鶴,你知道這個人和皇上的交情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不過還好,上次靖王敲打了我一頓,我已經把那些尾巴收拾干淨了。」看著窗戶上漸漸泛起些青白,賈珍忙著起身︰「快著些,我還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尤氏也跟著起來,叫丫頭進來服侍。

「我還是到靖王府上探探風聲去。這位爺雖然年輕,可是城府深不可測。就算是探听不出來什麼,在王爺跟前站著伺候,也能心里安定些。」賈珍忙著梳洗了,趕著出去了。

但是靖王不在府里,賈珍只能撲空了。靖王一早上就進宮了,賈珍听著門吏的話也只能模模鼻回去了。但是剛上了轎子,賈珍就改了主意︰「去林姑父府上。」賈珍越發的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和賈政和賈赦是商量不出來很麼有用的,還是去林如海這邊探探風聲。可惜林如海也不在府上,他也入宮去了。

站在林家大門前,一陣冷風吹過,飄飄灑灑的雪花從天上落下來,幾聲爆竹的悶響從遠處傳來,新年快要到了,可是天變了。

皇宮里面,靖王看著匆匆而來的太子,心里暗想著︰「太子還真是慌了手腳,听著東宮的消息,這幾天太子的脾氣可不好,已經死打了幾個小內侍了前些天剛死了一個內侍,據說是摔碎了陳設的一件器物,正巧是太子心愛的東西。太子一時生氣,只說叫拖出去狠狠地打,沒想到就給打死了。哼,只怕是那個器物是太子自己摔的,那個小內侍不過是個替罪羊罷了。太子臉上眼色灰暗,眼圈底下青黑一圈,只怕這幾天他一直沒睡個安生覺。」

內閣大臣都在,大家都等著皇帝說軍餉弊案的事情,誰知皇帝卻先說別的政務,大家只能耐著性子等著,本來年底下內閣和皇帝靠御前會議,總是有扯皮的。因為六部大多數是虧空的,要如何填補這一年的虧空,身邊為什麼虧空。這是個很扯皮的事情,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錢沒法辦事。平日里一個個憂國憂民的大臣,一下子化身成了錙銖必較的商人,有的時候為了一筆開銷,吵得唾沫橫飛也是常見的。

可能大家都認為今天皇帝會說貪污軍餉的案子,整個朝廷都在等著皇帝的態度,因為誰都清楚,皇帝對這個案子的態度就是對甄應嘉,甚至對太子的態度。原先沒有一天時間才能商議好的財政審議,竟然一個時辰之內就完成了。大家都沒心思互相扯皮,討價還價,不肯認虧空了。一點虧空算什麼,重要的是皇上對甄應嘉的態度,未來太子還會不會坐在那個位子上。

「皇上,上一年各部的財政審議已經為完成了,該討論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送上來的案子了。第一件是皇上薛蟠借著采買軍餉的機會,大肆貪污的。這是江蘇都察院送上來的案卷,錦衣衛指揮使徐鶴的折子,皇上也該看見了。」刑部尚書站起來,立刻有小太監把案卷放在了皇帝跟前。

誰知皇帝根本沒打開看,反而是看著靖王︰「你管理兵部,你來說說,國家掏出來三千萬的銀子花在了西南戰事上,怎麼一個小小的皇商就能貪污了將近一千萬?」

這風向不對啊!在場的人都驚呆了,誰都知道太子管著兵部和戶部多少年了,靖王只是敢接手,而且這個事情和靖王也不知道,協調大軍糧草的差事可是太子的親信在辦呢。怎麼皇帝卻對著靖王開炮了?

寧王一挑眉,剛要說什麼,眼光和林如海瞬間相交,電光火石之間,寧王一下子明白了什麼,就裝死了。

靖王倒是沒什麼驚訝,委屈只跪在地上對著上面磕個頭︰「都是兒子不謹慎,父皇叫我協管兵部,誰知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自請回家的面壁思過。」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