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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和霍夫人都愣了一下,均點頭稱好。

這兩人都是沒有執掌過中饋的,眼下霍夫人恐怕連自個的嫁妝究竟還余多少都不知道吧,霍光更是不清楚。

夏姬柔聲提醒兩人除了將霍家的人請來,還應當請東閭家的家主、霍夫人的母家人、里正來做個旁證。

兩人均深以為然。

霍嬗進宮去看堂妹,將這些都說了一遍,霍綰君撲閃著大大的眼楮,胖乎乎的小臉上終于微微的有了些笑意。

這笑意就像是春風一般,看不見,模不著,甚至感受不到,但是草就綠了,花就開了。霍嬗感覺到霍綰君整個人輕了許多。

他笑著模了模霍綰君的發髻,問︰「還習慣嗎?」

「習慣,」霍綰君道,除了不喜歡這個鎮殿的名聲外,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合歡殿的家人子對她格外的客氣,又帶著濃濃的疏離。

這也是必然的。

她剛進宮,就按照禮節,請求見李夫人一面,被婉拒了,說李夫人眼下病重,病容不整,不方便見客。

霍綰君就被孤零零地放在偏殿,倒也不敢有人薄待了她。

這樣也好,她什麼都不做,可以想些心事。

霍嬗帶給她的這個消息真是極好,沒料到父親竟然願意松口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確認,父親真的同意了母親帶著她和小弟弟和離。

「胖頭魚。想什麼呢?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一樣,」史皇孫的聲音響起。

「咦,您怎麼來了?」霍綰君奇道。

史皇孫穿著玄色的裘衣,一張宜喜宜嗔的小臉在黑亮的毛領的襯托下,讓霍綰君呆了一呆。

霍嬗也是個俊秀的,因為霍去病便是個美男子,霍嬗繼承了父親的英俊相貌和高大的身姿,但劉進的俊美卻屬于另一類。

一種霍綰君說不出的俊美,有這麼一瞬的功夫,霍綰君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一雙小胖手十指交纏,扭啊扭的。

劉進瞧著霍綰君白里透紅的胖臉蛋,想著,這胖頭魚真是心寬,在那里都能住的高興。

「霍大娘子來了?!」金大郎也竄了出來,奉車都尉家的大娘子胖乎乎、白生生的蠻好玩。

霍綰君恢復了正常,笑眯眯地和金大郎打了招呼,她知道一定是皇帝又來看李夫人,被拒之門外,他們順便來瞧瞧自己了。

偏殿里有了孩子,立即熱鬧起來,有幾個乳母便帶著李夫人生的小皇子劉髆,也湊了過來,有些難為情地道︰「李皇子听見熱鬧,也要過來。」

劉進有些不情不願地和劉髆見了禮,論起輩分來,這是他最小的皇叔。

劉髆三、四歲的年紀,皮膚白得像白雲,一雙大大的眼楮,晶瑩剔透,像是會說話,高高的額頭,俊俏挺直的鼻子,花瓣一樣的唇,霍綰君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呼吸都要被奪走了。

「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史皇孫扔過來一顆花生,砸在霍綰君的臉上,聲音里帶著諷刺。

剛才還看著自己挪不開眼,眼下又這般,真是可惡。

自李夫人病後,劉髆就再也未見過母親,父親每次被拒之門外,都氣呼呼的走了,他听見偏殿里有兒童的鬧聲,立即便尋了過來。

小孩子們都喜歡胖乎乎軟綿綿的玩伴,劉進太過陰冷。金大郎是匈奴人,長得格外的高大,眼楮像金日禪一樣湛藍,毛發濃密。霍嬗雖然溫和,卻是這里面歲數最大的一個。霍綰君白胖柔和,是他最好的選擇。

劉髆睜著一雙黑水晶一般的美目,小手輕輕地拍打著霍綰君的腿,拉著她玩捉迷藏的游戲,累的呼哧呼哧的也不願意停。

到了正午的時候,霍綰君的輔食就多了兩樣菜和一碗鹿肉羹。

夕食前,劉髆又鬧著來尋了她一道。

霍綰君嘆口氣,由子及母,李夫人的美貌可見一斑,只是劉髆早早就要沒了母親,日後還要被志大才疏的母舅連累,失去了皇帝的歡心,真是可憐。

她瞧著這麼貌美的小東西,心都軟成了一團。

李夫人病得一天比一天重,身體迅速的衰敗了下去,太醫說已經金石無效,劉徹又廣招巫醫,為李夫人救治。

霍光覺得度日如年,恨不能立刻馬上就和霍夫人和離。

東閭正听了阿賢的提示,也巴不得早早讓姐姐解月兌出來,跟著這樣的夫君,他的姐姐就是第二個母親。

兩人齊心,其利斷金。

霍夫人和霍光的和離很快就擺上了日程,東閭家主,前家主、東閭正、夏姬、霍嬗、里正都到齊了,圍著案幾團團跪坐,使女婆子們站的遠遠的,一點聲都不敢出。

夏姬將霍綰君理出來的帳,一筆一筆的盤完,霍光的手心慢慢的涼了下去,東閭正的雙眼之中的火星也燃的越來越旺。

這麼些年,姐姐帶到霍家的家產竟然剩不下什麼,霍家大大小小的款項,包括納妾的費用、僮奴們的月錢竟然都是從姐姐的嫁妝中出的。

霍夫人也算了算,之前又周濟弟弟求學,一算二算竟剩不下什麼。

更有小顯背著霍夫人發出去收利的錢財,在東西兩市入的份子,都是拿的霍夫人的本錢,本錢現在都墊了出去,多年來的利錢卻是從未見過。

霍光呆了一呆。

眾人均呆住了,看著霍光的眼神就有些復雜。

霍光身為奉車都尉,據說還深得帝寵,皇帝賜下的金銀珠寶不在少數,竟然沒有半點登記在冊。

大奴被喚了來,一番詢問,證明這個賬冊並無半點虛假,小顯將家主帶回來的財物另行造冊登記,並未使用。

東閭正冷笑了數聲,就要發話,前家主立即指著女兒喝道︰「你連個嫁妝都管不住,要你何用?做主母做到這個份上真不如讓賢,好在你尚有自知之明。如今小顯不知下落,你便自己認了吧。」

里正膛目結舌,從未見過這般胳膊肘朝外拐的父親。

夏姬面露不忍之色,霍嬗雙手撐住案幾,怒道︰「君子不欺暗室,叔叔,這樣的帳該如何算,才不有辱于霍家家聲,想必您心中有數。」

霍夫人緊緊扣住衣袖,竭力忍耐,听得佷兒這般說話,眼淚就簌簌地掉了下來,霍光道︰「小顯不在,確實無法衡量這些錢財的去向,我……我。」

霍光也說不下去了,他知道小顯的私心,小顯管中饋的時候,經常說怎麼得了一筆錢,可以攢下來給禹兒和雙胞胎做家產,他也並未多想這些錢財的本錢是從那里來的。

他的俸祿也並未交給妻子,原來這麼些年,竟然都是花的妻子的嫁妝,這要是傳了出去,他那還有面子可言。

前家主只恨巫師曾經說他作孽事太多,不然將這個外表老實,內里藏奸的女兒弄死了干淨。

故意當著大家的面,將小顯做的事情抖露出來,讓人人都不得安寧是吧?

「若不然,我去京兆尹府報案,追鋪逃奴小顯吧,怨不得她要失蹤,想來是帶著霍大人和姐姐的財物補貼了外人,」東閭正強忍住心頭的憤怒,冷冷地道。

「你胡說些什麼?什麼叫做補貼了外人,你也是飽讀了聖賢書的,竟然說出這樣污人耳朵的話來,」老頭子拿起拐杖又要朝兒子打下去。

霍嬗氣急了,瞪了里正一眼。

戚里的里正也不是白當的,霍家的事情他也听到過風聲,如今霍家分府,雖然霍光是霍家的嫡支,可惜皇上更看重的是霍去病的遺孤。

「夠了,老人家要教訓兒女回家教訓,該怎麼和離還是迅速拿個話出來,」里正不耐煩地大喝一聲,別人他不敢訓斥,一個沒落家族的到了勢的老頭子,他還不敢訓斥嗎?

老頭子尷尬地停了手中的拐杖,的確,他的威風也只能在家中擺一擺了。

東閭家主已將風向看的明白,冠軍侯是站在霍夫人這一邊的,他想到了東閭正在太子府中任職,雖然大伯說還要在族中選人來做霍家的繼室,兩邊都得罪不起,但明面上還是能擺的清楚。

「霍大人,這樣的事情傳出去了對名聲也有礙,雖然我們都知道是小顯做的,但旁人不知,還以為霍大人和當家主母帶來的滕妾謀算嫁妝呢。所以,還是听東閭正的,求京兆尹府追捕逃奴小顯吧。」

說起來也是句句都為霍光著想了。

可惜霍光卻最不能選擇這條路,他額頭上的汗掉了下來,有些狼狽地道︰「我叫大奴搜一搜小顯的院子,看能不能找出些財物來頂著。」

一番折騰下來,還是有一大塊缺口補不上,霍光的那些財物究竟去那里了,這是個謎。

霍光急的要命,生怕耽擱了和離。

老頭子氣的要命,這都是要留下來給霍禹的,這個胖女兒真是不讓人舒心。

東閭正恨的要命,他姐姐的嫁妝就這麼嘴巴皮子踫一踫就沒了麼?

夏姬和霍嬗心里鄙夷,但也不好當著外人太過拆霍光的台。

場面陷入了僵局。

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霍夫人道︰「不如請夫君將這宅子抵給我吧,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兩個孩子,多有不便,住在這里,里正相熟,嬗哥也會看在夫君的面上,多加照顧。」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

而且算起來,霍光並不虧,一個大窟窿就這樣被填平了。

只不過面上不好看罷了。

霍光還在猶豫,老頭子又跳起來道︰「你這個心里藏奸的,你讓光郎的面子朝那里擱。」

東閭家主瞧見里正鄙夷的眼神,臉都紅了,道︰「大伯,做人要講良心,莫在做孽事了。」

這句話迅速地讓老頭熄滅了戰火。

兩權相害取其輕,霍光思索再三,點頭同意了,雙方當場畫押,立了文書,算是正式和離了,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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