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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嬗遲疑地看了看坐在一旁魂游天外的堂妹,決定還是先回家和夏姬商議一番再說。

霍綰君十根胖乎乎的手指交錯,咬著腮幫子,有些想不通,皇家的孩子怎麼這麼早慧呢?

她怨氣最大的並不是總被劉進吃得死死的,而是……她不想再做神棍了。

以前做是不得已,如今,她有父有母,有堂兄有弟弟,好日子才開了個頭。

做了神棍的少翁和欒大都死了呀。

霍綰君覺得她當初情急之下,找的那個借口真的是太爛了,又或者,她應當憋著一口氣,在寒潭中撲騰。

就不應當妥協。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霍嬗將堂妹送回隔壁的奉車都尉府,瞧著胖乎乎的小堂妹四平八穩地邁著步子,在侍女和婆子們的護衛下進了府門,方松了口氣,回了冠軍侯府。

在地牢里,由阿賢陪同,霍嬗見了被折磨的已經沒有生氣的小顯。

小顯一見到霍嬗,便喜極而涕,即使是知道,她謀害霍嬗的事情已經敗露,對方的心中深深地恨著她。

但霍嬗是個溫順的郎君,又一直感念著叔叔霍光的照顧,這樣的小郎君和史皇孫那樣的小郎君完全是兩種人。

史皇孫盯著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就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沒有穿衣服,什麼**都藏不住。

如今的她不知霍家的情況,史皇孫也說的清楚,她必死不可,但若是想讓她的孩子在霍光的照拂下好好的活著,她就要依皇孫所言,老老實實地做完幾件事。

小顯沒有做或者不做的選擇,她只能祈求能早些得解月兌,小顯自詡聰慧過人,霍光經常為她的智計和狠絕所折服,但她卻從未想到,有朝一日,她會覺得死是一種期待,一種喜悅。

「冠軍侯,小顯是受了李中人的蠱惑,動了邪念,李中人一心想為祖父和父親報仇,計劃除掉您,小顯與她嚙臂為盟,只要日後被扶了正,霍家將會支撐李皇孫。小顯那日說服大人讓大娘子隨您去公主府,是想借機謀劃霍夫人的位置,期望日後讓禹哥繼承霍府。」

小顯還是沒有將想讓雙胞胎過繼道霍嬗名下的話說出來。

但是霍嬗早已在劉進的暗示明示之下,懂了這些關竅,小顯沒有說明白的話,他也能揣測出來。

見小顯說的,和劉進之前說的偏差不大,霍嬗的內心洋溢著對表弟的敬慕,表弟實在是太神了。

「這些事情,我叔叔可否知道?」霍嬗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霍光對于霍嬗的意義非凡,他自幼在霍光的羽翼下長大,就像一只剛啄破蛋殼的雛鳥,見到霍光的第一眼,便將他當作父親一般的依戀。

明知道小顯不會說實話,霍嬗還是問了出來,他只想有個人對他說不是的,他想確認,叔叔至少沒有親手策劃來害他。

阿賢在一旁微微嘆氣。

霍嬗的臉微紅。

小顯連忙大聲否認,「大人怎麼會知道這些事?都是小顯借著大人和夫人的信任,籌劃的這些事。」

說罷,匍匐在地上,朝霍嬗的腳爬去,用嘴唇輕輕地踫觸著霍嬗的絲履,哀戚地道︰「冠軍侯,小顯對您不起,罪孽深重,不敢求冠軍侯原諒,只求冠軍侯放過小顯所生的三個孩子,夫人沒有產子,他們都是你叔叔的骨肉……」

霍嬗退後一步,突然有些不忍,又有些微妙的快意,「雙胞胎已死,他們染上了天花,叔叔親手操辦的喪事。興許這都是報應吧。」

小顯大叫一聲,渾身激烈地抽搐,暈了過去。

霍嬗著急想離開,阿賢命人拎了一桶水,潑了過去,道︰「小顯,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冠軍侯要走了,皇孫只給你這一次機會。」

听了這話,小顯又開始抽搐,霍嬗要離開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即使再有什麼冤仇,小顯也快要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霍嬗不是一個心冷之人,雖然是遺月復子,但皇帝喜愛,衛家也對他多有照料,霍光更是個面面俱到之人,曾經給了他許多溫暖。

在平陽公主府上,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種刺骨的要人命的惡意。

小顯掙扎道︰「求冠軍侯帶話給夫人,念在同為東閭氏的女兒份上,善待霍禹。」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驚得霍嬗見到母親夏姬,還回不過味來。

夏姬听後,亦是愣了一刻的功夫,才嘆了一句,「夫人真是可憐呢。」

又過了半響,嘆道︰「東閭家也是世家大族,雖然沒落,你父親當年親自為你叔叔求娶,之前也曾經打听過東閭家的背景,打听過霍夫人的性情……沒料到,東閭家的家主真是好狠的心呢。」

自古諸侯國的女兒出嫁,都是嫡支的姐姐嫁到夫家,帶著妹妹做陪嫁,妹妹被稱之為滕妾,比一般的小妾的地位要高出許多,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確保兩姓之好。

正妻若是早死,又或者沒有產子,滕妾便可以扶正,或者將自個生的孩子記在正妻的名下,這樣嫡子是妻族所生,妻族在夫家的利益傳承便有了保障,妻族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支持夫家。

但是,普通的世家大族嫁女兒,所帶的滕妾,很少再是庶女,畢竟世家大族的庶女也可以嫁得不錯,去做正妻。

滕妾作為陪嫁這種方式在普通的嫁娶之中便不怎麼盛行了,即使是帶了滕妾陪嫁,一般也是族中貧弱支脈家中的小娘子。

像東閭家這樣的沒落世家嫁女兒給霍光,所帶的陪嫁滕妾或者是東閭家族中積貧積弱之家的女兒,或者便是侍女。

小顯一直聲稱是服侍霍夫人的侍女。

夏姬屢屢思量,東閭家的家主為何能放心,讓自個女兒身邊有如此心機和美貌的滕妾,從來只見到過綠葉襯托紅花,沒料到到了東閭家這里,卻是紅花襯托綠葉,而且還是個連姓氏都沒有的綠葉。

原來,她一直都想錯了。

在東閭家主心中,只怕真正的紅花是小顯吧,這個沒有辦法冠以東閭姓氏的女兒。

夏姬嘆息了一聲。

又道︰「霍夫人真是可憐,嬗哥,你記得日後多照顧綰君和小郎君。」

一個女子,在家里不被父親喜愛,在夫家不被夫君寵愛,甚至雙方都在算計著她,實在是可可憐,所能依仗的不過是兒女了。

可霍夫人絲毫不知情,依舊好好的過日子。

「母親,孩兒不知道該不該轉達這句話給嬸子,」霍嬗遲疑著,望著母親,希望能得到一個好的建議。

夏姬在心里感嘆,沒有父親的孩子,就是這般少了些果決,日後,還是要讓霍嬗多去太子府走動。

「你嬸子是個心軟沒有主意的,你那小堂弟還未必能得了你叔叔的喜愛,如今再將這件事情捅破,難道還要逼你嬸子將霍禹記在名下不成?霍禹本就是庶長子,佔了個長字,若是再記到你嬸子名下,綰君和她弟弟日後又該怎麼辦?你叔叔知道了,只怕後宅里面又要起波瀾,」夏姬給兒子說著後宅里這些事。

「小顯真是可惡,最後還要算計你和你嬸子心軟,這事還是日後悄悄告訴綰君的好,那孩子瞧著比霍夫人還有盤算些。」夏姬輕輕哼了一聲。

霍嬗這才恍然大悟,立即點頭應下。

女人的心機真是無處不在啊,像霍夫人這樣的,真是憨人有憨福吧。

霍嬗還沒有等到霍綰君長大,告訴她這件事,劉進就已經知道了。

阿賢將這個勁爆的消息告訴了小主子,史皇孫的嘴巴張大的正好可以塞下霍綰君帶來的喜蛋,露出一顆黑黑的牙洞來。

「什麼?東閭家里竟然有這樣的事!」劉進立即翻身坐起,再也不為缺了顆門牙而郁郁寡歡了。

他笑的像只狐狸,「本皇孫想了想,對胖魚頭這樣的有用之人,還是應當恩威並施才對,霍嬗對後宅的事情不精通,一定想不起來去查證,就算想查證,他也沒有什麼可用之人。」

這話倒是說的貼切,霍家一直由小顯主內,霍光主外,霍嬗那里有自個的心月復呢?就算是現在,兩家分了府,他身邊的人也都是皇上和公主府派來的人,又哪里有劉進來的方便。

阿賢是個利索的,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得了東閭家的消息,其實,也沒有怎麼花心思。

因為,東閭家出了件大事。

霍綰君的嫡親舅舅,和霍夫人一母同胞的弟弟,在東閭家說不上什麼話,並不受家主重視,東閭家是個沒落的世家,女兒雖然嫁給了冠軍侯的弟弟,但冠軍侯又早死,東閭家並沒有被提攜起來。

東閭家的家主便不再象其他的世家大族一般,有那麼多的講究,非常喜歡庶長子,反而將嫡妻拼著命生出來的嫡子放在一邊。

近來,東閭家主有意花盡家財,讓庶長子出仕,重振東閭家,庶長子自幼便勤讀儒學,恰好當今皇上愛儒,太子尊儒,東閭家主覺得這是極好的時機。

嫡子頗有怨言,接著就有嫡子放浪形骸的傳聞傳了出來,再接著,庶長子寫了訟詞,遞交到郡守府,狀告嫡子趁醉與父親身邊的侍婢有了□□,父親被氣的臥病在床,按照禮法,東閭家主可以將嫡子杖責致死,但庶長子認為這件事情還是應當報官處理。

劉進微微地眯起眼楮,笑著道︰「自古為了家業,手足相殘的何其多,這個庶長子將這栽贓嫁禍、斬草除根之法倒是用得出神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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