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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以女上男下的姿勢又持續了幾秒鐘,時夜仍在愣神狀態,那雙漆黑的眸子眨了兩下,眼底流淌著淡淡的光。

只是待那驚愕的情緒消散時,仿佛瞬間就適應了現狀,全然沒有因這樣的姿勢感到絲毫屈辱,反而有點習慣了。

時夜的喉嚨輕輕動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里竟帶著一絲調笑︰「余兒。這名字該不會是我起的吧?」

一剎那,只覺得樊小余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

沒由來的,這名字她听了就上火。

可與此同時,腦海中卻硬生生擠進來一幅畫面。

好像她正坐在沙發里,時夜居高臨下的俯身……

他的嘴唇微涼,抵在她唇上的力道也並沒有壓實,他身上仿佛還有些化學藥劑的味道,合著讓人並不討厭的淡香。

只一秒,他就閃開。

下一刻,她就騰地彈跳起來,將時夜反身壓在身下……

樊小余一下子醒過神,又低頭看了看,正是這個姿勢。

而時夜呢,正被樊小余突然加重力道勒的有點疼,正想告饒,誰知下一刻那力道就松了。

就見樊小余錯開點距離,輕巧的站起身,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有些困惑,還夾雜著一些混亂的情緒,仿佛將他穿透了去看另外一個人。

時夜也不躲避,就那樣任由她看著,索性也不起身,只是坐在地毯上支起一條腿,一只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手撥了撥頭發,仗著自己英俊瀟灑就有點死賴著的意思。

等樊小余像是看夠了,突然冒出來一句︰「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樊小余也不知道自己問的是這個時夜,還是剛才那個突然偷吻她的那個時夜,心里也不由得想到,以時夜這種身手,速度不快,力道還刻意收著,除非是和他你情我願的小姑娘,才會被壓倒。

剛才被他吻的人,又怎麼會是她呢?

被這麼直接的一問,時夜倒是沒有一絲羞赧,本來麼連剛才被那樣鎮壓了都不見他臉紅,這麼堂堂正正的問話更不值得了。

就見時夜撩起眼皮,一手撐在地毯上,嘴角掛著笑回話︰「就想試試你的身手。」

樊小余沒搭腔,伸出雙手低頭看了看,事實上連她自己也沒料到能反應那麼快,手腕就像是活了一樣,面對手長腳長的時夜連想都不用想,一過招就知道把他那礙事的手腳往那個方向折,還得用巧勁兒。

時夜靜了一秒,又道︰「就你剛才那兩下子,不練個幾年出不來。」

樊小余依舊不搭腔。

時夜見狀,知道她在等待下文,難得的沒有賣關子,繼續道︰「我的意思是,這幾天發生的事難道你就沒有覺得奇怪麼?」

奇怪,何止奇怪?

簡直可以說,所有看似順理成章的事都透著違和。

但樊小余本來就是來借腦子解密的,既然有時夜在,自然不用她浪費腦細胞,索性就將虛心求教做到底。

「你指的奇怪是?」

時夜怔了一瞬,險些以為樊小余是剛睡醒腦子不清楚,但目光望過去,卻正巧抓住她眼底的好奇,心里一動就意識到什麼。

看來樊小余是打定主意吃現成的了。

時夜眨了眨眼,便決定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耐著性子分析給她听︰「今天早上咱們去方彤家時,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是怎麼進門的?」

怎麼進門的?

樊小余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哦,好像是她一腳踢開的?

就見時夜笑道︰「雖說方彤住的房子有些年頭,那扇門也不是很堅固,但是也能起到平日防盜防風的效果。可你就那麼一腳把門踢飛了,我在旁邊都替你覺得輕松,想來即使換個堅固點的也架不住你的腳力。」

話落,不到一秒,時夜又補了一句︰「不然你再拿咱家的門試試,看我有沒有低估你?」

時夜還沒說完,樊小余的眉頭就打了個結。

讓他分析他的,他沒事做什麼說話噎人,當她听不出來麼?

可樊小余還沒開始發火,那邊時夜就又一次開口,好像打定主意不給她反擊的時間︰「這是第一。我再說第二,剛才我的本意只是試一下你的身手,想驗證我白天的所見,不過這一試倒試除了另一件事——」

故意停了一拍,時夜眨了下眼,繼續道︰「你覺不覺得‘余兒’這名字听上去很順耳很熟悉?我總覺得不是第一次這麼叫你,而且你好像也沒有很驚訝。如果我接下來的推論不錯,你我的關系真不止于那張契約合同那麼單薄,指不定還有些千絲萬縷的牽扯,曖昧不清的糾纏在里頭。」

樊小余︰「……」

這一回,樊小余總算是听出點眉目了,合著七拐八拐的把她往這里拐呢?當她是吃素的小白兔,丫當自己是大尾巴狼呢?

果然,面對時夜這種無恥之徒,就不該擺出虛心求教的姿態,對他多一點點禮貌都是多余,這人就是天生嘴賤,給點臉就撩閑,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透著一股子欠抽的氣質,還不如剛才一路鎮壓到底,或者將丫高高吊起,小鞭子抽兩下自然什麼都老實了。

可樊小余眯著眼齜著呀才想到此處,就不由得怔住了,腦海中極其不合時宜的迸出一幅畫面,可不就是時夜被高高吊起的模樣麼?

但那畫面似乎又比樊小余能想到的程度更深,時夜渾身上下只著了一條深色的內褲,吊起來不說脖子上還系著情趣用品商店專門出售的項圈。

樊小余立刻醒神,又看了一眼正坐在地上仿佛搖著尾巴的家伙,心想著這些若不是她的錯覺和幻想,就必然是以前發生過的,難怪她會覺得時夜欠招兒的模樣很眼熟,越看越覺得手癢,更覺得這種人天生就該拿鞭子抽,一天不抽就上梁。

不過樊小余倒沒真的將此付諸于行動,面上還擺著一連串的問題沒有解決,她得先一一摘清了再說。

「你說起這個,我也覺得有幾個地方很奇怪。」

樊小余一開口,時夜挑起眉,接茬兒問︰「哦,哪幾處?」

樊小余道︰「你一個廚子,分析起案情來頭頭是道,思維邏輯縝密,毫無破綻可言,這點的確是有點奇怪。不過今天要不是靠你的推理,咱們也不會去到方彤家,更加不會及時將Bill帶回來。要是錯過了,以後再找他就難了。」

樊小余一張嘴就是表揚,口吻頗為誠懇,反倒是讓時夜一怔。

事實上,剛才時夜一嘴賤完就注意到樊小余眼里的殺氣,他下意識一個激靈,莫名其妙的就涌起不好的預感。誰知那預感還沒消散,樊小余就變了一副面孔,誠心誠意的夸獎起他了,一時間難免會有些受寵若驚。

那邊樊小余繼續道︰「話說回來,你有這樣的本事,怎麼沒去刑事局謀個差事,在我這里豈不委屈了?」

像是樊小余這種平時脾氣差,性子不耐煩,凡事喜歡直來直去,動不動就暴力解決問題的妹子,一旦和顏悅色起來,那效果可是杠杠的。

時夜骨子里又極度自戀,不然也不會講究穿著成那樣,加上樊小余輕易不夸人,這一夸必然是走心的,他听得心里舒坦,連耳朵上的絨毛都變得服帖了,掛在嘴上的笑意是收也收不住。

時夜正享受著片刻的歡愉,心里蕩悠悠的,哪料到下一秒就迎來了這樣一句。

「但你有個毛病。就是分析的時候喜歡賣關子,都那麼緊要的關頭了還要拐彎抹角的說話,這點不僅奇怪,而且極其惹人厭。」

樊小余話鋒一轉,口吻就硬了起來,嘎 脆的蹦出來這句話,一下子就將時夜蕩悠悠的魂兒給大卸八塊了。

時夜一愣,看著她不說話。

樊小余卻沒打算就此打住︰「對了,你眼神也不太好。今天咱們追Bill的時候,你為什麼跑去另一條路?我事後想了下,實在想不通。還有,你這麼長的腿,怎麼跑的這麼慢,知道自己跑錯了路,還不趕緊回來,去了那麼久都干什麼去了也沒交代,這一點難道不奇怪麼?」

那話就跟小刀子似的,一把把「嗖嗖嗖」的射向時夜。

時夜硬生生接了全套,只覺得全身都傷著了,便別過頭從地毯上站起身,走了兩步坐進沙發里。

這兩步可走得不容易,別看時夜站起身身材很高,邁開一步是人家兩步,這剛睡醒沒幾分鐘氣質還有些慵懶,卻是借由這兩步的空當修補破碎的自尊心。

事實上,這兩天那越發蓬勃的分析能力,足足讓他自己驚艷了好幾把,一時間自然難免忍不住炫耀,誰知這看在樊小余眼里卻成了惹人厭和眼神不太好……

可到底是自戀慣了的性子,兩步走完了,人一坐下,臉上的表情就瞬間管理妥當,依然是那副雲淡風輕、有容乃大的樣子。

「是這樣的,在追Bill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影,那個時間出現在那里,我覺得鬼祟就追去看看。可是追過去了,人就不見了。或者你也可以當我是眼花,看錯了,或者是我跑得太慢,把人追丟了。」

時夜輕描淡寫的將這段一帶而過,不等樊小余提出質疑,轉而又說︰「你倒是說說,今兒個你追到Bill的時候,是如何說服他的?」

樊小余靜靜看了時夜片刻,除了覺得他話題轉的生硬,表情有些微妙的古怪外,倒也沒看出別的,想了一下便將白天在廢棄廠房里的事說了一遍。說到那些一閃而過似曾相識的畫面時,還著重描述了一下。

樊小余不說不要緊,一說就把時夜說出了神,尤其是說道她和Bill、大貓三人在一間手術室里為一個男人做斷肢移植手術的場景。

就見時夜神情一下子凝重起來,眼神發直瞪著地上,就像是之前在警局走廊的長椅上那種模樣,仿佛被人抽走了魂魄。

***

畫面一轉,時夜再一抬眼,發現整個人已經被拉進一間手術室,四周的牆壁、地板,連手術台和手術桌都用塑料布貼住。

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男人,斷了一只手,因失血過多臉色灰敗,身體被綁帶牢牢固定住,別說男人沒有力氣掙扎,即使有也掙月兌不出去。

旁邊的輸液架上的血袋,正在緩慢送血。

時夜走近一看,覺得這個場景十分熟悉,又靠近兩步,去觀察男人的傷口,就見那傷口切割整齊,邊緣的肉雖然有些蜷縮,卻不難看出大概是電鋸一類既快又鋒利的金屬物造成的傷口。

斷肢的男人見到時夜,一臉懇求,可惜嘴巴被布條綁住,發出的聲音並不詳細。

時夜剛要靠近想听的更清楚,腳下卻突然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節已經發黑發紫組織壞死的斷肢。

「你來了。」

這時,背後突兀的傳來這道聲音,陰測測的,像是從地獄冒出來似的。

時夜霍然轉身,正迎上來人。

就見身材一道和時夜一般高的身影,身著一襲黑色大褂,外面罩著一層塑料布,一雙眼楮藏在深色的護目鏡後,臉上還蒙著巨大的黑色口罩。

身著黑褂的男人來到手術台前,對那斷了手滿臉驚恐的男人說︰「你很慶幸,雖然你的斷手壞死了,但我這里還有一個被你殺害的女人的斷手,可以為你接上,還有充足的AB型血。」

黑褂男人將旁邊蒙在托盤上的白布掀開,露出里面被特殊液體浸泡的斷肢,五指縴細,末端的蔻丹還劈了一只。

這一幕仿佛一道閃電當空劈下,正中時夜。

時夜更加肯定這個地方他來過,此情此景他經歷過。而且上一次經歷,他分明明確的看到了口罩後面的面孔,正是Bill。

但這一次,時夜卻不敢肯定,眼前這人和Bill身上的氣質顯然不吻合。

時夜緩緩抬眼,雙手撐著手術台面,仿佛听不到斷肢男人向他的嗷嗷懇求,只是目光平定望向對面藏在護目鏡後的那雙眼楮。

黑褂男人不躲不閃,一手已經拿起手術刀,只听時夜淡淡的陳述道︰「我認識你。」

話音落地,時夜仿佛看到黑褂男人笑了,只是那笑容藏在口罩後,他並不肯定。

時夜又道︰「但你不是Bill,你是今早被我追的那個人。」

時夜話音落地,黑褂男人良久沒有動靜,半響過去,才放下手術刀,抬起一手摘下口罩,露出藏在後面的貨真價實的笑容。

果然是他……

時夜依然很平靜︰「交了兩次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只听男人說道︰「你可以叫我阿坤。」

時夜唇角微動,又問︰「這是哪里?」

阿坤︰「我的手術室。」

時夜︰「在月光城?」

阿坤挑了下眉︰「呵,你不是已經猜出來了?」

是的,是猜出來了。

不是月光城,是他的意識世界,或是幻覺,只存在于他的腦海中,受他的思維控制,或是控制他的思維。

時夜︰「那麼,月光城呢,是虛擬世界?」

阿坤笑了,等同默認。

時夜又問︰「你做的好事?」

阿坤搖頭。

沒由來的,時夜竟然相信。

如果真是阿坤搞的陣仗,這該多值得他炫耀,何必否認呢?

不知是否連著這樣「靈魂出竅」幾次,時夜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一時間倒也不急著離開,索性先把問題都搞清楚再說。

躺在手術台上的男人情急之下開始掙扎,晃動手術台吱呀作響,時夜低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阿坤︰「如果現在這里是我的意識世界或幻覺,那麼這個男人實際上應該已經死了?這個場景是過去時?」

阿坤笑容漸濃,眼楮很亮︰「說的沒錯,繼續。」

時夜又看了一眼這個「已死」的男人,別開目光,想了片刻又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上一次這個場景出現,和我對話的是Bill,不是你。為什麼這一次會變成你?」

按理說,Bill做這樣的斷肢移植手術應是手到擒來,黑褂、黑色護目鏡、黑口罩的裝扮也確實是Bill的標配,加上這間手術室里物件的擺放,十分吻合一個強迫癥醫生的風格。

但事實上,阿坤也是外科手術的高手,阿坤也有這樣一身裝備,阿坤甚至能用手術刀精準巧妙的取人性命。

想來如果Bill願意,他的手法也可以做到殺人于無形。

兩人唯有一點不同,就是性格上的南轅北轍。

那麼,如果假設這兩個人是一個人呢?

思及此,時夜倏地轉身,正撞上阿坤的目光。

原來阿坤的視線從未離開過,一直追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期待,像是看到了久未蒙面的好友。

時夜緩緩開口︰「既然你出現在我的意識世界里,也就是說,你和Bill的關系我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之前被我忽略了。其實,你和Bill是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人格分裂。」

是的,只有這樣的解釋一切才說得通。

Bill即是阿坤,阿坤即是Bill。若是兩個獨立的個體,Bill不可能沒有機會擺月兌阿坤,阿坤也不可能控制Bill為他掩飾殺人罪行。

除非他們是生命共同體。

時夜皺了下眉,又道︰「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你們誰是本體?」

阿坤依然在笑︰「你認為呢?」

時夜︰「就目前來看,似乎是你,Bill處處受制于你。但也有可能是Bill,卻被你後來居上。而我,之所以能看到你,是因為月光城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在這種虛擬的環境中,隱藏的人格會出現‘實體’,但只能被少數人看到。我說的沒錯吧?」

只是,是什麼樣的虛擬環境才能做到這一點呢?

怎麼做才能離開這里?

阿坤開了口︰「都沒錯,因為Bill進來了,所以我也被迫進來。若是離開,我們也得一起,決不能將其中一半留在這里。」

隔了一秒,阿坤又道︰「所以你們若是帶Bill出去,也得帶上我。」

時夜即刻反問︰「如果我堅持不帶你呢,Bill會如何?」

阿坤笑了︰「你說呢?」

答案只有一個,Bill會死。

兩人目光對上,彼此心中都有了定論。

靜了片刻,時夜做出決定︰「好,如果我能出去,我會帶你走。」

無論這個殺人成性的阿坤是什麼來路,總不能因為他在這里把Bill斷送,再多的恩恩怨怨也得先出去再計較。

時夜轉而又道︰「但你也要出力。我需要知道月光城的破綻,才能離開。你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阿坤毫不猶豫︰「好,你問。」

時夜︰「我之前想過,月光城或許是某個數據世界,是原先就設計好用來困住人的陷阱,但現在看來這個陷阱是會隨著角色的變化而改變的,不夠縝密,似乎也不穩定,倒不像是數據世界。」

阿坤不語,靜等下文。

時夜沉默片刻,又道︰「我甚至覺得,我們每個人的行動和思維在左右這個世界的運轉,或者更準確的說,是精神力。」

阿坤終于開口︰「不錯,是精神力。」

時夜不禁挑眉,心里就像是撥開了雲霧,距離那答案越來越近。

時夜︰「呵,如果是精神力,那麼數據世界的猜想就會被推翻,余下的答案只有一個,月光城是一個人夢境。」

也就是說,他們所有人都入了夢。

是的,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阿坤會突然有了「實體」,因為只有在夢境中,人格分裂的Bill才會月兌離出兩個自己。

阿坤又一次笑了,眼底的興奮藏不住。

時夜卻仿佛沒看到,繼續道︰「但是別人看不到你,只有我,我猜這大概是和我的推理分析能力有關,更大膽的說,我恐怕是有‘演繹推理’的能力,在進來這里之前應該以破案為生。」

隔了一秒,時夜也笑了,語氣忽而變得輕松,像是閑話家常一樣︰「這種‘演繹推理’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會被人們誤會是精神分裂或是妄想癥。想來我自己也曾經這樣誤會過,但只要經過科學解釋,再加上嚴格的專門訓練,就會進一步強化這種能力。事實上,只是因為我的大腦的布羅德曼分區第二十、三十七、三十九和四十區域比一般人更加發達,正好這幾個區域是用來處理物體、文字、面孔的識別,以及感知空間關系的。那麼,如果我具備這樣的能力,自然會在夢境世界里看到分裂出來的人格。這也就是為什麼,攝像頭明明沒有拍到你,我卻看到了你如何殺人,如何逃離現場的畫面。」

話音落地,時夜換了個更加舒服的站姿,微微依靠著手術台,又道︰「反之,如果不是在什麼夢境世界什麼月光城,恐怕我也看不到你,即使演繹推理出來,也只是推理出Bill是凶手的結論。」

就听「啪啪啪」幾聲,手術室里響起了一陣掌聲,是阿坤。

阿坤的口吻興奮極了︰「不錯,全中,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你比Bill有意思多了!還有麼,繼續!」

時夜︰「如果前面的假設全部成立,那麼接下來的推論只有一種。我們四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而入夢,被困在月光城,要離開這里勢必有個途經,這種途經就是剛才所說的精神力,只可惜這種能力我並不具備。更準確點說,演繹推理靠的是具象的理智分析,並非情緒人格障礙,更加不是精神分裂,這樣的人精神力會相對弱一些。而在我們之中,精神力最強的只有一人。」

刻意頓了一秒,在阿坤期待的眼神下,時夜緩緩月兌口︰「是樊小余。」

阿坤笑著接道︰「可惜樊小余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接下來不僅要讓她明白,還要讓她熟練掌握,她是最有機會和夢境主人精神互通的橋梁,如果她感應不到,或是不能熟練操作,要離開這里根本不可能。」

要讓樊小余明白,恐怕只有讓她想起真實世界里的前塵往事,而非被夢境困擾的虛假記憶,然後才有機會和所謂的夢境主人也就是做夢者溝通。

而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夢到底是誰的?

他們一定是有必須進來的理由,一定是希望從這個人的夢境里得到什麼或是看到什麼,否則怎麼會冒著被洗腦且可能永遠也出不去的風險踏進來?

這個人一定是所有事件的關鍵,在找到這個人之前,大家必須齊心協力,不能內訌。

思及此,時夜說道︰「按照剛才的約定,我會帶你出去,決不會丟下你和Bill,在離開這里之前我也會為你們保守秘密。但我也有個條件,離開這里之前,你不能再殺任何人,也不能傷害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阿坤想也不想道︰「好,沒問題。」

時夜卻笑道︰「你回答的太快了,我給你三秒鐘考慮,你再想想,或者我再重申一次。這個‘我們’指的是Bill、樊小余、大貓和我,而不能再殺‘任何人’指的是,和這個夢境有關的任何人。」

如果他猜得沒錯,先後被殺的LilyAi和方彤恐怕就是夢境主人分裂出來的兩個實體,就像是這個夢境主人的腦細胞。阿坤殺死她們二人顯然是發現了這一點,想借此找到夢境主人的所在,將其找出,並將其殺死,這樣或許有離開這里的契機,然而卻也是一種極度不理智的冒險。

因為一旦夢境主人死于夢境,那麼困在這里的他們也有可能一起陪葬。

時夜一針見血的將此指出,阿坤不由得一怔,笑容也收斂了幾分︰「原來你早就猜到了。」

時夜道︰「並不很早,只是剛才一番推論下來,這是必然會得出的結果。既然夢境里的都是幻象,沒有真身,試問身為幻象又怎麼會流血,怎麼會死呢?除非被你殺死的是夢境主人的一部分意識。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再這樣做,既然要離開這里就必須遵守約定,以免自食惡果。」

阿坤靜了片刻,直勾勾的瞅著時夜,許久許久才慢悠悠的開了口︰「好,我保證在這里不再殺人,無論什麼事,都等出去了再算。」

時夜︰「一言為定。」

***

畫面一轉,時夜霍然驚醒。

額頭上滲出薄薄的一層汗,再抬眼時,正對上坐在面前矮凳上的樊小余。

但見樊小余睜著大眼專注地看著他,原本就不大的臉線條緊繃,連嘴唇都抿了起來,像是在緊張些什麼。

時夜沒由來的舒了口氣,眨了下眼,抬手蹭了下額頭,這才開口道︰「我沒事。」

樊小余的眼神卻絲毫沒有放松,揪著剛才他的「靈魂出竅」不放︰「可你剛才很不對勁兒,之前也出現過類似的事。說吧,你到底有什麼病?」

時夜默了片刻,才道︰「這件事解釋起來比較復雜。」

樊小余︰「那就長話短說,撿簡單不復雜的說。」

顯然樊小余不問出個子丑寅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這件事又的確難以簡化了說,他總不能告訴樊小余,其實是他在「演繹推理」的意識世界里看到了Bill的第二人格吧?

而且這個人還是犯下幾樁凶案的真凶,只要殺了Bill就等于殺了真凶。

時夜嘆了口氣,決定先按照約定把這件事瞞下去,將方才得出的推論說給樊小余听,希望她能在短時間內盡快消化。

思及此,時夜扯出一抹笑容,說道︰「事實上,我這幾天除了覺得一些奇怪的地方外,還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項能力。」

樊小余挑起眉,眼神分外認真︰「是什麼?」

時夜︰「演繹推理。簡單地說就是可以在腦海中還原案發現場。」

樊小余︰「你是說,你之前分析的那些案情,是因為你在腦海中還原過一遍?」

時夜︰「是。」

樊小余一下子不說話了。

她這一沉默,時夜心里也沒底,心想著連第一步都這麼難以理解的話,接下來該怎麼讓她接受那「荒唐」的事實呢,別是听完了之後直接當他是精神病送去精神病院吧?

誰知時夜自己正在瞎擔心,樊小余那邊卻出了聲︰「那你在推理過程中看到真凶了麼?他是誰?」

樊小余一問,反倒是時夜愣了︰「你能理解?」

樊小余反問︰「理解什麼?」

時夜︰「演繹推理的意思……」

樊小余立刻翻了個白眼︰「你不是剛才解釋過了嗎,你是失憶了,還是當我白痴?Ok,你說你還原過案發現場,我相信,那你應該看到凶手了啊。是誰呢?」

時夜一噎,飛快的撒了個謊︰「不認識。」

事實上這也不算是謊,他的確不認識那個叫阿坤的。

樊小余不疑有他︰「不認識就好,我听Bill的意思,那個人是他朋友,他是出于對朋友的保護才把自己牽扯進去的。」

隔了一秒,樊小余又道︰「我想下一步先把這個人找出來,只要將他和Bill之間的關系做個了斷,就好辦了。」

時夜又是一愣,被樊小余歪樓的能力折服了,立刻往回找補︰「我之所以告訴你演繹推理這回事,為的不是命案,是更重要的事。」

樊小余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什麼?」

時夜耐著性子問︰「你還記得剛才我問你的,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奇怪的?」

樊小余挑著眉,斜著眼角掃了他一記︰「我也回答了,你的職業是廚子,卻會推理,很奇怪;明明在追Bill,你卻拐到別的路上去,眼神不好,也很奇怪。」

時夜張了張嘴,瞬間有點啼笑皆非,腦子里想的是這麼熟悉的被噎的感覺,莫非在真實的世界里樊小余和他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麼,嘴巴上卻及時將她糾正︰「哎,我還是直接點好了——你、我、大貓,還有Bill,咱們所在的這個月光城,恐怕是假的。」

樊小余︰「假的?」

這一回,樊小余倒是沒有即刻反駁和提出質疑,只因此前閃現的許多畫面,和這個所謂的月光城極度不符,卻又真實的不可思議。

時夜見她一臉認真,秀氣的眉頭擰著,眼神低垂,睫毛蓋下來像是兩把小扇子,襯著巴掌大的臉,白皙的膚色,真是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只要這姑娘別張嘴,一張嘴準傷人。

哎……

時夜在心里嘆了一記,再開口道︰「依照我的推理,月光城是一個人的夢境世界,咱們四個人應該是出于某種原因闖入這里,被這個世界的假象洗腦,但顯然洗腦的並不徹底,彼此多多少少會流露出真實世界里的痕跡,加上這兩天命案的發生有了刺激,這才會覺得諸多‘奇怪’。」

樊小余古怪的瞅了他一眼,眨了兩下︰「夢,誰的夢?」

時夜︰「不知道,如果能想起來,大概就能想起所有的一切,咱們是誰,從哪來,為什麼進來,怎麼出去。」

樊小余的眼神變得越發不可思議,瞪著他半響︰「就這樣?」

時夜一怔︰「什麼就這樣?」

樊小余︰「你的推理就這樣,沒了?是誰,從哪來,為什麼進來,怎麼出去,四個問題你一個都沒推理出來,這算什麼推理?」

這話一落地,臥室里靜了好一會兒。

時夜的目光定在樊小余的臉上,她也不躲不閃的就那麼和他對望,眼底全是理直氣壯,上揚的眉尾透著不屑。

時夜真是一口氣差點氣背過去,這與他的預想一點都不一樣,一般人在乍一听到這番「荒唐」的推論時,難道不該先質疑他如何證明這是夢境嗎?怎麼這姑娘直接跳過了那個過程,自己一點腦子都不動,就直接問他結果?他說不出來,就遭到鄙視?

真是太不可愛,太難取悅了。

這姑娘的性格誰會喜歡啊,又不是M屬性。

這樣的想法一冒出來,時夜就愣住了,頓時從脖子上躥起一陣戰栗,汗毛都豎了起來,滿腦子裝的都是——真實世界里他該不會因為愛極了被虐才喜歡上的吧?

這哆哆嗦嗦的想法,很快就浮現在時夜的臉上。

樊小余好奇的看了片刻,只見他像是想到什麼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臉色真是不怎麼好,便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麼?」

時夜眼皮子一抖,睫毛也跟著微顫,抬眼間,漆黑的眸色里映出一個窈窕的影子,原本就不怎麼頑抗的理智瞬間就放棄了抵抗,眼神剛一對上,心里一腳瞬間就投了降。

隨即,時夜有些無力地開口︰「我突然想到……」

樊小余下意識傾身,專注極了︰「什麼?」

就听時夜慢悠悠的說了一句︰「哎,恐怕在真實世界里,我是真挺喜歡你的。」

這話一出,整間臥室里又是一陣沉默。

一時間,只有無聲對望,氣息交融。

樊小余這回連眉頭都沒皺,眼楮也不眨,腦海中平白蹦出了一幅畫面。

***

那是在一個廢棄的倉庫里,四周牆壁是斑駁的,還堆放著一些不知名的設備,倉庫被分成幾個隔斷屋,在其中一間里擺放著一套桌椅,時夜就坐在椅子上,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這話我只說一遍。」

樊小余也不由得盯著時夜,一動不動。

「我是喜歡你。要是如果我可以選擇心給誰,不給誰,我絕不會選擇給個沒心沒肺的。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沒辦法。我估計你也不會往心里去,等基地的事解決了,我找到弟弟,到時候你再給我個答復。當然,在此期間,咱們也可以試著處處。」

***

什麼基地……

什麼弟弟?

樊小余眨了眨眼,一下子又從那畫面里抽離出來,眼前依然是這個心不甘情不願承認在真實世界里很喜歡她的時夜。

心里有個角落,像是被撥了一下,看似很輕卻如同泛在水上的漣漪,一旦散了就無限延展開來,輕描淡寫的滑過整個湖面。

沒由來的,樊小余竟然覺得心口跳得有點快,比她繞著Dream社區跑一圈下來還要快。

反觀對此全然不知的時夜,這才剛長吁短嘆完,勉強收拾好情緒,就對上了樊小余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子又蒙了。

不知道這姑娘消化完了又得從嘴里飛出什麼話,他得先組織好情商,別讓自尊又碎了一地。

誰知,樊小余一張口就是︰「時夜,你在真實世界里,是不是有個弟弟?」

時夜一愣,始料未及會接到這麼一招︰「弟弟?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麼?」

樊小余點了下頭︰「嗯,好像是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提到的,好像還提到什麼基地……」

樊小余正在糾結「什麼基地」,時夜抓住的重點卻在前半句。

什麼喜歡,誰喜歡誰……

先不說他是不是有個「弟弟」,單單就那句「說喜歡我」就夠讓他喝一壺的了,他何曾說過,老天真是不開眼。

時夜瞬間就升起一種不想回到現實的心態,滿腦子想的都是如果真實世界真如他所料,在那里的他該有多辛苦啊……

喜歡這姑娘,不等于盼著鐵樹開花麼?

時夜正在懊惱著,樊小余那頭又把之前的問題找了回來︰「還有你說那幾個問題,是誰,從哪來,為什麼進來,怎麼出去……咱們現在是不是解決最後一個問題就行?估計只要出去了,之前的應該都會想起來的。」

時夜終于低下了頭,吐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得,先是戳穿了他最不想接受的事實,然後就話鋒一轉,輕描淡寫的將四個問題解決……

是啊,只要解決最後一個就行,其它的出去了就會想起來。

她倒是樂觀。

時夜嘆完氣,抬起頭,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一眼,遂站起身,欲蓋彌彰的整了整睡衣上的褶皺,便說道︰「怎麼出去,這事恐怕還得靠你。」

靠她?

樊小余歪著頭挑了下眉,表示不解。

只听時夜邊走邊說︰「跟我來。」

***

兩人一路下了樓,來到一樓的開放式廚房,時夜徑自走到櫃台前時,樊小余就在身後幾步遠。

時夜的身體擋住了部分櫃台,可樊小余這個角度卻仍是能看到他從刀架上抽出一把刀,拿在手里掂量著卻不說話。

樊小余正在疑惑時,時夜卻突然回過身︰「接住!」

那把刀幾乎和他的話同一時間飛出,在空中轉了幾圈就直直的攻向樊小余。

下一刻,刀把已經捏在樊小余手中,刀鋒朝下。

樊小余睜大眼看向自己的手,事實上她的思路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已經先有了動作,快的連自己都吃了一驚。

緊接著,樊小余就要興師問罪。

可與此同時,就听時夜說道︰「再來!」

第二把刀也飛了過來。

樊小余又一次接住。

然後是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

直到刀架上的七把刀全都抓在樊小余的手里了,樊小余這才問道︰「你什麼意思?」

誰知時夜卻這樣回答︰「你說你有沒有可能不接這些刀,而是動用意念,也就是精神力,讓它們定在半空中?」

樊小余下意識道︰「怎麼可能?……怎麼,你說的靠我,指的就是這個?」

時夜︰「這雖然是別人的夢,但以你的精神力或許可以改變或創造什麼,只要制造出足夠大的動靜,驚擾夢境的主人,這個人一定會站出來和你聯系。只要你們能溝通上,就能問出出去的辦法。」

簡直荒謬。這是樊小余心里的第一反應。

然而轉念一想,又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夢境的主人是咱們中的其中一個?也許就是你呢?」

時夜很快道︰「這一點不難知道。」

時夜邊說邊走上前,從樊小余手中接過一把刀,轉瞬就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

樊小余順著看過去,不由得怔住。

那刀鋒的確是劃進肉里,很深,可表皮上卻沒有留下任何傷口。

時夜解釋道︰「如果我是夢境的主人,我會受傷,甚至會死,但是外來的入侵者不會,因為本就不屬于這里。」

樊小余立刻提出疑問︰「那之前死的LiliAi和方彤呢?」

時夜︰「顯然她們是夢境主人創造出來的,你可以將她們理解是一部分的意識,也可以理解為被殺死的腦細胞。」

樊小余一陣沉默,再開口時說道︰「為什麼你覺得我能找到這個人?她既然有本事藏起來,我又怎麼逼得出來?總不能見一個人就殺一個人吧?」

時夜︰「因為要入夢並非易事,非得有精神力極強的人帶領,才不會迷失。咱們四個進來這里卻沒有分開,即使以及被洗彼此之間也能保持一定的關系,說明四人之中必然有一個主控,我想來想去,覺得只可能是你。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夢境主人和帶頭入侵者之間一定要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

樊小余︰「你的意思是,我認識這個夢境主人?這不可能。在這里我只認識你、大貓和Bill。」

時夜︰「也許未必認識,也許有別的途徑令你們之間建立起聯系,現在還不好說,但我認為這個人不是咱們四人中的任何一個。而且這個人能建立起一座月光城,還險些將入侵者洗腦,可見精神力之強。若非這個人的允許,咱們是進不來的。」

也就是說,若非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夢境主人冒然放入侵者進來,就等于將自己置于死地,因為任何入侵者都有能力將夢境主人殺死。

樊小余不語,像是在思考時夜的話。

時夜也不著急,轉而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

樊小余抬手剛要接過,不想時夜倏地撒手,那杯水瞬間跌向地面。

可下一秒,樊小余膝蓋一彎,手向下一撈,那杯水就被她牢牢握在手心里。

樊小余喝了口水,撥冗瞪了時夜一眼︰「你看,還是不行。如果我真有這個能力,這杯水應該已經定在半空了。」

時夜卻笑了︰「沒關系,現在你只是疏于練習,興許多試幾次就能找到竅門。」

真是說的輕松……

樊小余白了時夜一眼,轉過身去走開兩步,手里的刀放在櫃台上,人卻沒有走開,靜靜地立在那好一會兒。

時夜就站在原地等著,直到兩分鐘過去了,樊小余才重新拿起一把刀,高高拋起,又反手抓住。

那把刀在她手里就像是活了一樣,繞在手心里轉了幾圈,分外靈活。

樊小余玩了一會兒,回過身,神情很是認真︰「我還是覺得不可能。」

時夜沒有說話,只看著那把刀,像是在思考什麼。

這時,從樓梯那頭傳來一陣動靜。

時夜正在沉思,並沒有注意到,樊小余卻听到了。

望過去時,對上的正是不知何時醒來的Bill。

Bill半個身子隱于陰影中,正走下最後兩節台階,手里拿著什麼東西泛著明晃晃的光。

就听Bill說道︰「我幫你。」

三個字一出,那明晃晃的光就向時夜的背後飛了過來。

時夜听到聲音正轉過身,當面就迎上那光。

一切都發生在千鈞一發之間,分明是極快的。

然而這一幕看在樊小余眼中,卻儼然變慢了許多,她不僅看清了那明晃晃的東西正是一把手術刀,而且刀鋒對著時夜的喉嚨,甚至看清了Bill如何出手,估算出他用了幾分力道,擺明了是要人命的。

可樊小余即便看清了,以她和時夜的距離,也不可能將人拉開。

情急之下,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下一秒,就听「 當」一聲。

開放式廚房里的兩人,連同走下台階的Bill,三個人全都愣了,齊刷刷的盯著掉在地板上的手術刀。

如沒有看錯,方才分明有千分之一秒的間隙,這把刀在空中定住了,但那間隙太快,眨眼的瞬間刀就掉在了地上,讓人不禁懷疑是否眼花看錯。

靜了片刻,時夜最先開口︰「看,你做到了。」

時夜又看向Bill︰「多虧Bill的幫忙。」

顯然Bill有此一舉,必然是听到了他們之前的對話。既然時夜劃自己那一刀沒有事,那麼Bill出手也不會有事。只不過在那關鍵時刻,誰也不會這麼想,為的就是逼出樊小余最直接的反應。

只听Bill道︰「舉手之勞。」

兩人相視一笑,又一同看向樊小余。

卻見樊小余依然盯著地上的手術刀,半響沒有動靜。

事實上,她仍在想方才那一幕。

也許那刀的速度太快,時夜和Bill沒有看的很真切,可樊小余卻是看得真真的,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中沒有別的念頭,只想讓那把刀停下來。那種感覺,也就是時夜所謂的「竅門」,就如同第一次將魔方拼完整的那種體驗,雖然神奇卻不再玄妙。

樊小余就眼睜睜得看著那把手術刀停在半空,刀尖像是被空氣阻隔了。

緊接著,她心里又想著「滾開」。

那把手術刀就真的落在地上。

如此的「荒謬」,如此的匪夷所思,要不就是這間屋子里的三個人都瘋了,要不就是真如時夜所說,她和夢境主人之間有些聯系,她的精神力真的可以做點什麼。

這樣的想法一成型,隨即而來的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待時夜和Bill反應過來,樊小余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即刻跟了上去。

***

樊小余已經飛快的跑過小馬路,沖向斜對面大貓臨時居住的別墅。

這個時間,大貓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約炮。

但無論是哪一種,樊小余這麼沖進去,都足以把人嚇一跳。

這不,時夜和Bill剛來到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就听到自二樓傳下來的慘叫聲,等兩人沖上二樓一路來到主臥室,只穿了一條睡褲的大貓已經被樊小余從床上揪了下來。

剛經歷了一次命案,大貓睡得本就不安生,這兩天連炮都不敢約了,這天晚上好不容易喝了點安眠的東西,想踏踏實實的一覺睡到天亮,誰知夢才做到一半,就有一雙涼颼颼的手伸進他的被窩,將他一把鎬起。

待大貓定了神,這才看清來人,正是面無表情的樊小余,和神情有些微妙的時夜和Bill,大貓的第一反應就是將棉被揪下來裹在身上遮羞。

「你……你們干嘛……」

連他的聲音都是飽受驚嚇後的氣若游絲。

樊小余卻一點不客氣,伸手一探,就從大貓的枕頭底下模出一把鋒利的小刀,雖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知道這里有刀,卻也無暇去想,另一只手拉過大貓的手腕就毫不客氣的劃了下去。

大貓臉色瞬間慘敗,發出淒厲的叫聲。

樊小余皺著眉頭別開頭,一抬手就朝著大貓的後腦勺拍了下去︰「叫什麼!」

大貓又瞬間蔫兒了,瞪著樊小余不敢說話。

只听樊小余道︰「你看,哪有傷口?」

大貓順著看下去,立刻怔住,手臂反過來掉過去的找,竟然真的沒有傷口。

「可你剛才明明……」

大貓一時緩不過神,又揉了揉眼楮,還掐了自己一把,發現並不是做夢,連掀開被子灌進來的冷空氣都是貨真價實的。

然而這還不是令大貓最為震驚的,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三個不速之客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也不管大貓听不听得懂,是不是消化得了,更像是趕時間投胎似的連細節都省去了。

直到來龍去脈講清楚了,大貓依然是那副智商欠費的呆愣神態,瞪著三個人,像是見了鬼。

半響,大貓才蹦出一句︰「意思就是說……我現在這麼豐富多彩的夜生活,都是在夢里,是假的?」

臥室里一陣沉默。

圍在床邊的三個人誰也不吭聲了,目光齊刷刷的定在大貓有些驚恐的臉上。

這麼多疑點充斥在身邊,還有個凶徒不知在何處,夢境主人是誰也不知道,四個人能否出去更是未知數,合著這廝的關注點就是在失落夜夜約炮這事居然是假的這一件事情上?

那一瞬間,樊小余只覺得潛伏在心底的火氣「蹭」的一下點燃了,在這夢境里「喬裝」過的好脾氣一下子被燒為灰燼。

就听樊小余從牙縫里齜出幾個字︰「你他媽的……」

緊接著,就見時夜和Bill下意識的各退一步,大貓身上的棉被就像是漲了翅膀一樣飛了起來,大貓嚇了一跳,立刻去抓,卻抓不住。

先是棉被,接著是床,最後連屋頂和頭頂的四周的牆都拔地而起。

大貓哆哆嗦嗦的求饒︰「別,別……小余,我錯了,我……」

誰知下一秒,這騰起的屋子和這些物件就「踫」的一聲全都碎成了渣,飄在半空中,仿佛被定了格。

就見樊小余回過身,面向神色同樣震驚的時夜,問道︰「這樣算不算你說的竅門?」

時夜呼了口氣,唇邊緩緩浮現一絲笑意︰「恐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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