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時夜剛被陳崢帶回刑事局,樊小余就轉而聯系上黑客狗仔溫言。
作為神秘的黑客,溫言一向不「出活」,道上沒有人見過他,代他行動的只會是各種高科技電子設備。
但這一次,溫言卻背著一包設備出現在陽光大學的地下實驗室里。
不為別的,就因為樊小余說了一句︰「.」
她甚至沒有說。
***
在普通人眼里,溫言的生活很簡單,生活和工作在同一套房子里,隱藏在一個環境單純的住宅區。
他是個安靜的鄰居,從不制造噪音,屋內裝修做了隔音和監控設備。
溫言很少出門,甚至很少離開他的電腦桌。
那張桌子上架著三台筆記本,和幾個外形小巧卻要用很多語言去形容解釋由他自己組裝的設備,用來和這個世界對話。
凌晨,溫言會將前一天的生活垃圾堆放在門口,會有人來收。
他一個星期出門一次,為了采購食物,拒絕外賣送餐上門。
出門時,他總是穿著帽衫,將帽子戴在頭上,就算沒有帽衫也會戴上一頂鴨舌帽,帽檐拉低蓋住半張臉。
像所有資深宅男一樣,溫言的皮膚是蒼白的,白的幾乎能看到血管,他有很重的黑眼圈,卻不是因為熬夜。
事實上他的作息相當健康,或者說是被迫健康。
溫言的心髒有很大的問題,做過手術,那令他眼下常年堆積著青黑色。
還有他的十指,過于縴細,顯得關節很大,手背和手臂上能看到許多小針孔的印子,和吸毒無關,是常年輸液留下的。
生活環境的單一致使他很少有機會說話,加上本身結巴,基本上只會泡在網上用打字代替。
事實上溫言有很多碎碎念,他是個資深話癆,當他黑進那些明星政客的手機里看到媒體背後的另一面,他會吐槽。
在黑進去之前,溫言總是滿懷希望,希望這是一個表里如一的家伙。
但他每次都失望。
直到他黑進大貓和樊小余的清道夫終端服務器,他忘記自己是個話嘮,腦子里一片空白。
***
大貓是個特別容易黑的笨蛋,他還用清道夫的終端服務器用來開成人情趣用品的網店,他上世紀大O交約炮網站,他的審美和品位糟糕透頂。
唯有一點讓溫言感到好奇,就是大貓一起做清道夫生意的合伙人,那個總是沖在第一線的神秘女人。
溫言覺得,這個女人應該可以黑一下。
在黑她之前,溫言先做了腦補,一定是個孔武有力的女人,否則怎麼搬得動尸體,還要像是清潔工一樣穿著肥大防水的連體工作服,每天都在干粗活,可能雄性激素會發達到長胡子。
但溫言一直拍不到這個女人的照片,她每次都會把他的設備毀掉。
直到有一次他無意間拍到一張陽光下的剪影,那身材窈窕縴細,堪稱魔鬼,溫言對著照片發呆了十分鐘。
然後,他通過航拍飛機看到了本尊,只是她用防毒面罩擋著臉。
鏡頭這邊的溫言,一邊擦鼻血,一邊敲字。
一個心髒不好以至于不能做任何床上劇烈運動,平日只能左右手交換擼管的宅男,在以為這樣枯燥乏味的生活會陪伴他一輩子時,突然照進來一抹艷陽……
OMG,這就是那些腦殘狗血的少女漫畫里描述的愛情吧!( )
但溫言知道,要追求樊小余這樣一個女人難如登天。
她不拜金,主要是她自己就很有錢,喜好太奇怪,送禮很難送到點子上,總不能多介紹點收尸的活表示友好吧?
溫言想了很久,覺得樊小余之所以會接納時夜進團隊,主要是因為時夜有用,智商高,會推理,還是個化學怪咖。
所以但凡有機會能展現自己的「用處」,溫言就巴巴的把自己遞了過去。
***
樊小余乍一見到溫言本人出現,有些詫異,但還是禮貌的請他坐下。
溫言就像是被請家長的小學生,坐在椅子上,雙腿並攏,雙手放在膝蓋上,半低著頭,睫毛輕眨著,人家還沒開口他雙頰就粉粉的。
樊小余只看了他兩秒,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靠坐在桌沿,雙手環胸道︰「時夜出事了,我想請你幫忙,酬勞你開。」
樊小余難得客氣的說話,溫言一時不能適應,受寵若驚的抬頭︰「不……不用……」
樊小余卻將他打斷︰「酬勞不包括寫真。」
溫言睜大一雙眼,點頭如搗蒜︰「好,好……」
那雙眼楮,比姑娘家的還要好看。
樊小余嘆了口氣,這麼談話只會浪費時間,便很快說︰「你還是用聊天軟件吧,現在的情況需要爭分奪秒。」
溫言立刻站起身,抱著背包,有些笨拙的四下尋找。
樊小余見狀,快速將一張桌子騰空,讓給溫言。
溫言立刻在桌上架起設備,動作竟然利落起來,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仿佛電影里的精英科技人才。
筆記本的上空中,很快彈出一個聊天窗口。
【酬勞︰我要加入團隊。】
溫言躲在屏幕後面,偷看了樊小余一眼,手還有點抖。
他想,樊小余一定需要時間考慮。
誰知她想也不想道︰「Deal。」
溫言愣了一秒,開心極了,不能控制的在窗口中刷屏,一連發了五種代表興奮的動態表情。
樊小余卻根本感受不到溫言的喜悅,徑自下指令︰「我要黑進刑事局網絡和審訊室的攝像。」
她要看完整的審訊過程,時夜被帶回去一定會接受審訊,還有那些所謂的物證人證。
溫言立刻收拾好情緒,修長而瘦弱的雙手飛快的在鍵盤上操作。
屏幕上的代碼迅速解讀,利用後門程序攻入刑事局的網絡,很快潛入各個審訊室的攝像裝置。
筆記本的上空很快出現幾個視頻窗口,一大三小,窗口里正在直播審訊過程。
樊小余一見,立刻上前,目光飛快地略過三個證人,望住大窗口。
就見大窗口視頻中的時夜,在桌子上畫了一道線,轉而又寫了幾行小字。
樊小余飛快道︰「特寫,聲音。」
溫言立刻將鏡頭拉近,對準那幾行小字,同時調出聲音。
時夜︰「這是犯案時間軸。」
時夜注意列舉證據,語速很快,調理清晰,神情閑適。
直到他慢悠悠的甩出問題︰「疑點有四。一,我為什麼要借刀殺人?」
就听陳崢接話︰「HillLee在追求樊小余。殺人動機︰嫉妒。」
時夜︰「這種程度的追求,不足以激發我的嫉妒。何況我也沒有嫉妒。」
陳崢︰「沒有?」
樊小余不由的挑起眉,腦海中飛快的閃過許多畫面,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如今卻一塊冒出來,有大時夜,有小時夜,組合在一起有些微妙。
一瞬間,溫言也緊盯著大窗口中的視頻,緊盯著時夜似笑非笑的神情,听著從他嘴中吐出那句輕描淡寫的話。
然後,溫言的視線越過了視頻,直勾勾看向對面的樊小余。
她看的專注,仿佛一如既往地冷淡。
但那冷淡看在溫言眼中,又像是平和,只是她眸子中一閃而過了什麼東西,快的讓人抓不住。
視頻中時夜又說了什麼,溫言根本無暇去听,直到那里面的時夜緩慢的垂下眸子,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我連個粉絲都容不下了?」
溫言肩膀一抖。
但見樊小余眼角上揚,帶著一絲嘲弄,竟笑了。
那神情,又輕又飄,溫言只覺得臉上溫度騰地一下升起,心頭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視頻畫面出現了短暫的雪花,信號不太好。
樊小余皺了下眉,目光落下。
溫言躲閃不及,與那帶著詢問的目光輕輕一撞,心頭肉就像是被人捏住一樣,立刻埋頭在筆記本里,迅速修整信號。
***
直到看完整段視頻,樊小余讓溫言將所有視頻拷貝出一份,又仔細將三個人證的審訊視頻看了一遍。
後來那段時間,樊小余在時夜的白板上畫了一條一模一樣的時間軸,並將幾人照片和證據鏈注意標注。
從頭到尾溫言都沒說話,只是按照樊小余的要求,將所有案發現場的攝像頭黑了一遍,並找到有時夜的鏡頭。
樊小余和之前一樣,認真專注的將那些視頻反復看了幾遍。
「這里,停。」
樊小余一開口,溫言就按了停止鍵。
樊小余︰「回放十秒。」
鏡頭倒退十秒,是居高臨下的角度,拍的時夜正面。
「放大,特寫。」
溫言照辦,同時將畫面的清晰度調到最高。
樊小余雙手撐在桌上,仔細盯著鏡頭中時夜的神情。
半響,她眯著眸子道︰「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眼神。」
溫言迅速打了個問號。
樊小余︰「眼神呆滯,一點都不像他。」
溫言︰【可這的確是他。】
樊小余︰「還有走路姿勢,僵硬,刻板,顯得很不自然。」
溫言沒接話。
但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畫面中的男人都是時夜。
如果是喬裝改扮,簡直以假亂真。
「溫言。」良久過去,樊小余突然開口。
他……他被點名了……
溫言一怔,睫毛輕眨,小心翼翼的望著樊小余。
樊小余卻仍是盯著畫面,目不斜視道︰「能不能黑進禁閉室的攝像,想辦法讓我和時夜對話?」
***
要黑進禁閉室不是難事,難的是如何對話。
幸好陳崢因為怕時夜無聊而將平板電腦遞給時夜,要黑陳崢的平板電腦易如反掌。
時夜正在無聊,一手撐著頭,斜躺在床上看動作片。
樊小余不冷不熱的樣子突然出現在屏幕上,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撐頭的手一僵,神情也出現了四分之一秒的怔忪,但很快恢復正常。
時夜並不是很驚訝,只是被樊小余不打招呼突然出現驚擾了。
他語調就和姿勢一樣,懶得扶不起來︰「余兒,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
樊小余口吻卻很不好︰「你還有閑心看片。」
時夜聞言,不免輕嘆,漆黑的目光透過屏幕在她臉上刮了一下,尺度十分講究,不敢用力,只像是埋怨︰「事情到了這份上,我著急有什麼用。要不是你出現,我還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時夜渾身上下都是賤骨頭,明知道這姑娘天生沒有那根筋,怎麼都化不成繞指柔,任何恰如其分的氛圍到她那里統統會被當屁揮走,卻仍是一逮著機會就撩閑。
可惜時夜踫到的是樊小余。
「少廢話,從哪里查?」
時夜見狀,立刻見好就收,人也坐直了。
「證據你都看過了?」
樊小余既然能黑進陳崢的平板電腦,必定是聯絡上溫言,自然也看過所有證據鏈。
樊小余輕「嗯」一聲︰「你還挺能惹事,兩個犯罪現場,還有陽光大學,都拍到你的正臉。」
時夜頓覺委屈︰「我破獲了那麼多重案要案,最少會做出一百種殺人于無形的藥劑,凶手智商真是不高,設計我居然用了這麼笨的方法?不過我得承認,正是因為方法笨,才有機會被拍到。」
樊小余挑眉︰「那以你的智商,猜到凶手是誰了?」
時夜搖頭︰「完全不知道。」
樊小余︰「……」
時夜神情極淡︰「沒辦法,資料太少,只有個簡單的側寫……對方是個男人,年紀應該在二十歲到二十三歲,是個無業游民,但不缺錢,沒有親人朋友,有很大機會是孤兒,心智比一般同齡人晚熟,玩心很重,性格糾結,做事全無計劃,只憑心情,曾經多次看診心理醫生,因為無聊。」
樊小余冷笑︰「听上去就是個神經病。」
不是神經病也不會拿殺人當游戲。
時夜沒有接話。
就听樊小余問︰「那些視頻……你有沒有想過,有人喬裝假扮?」
時夜輕輕抬眼︰「哦,那里面的的確確是我本人。不過我對到過案發現場一事全無印象,只是看畫面分析。」
樊小余︰「你沒有去過案發現場,卻認定那是你自己?」
「首先是發型。我睡覺不老實,頭發會翹,恰好那幾段視頻中我的頭發翹的很厲害。除非凶手熟知我的睡覺習慣,否則很難假扮到這一步。其次是走路姿勢,好吧,我承認那姿勢有點怪,很僵硬,像僵尸,但不可否認身材比例和我本人一致。視頻中我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恰好是私人定制的款式,領子上有設計師簽名,袖子的袖口也只有一對,不可能偽造出第二套。」
樊小余飛快的打斷︰「所以結論是?」
時夜移開目光,睫毛低垂︰「事到如今,也不能再瞞你了。其實我最近一直有看心理醫生,實驗室里應該還剩下幾服處方藥。不過我做過心理健康測試,沒有殺人嗜血傾向,所以應該是那凶手知道我有夢游癥,便利用這一點,對我進行催眠,操縱我行凶並且故意留下犯罪證據。」
樊小余抓住重點︰「你說你有夢游癥,還被催眠?那心理醫生是誰?」
「陽光醫院,心理專家Dr.Chen。」
***
樊小余很快切斷通話,起身要趕去陽光醫院。
她剛踏出實驗室,就遇到從洗手間回來的溫言,兩人打了照面,沒等溫言結結巴巴的問她去哪兒,樊小余飛快的說「我離開一下」。
話音落地,人已經沖出去幾米。
到拐角處,樊小余又突然急剎車,折回來時,道︰「你既然能黑刑事局的網絡,也能黑醫院的。」
溫言忙不迭的點頭。
幾分鐘後,樊小余就讓溫言黑進陽光醫院系統翻找醫療檔案。
只是從頭翻到尾,都沒找到時夜的資料,甚至沒有找到Dr.Chen。
樊小余不信邪,讓溫言又找了一次,還是沒有。
時夜在撒謊,他沒有夢游癥,更沒有看過心理醫生。
至于催眠……
樊小余靠著桌邊,靜了片刻,才說︰「再黑禁閉室一次。」
溫言照辦,可這一次,禁閉室里竟然空蕩蕩的,床板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時夜,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