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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鷸蚌相爭

黃昏時分,滿都拉圖這里卻來了不速之客——一個二十多歲的精壯漢子,率領兩千人馬,說奉大汗之命前來助陣,對于這份好意,滿都拉圖沒辦法拒絕,而且他也沒想要拒絕,他主動將指揮之權交給了那個漢子——火篩,樞密院知院月兌**之子。(讀看看小說網)請使用訪問本站。

月兌**在滿都魯汗時就擔任樞密院知院,在韃靼權勢極大,月兌**曾經為兒子火篩向哈斯其其格求婚,但哈斯其其格卻看中了中途出現的梁健,徹辰夫人答應了女兒的請求,讓她與梁健成親,而對月兌**父子倆著意安撫。

滿都拉圖從火篩口中得知,阿古達木那邊也有兩千精兵相助,率隊的是月兌**的部下阿古拉。

等他們跟阿古達木那邊的人馬會和,滿都拉圖非常欣慰的發現,阿古達木也主動讓賢,將指揮之權交給了阿古拉。

阿古拉也只三十出頭,跟火篩一樣精壯機警,兩人听滿都拉圖和阿古達木說了他倆之前商議的襲擊之策,不約而同的搖頭表示反對,火篩說︰「不必等夜深人靜,反正東勝衛日夜有人守望,夜深人靜之時,他們一樣可以迅速防衛,咱們不如分成幾撥,隔半個時辰就來一次突襲,等他們感覺疲憊疏于防範之時,咱們再全力一擊,如何?」

阿古拉當即表示贊同,滿都拉圖跟阿古達木都看出來人家是有備而來,當然不會反對,于是,火篩當即將一萬人馬分成六撥,前五撥都只有八百人,最後那撥卻有六千人,而後,每隔半個時辰出發一撥,不多說廢話,直奔東勝衛,就從正南方開始進攻。

這一次,每個戰士都是一人兩馬,進攻之時,將那些沒有騎士的戰馬集中在前先沖鋒,雖然戰馬踩上地雷之後死傷慘重,余下的也都落荒跑了,但給後面的戰士踩出了一條血路,憑著這個策略,第一撥人很快侵入了東勝衛城七十里之內,血狼軍狙擊手火器齊射,八百人轉眼間只剩下一半了,余下的立即撥馬撤退。

半個時辰,血狼軍來不及重設陷阱,韃靼人的第二撥人馬就殺上來了,而且在前面趟地雷的又是一群戰馬,這一次,八百人侵入了了六十里之內才敗退。

等第三撥人馬從東勝衛城五十里內敗退回來,火篩清點一下,發現居然有五百多人活著回來,他臉上就顯露得意之色︰看起來,我這個策略成功了,等底下兩撥人馬進攻回來,余下的六千人就可以直入城中,大開殺戒了!

一切果然如火篩所料,第五撥人馬一直殺到了離城十里處,有六百多人活著回來,據這些回來的人的說,血狼軍的反擊明顯非常弱了,地上的雷也少了很多。

是時候了!火篩大喜,跨上戰馬,彎刀刷的一下出鞘,高聲喝道︰「只要能騎馬的,都上馬,殺進東勝衛城,雞犬不留!」

他躍馬揮刀,帶頭出發,他身後,一直看著別人廝殺的六千人轟然一聲大吼,戰刀齊揮,策馬狂奔起來,前五撥之中所有還有能力廝殺的都不敢偷懶,翻身上馬,跟著馳騁。

滿都拉圖和阿古達木在一些親兵的護衛下也在後面跟著,兩人在馬上互相望望,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火篩和阿古拉沖在前面,兩人都異常的興奮,要是這個讓哈斯巴根和蘇德屢次吃癟的東勝衛被他倆拿下,那在汗殿之上又可以揚眉吐氣了。

火篩尤其想到,那個姓梁的漢人跟著阿木古郎去托郭齊那邊搶功,能跟我這邊滅掉東勝衛的大功相提並論嗎?想到那個對漢人小白臉**的哈斯其其格,他的心里就憋著一股邪火,哈斯其其格,總有一天,我要在你那起伏的山巒谷地上策馬奔騰一番,非搞一個大汗淋灕,讓你哀告求饒不可!

超過八千人馬一起馳騁,前面還有數千匹戰馬在奔騰,暗夜之中如同一片無邊無際的烏雲一般,鋪天蓋地而來,蹄聲如雷,震動整個東勝衛。

「轟轟轟——」,東勝衛城頭,火炮齊鳴,炮彈落在趟路的數千匹戰馬之中,立即血肉橫飛,無數戰馬像被利刃劈開的流水一般,很自然的分成兩撥,向東南、西南兩角奔騰而去。【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小說網】

于是,火炮的目標就成了戰馬身後的韃靼騎兵,當先的火篩忽然覺得有種不好的感覺,方才五撥人馬好像都沒有遭到火炮轟擊,難道,血狼軍特意留著火炮防備自己最後這一波攻擊?

他腦子里還沒有理出什麼頭緒,火炮的轟擊明顯增加了,他的身後,無數個炮彈炸開來,無數人馬在巨響聲中碎裂、濺血、散落、撲到、慘叫,哀嚎,他的心開始惴惴不安,百忙中偷眼後望,兩翼的人馬開始像潮水一樣向東西兩側散開,但更多的「轟轟」聲響起來,不是來自東勝衛城頭的火炮,而是地上的巨雷,這南門外的地雷不是讓前五撥人馬趟得差不多了嗎?東勝衛在那樣頻繁的侵擾下,怎麼可能來得及布下這麼多雷?

火篩當然不明知道,這暗夜之中布雷,根本不必埋入地下,血狼軍們只是將這些巨雷從狙擊點搬出來,錯落有致的放在地面上就行了。

「撤,快撤!」火篩揮刀向身後的人馬下令,這麼多人馬在疾馳中撤退,當然不能原地向後轉,只能跟著方才那些戰馬向東南、西南兩角疾馳,火篩和阿古拉分頭走,後面的人馬也自然分開跟著他倆,火篩走西南角,很快就看到了前面黑壓壓的一片,應該是那些戰馬,它們居然沒有踩到什麼雷,看來,東勝衛沒有來得及在這兩角布雷。

沒來得及在這兩角布雷?你傻了?前五撥人馬可是從沒有到過這里,地雷上哪里去了呢?

「當當當——」,「轟轟轟——」,前面忽然火光四起,而後火炮聲震天,似乎是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正用火炮轟擊過來。

「有埋伏!」火篩大吃一驚,這個位置怎麼會有埋伏?難道,血狼軍早就知道我們會從這里撤退?

他腦子可不算慢,馬上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不是血狼軍知道我們會從這里撤退,而是他們逼著我們只能從這里撤退,他們在這里以逸待勞,等著全殲我們呢!

想明白這一點,火篩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從頭涼到腳底心里,難道,這一次,我火篩要不明不白死在這里了,死在這個小小的東勝衛城下?

「轟轟轟——」,火炮怒吼聲中,火篩這邊的人馬向秋天農夫鐮刀下的莊稼一般一茬又一茬的倒下去,再倒下去——

轉眼之間,小一半人已經成了炮灰,暫時還有命在的卻得費大力氣駕馭住胯下受驚的戰馬,原本還算有隊形的人馬立即就成了一鍋亂粥,對面的人馬一見,火炮放得更起勁了,「轟轟轟——」,這全部成了蒙古人的催命炮。

火篩眼見自己這邊人馬傷亡越來越多,心里一個勁狂罵血狼軍卑鄙無恥,他們居然躲在火炮後不出戰,不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決一死戰,就算我火篩這次死在你們的火炮之下,也絕不會心服口服的!

——人家血狼軍要的只是你們的命,可沒想過要你們心服口服。

忽然之間,火炮聲沒有了,對面的人馬集結隊形,馬蹄隆隆聲中,他們殺過來了,他們來得很快,一轉眼就殺到眼前了,戰刀在暗夜中劃起淡淡的冷芒,而後就是蒙古人此起彼伏的慘叫之聲——往常,蒙古韃子絕對沒有這麼好對付,但眼下,很多韃子忙著安撫暴跳如雷的戰馬,居然沒閑工夫「照顧」人家劈面而來的戰刀,于是也就再沒有機會照顧自己的小命了。

「機會來了!」火篩此刻反倒大喜,在馬上一矮身,雙膝一磕馬月復,戰馬斜刺里竄出去,轉眼就沖出了百余步,他身後那些人馬也都學著他的樣子俯身催馬,避開迎面而來的血狼軍,跟著火篩狂奔。

血狼軍並沒有追擊這數百條漏網之魚,而是專心砍殺韃子余孽,這一番廝殺也非常耗工夫,直到天色微明,才算穩定下來,帶隊的彭清借著曙光看清這一夜的戰果,興奮地臉色發紅,好家伙,這一戰,至少殲滅了三千韃子,這麼份大功,別說自己之前從來沒有過,就算是今上即位以來所有的守邊將領都不曾有過——不知那位無命將軍當初有沒有過?

他暗自慶幸,這一次,東勝衛請求他們榆林衛予以增援,幸好他這個已然轉正的榆林衛指揮使不單一口答應,而且還親自帶隊前來,這份大功,可是誰也搶不走的啦!啊哈哈——哈哈哈——

他在心里痛痛快快大笑的同時,又忍不住打起了小算盤︰東勝衛的這些火炮可真是厲害,要不,趁這機會,向那位呼延指揮使要個幾門回去?好歹咱也算幫了他一個大忙!這麼點面子應該會給?

就在彭清盤算的同時,負責在東南角阻擊韃子的周忠正在仰天狂笑,這一戰,他這千余人愣是滅了韃子三千五百多人,還得了近千匹蒙古馬,這次來東勝衛,可算是撿到寶啦!哈哈哈——嘿嘿嘿——嘻嘻嘻——

不少軍士一邊在打掃戰場,一邊都非常擔憂的看看自家這位幾近瘋狂的上司︰千戶該不會是高興過頭,瘋了?不過,說實話,這麼大一份功勞,擱誰頭上誰不瘋啊!

彭清和周忠都進城跟呼延忘屈他們踫了面,兩人不約而同的向呼延忘屈表示感謝,周忠尤其表現得明顯,東勝衛特意到大同衛指揮使處請求派他這個陽和衛千戶率隊前來助陣,分明是成全他周忠嘛,這個情,他周忠一定領,來日也必定想辦法還上,他主動提出留一半馬給東勝衛,呼延忘屈卻笑著婉拒了,說東勝衛這次收獲最多的就是戰馬——也是,兩邊跑掉的蒙古馬大多被東勝衛攔截了,足有四千匹,這一筆賺得可不少啊!

周忠也就不勉強了,不過他還是感覺有點可惜,他早就听說東勝衛的副指揮使也叫阿爾斯楞,就一直想跟他見見面,奈何人在軍中身不由己,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卻被告知那個阿爾斯楞暫時不在這里,有點郁悶哪!

就在東勝衛那邊忙著打掃戰場、點算勝利果實的同時,狼狽逃竄的火篩跟同樣狼狽不堪的阿古拉終于踫到一起了,他們帶回的戰士合一塊也就一千五百多人,兩人互相看看,都覺著非常窩囊。

等他倆見到滿都拉圖和阿古達木那兩個敗軍之將,兩人心里才算好過一些,滿都拉圖肩膀上中了一箭,阿古達木額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據說是從馬上摔下來磕傷的,他倆帶回來的也就三百來人。

四人互相看看,都不約而同的嘆口氣,四個腦袋隨即湊到一起,商議了好一陣,總算有了一個一致的口徑,而後,他們找個穩妥的地方整頓了一番,才快馬直奔汗殿,向達延汗匯報戰果。

雖然說有了應對之策,但他們想到這一次畢竟損失慘重,各人心里還是打起了小鼓,可等他們兩天之後到了汗殿,驚喜的發現,居然有人替他們找到了背黑鍋的——不,應該說是找到了致使他們慘敗的罪魁禍首。

原來,竟然是哈斯巴根向東勝衛出賣了他們的奇襲計劃!

——哈斯巴根出賣了你們?

——沒錯!

——誰說的?

——巴布代。

——巴布代是誰?

——他是哈斯巴根的親衛,上次哈斯巴根被困東勝衛城中,巴布代也在他身邊,據他所說,哈斯巴根在城中最後一晚曾經失蹤了有小半個時辰,巴布代跟另外兩個親衛——莫所和沙里巴基——為了不影響軍心,沒有聲張這事,而是悄悄在各處尋找,後來在一處民居中找到了哈斯巴根,當時哈斯巴根說他出來走走,發現這民居中好像有人,就追了進來,結果七轉八繞迷了路。

——在那麼整齊有致的民居中迷路?可能嗎?

——確實不太可能,所以我們三人都覺得哈斯巴根隱瞞了什麼。

——那他到底隱瞞了什麼?

——原來不知道,但從東勝衛突圍時,落在後面的巴布代遇到了受重傷的莫所,旁邊倒著沙里巴基的尸體,莫所說他跟沙里巴基都遭了哈斯巴根的黑手,哈斯巴根要殺他倆,可能是因為他失蹤那晚,莫所跟沙里巴基在找他時听到他跟兩個陌生人在說話,其實他倆也沒听見什麼,只是好像听見哈斯巴根喊對方「蒲先生」,蒲先生是誰,他們根本不清楚,但哈斯巴根就是不放過他倆。

莫所最後還是傷重死了,巴布代心中充滿了疑慮,他最終逃出了血狼軍的包圍,卻就此躲了起來,悄悄潛回部族,暗中窺察哈斯巴根,據他發現,哈斯巴根曾經兩次跟神秘人會面,因為哈斯巴根防範很嚴,他只能遠遠的看到對方有五六人,都是漢人服飾,他直到昨晚才想明白,莫所口中那個「蒲先生」十有**是東勝衛的監軍蒲世清,哈斯巴根肯定在被困東勝衛時跟血狼軍有了什麼交易,所以東勝衛才會那樣輕易放他出城,一定是這樣的!之後,哈斯巴根肯定向血狼軍出賣了消息,所以東勝衛才能設下埋伏,給了火篩他們沉重打擊。

對于巴布代的指控,達延汗跟徹辰夫人都非常吃驚,他們立即將哈斯巴根召到汗殿詢問情況,哈斯巴根面色慘白,一迭聲喊著「冤枉」,極力辯駁︰「絕對沒有這事!」他看著巴布代,嘶聲問道︰「巴布代,你為什麼要這樣冤枉我?」先是哈達,再是巴布代——不,還有莫所和沙里巴基,他們為什麼一個個都背叛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巴布代臉色同樣慘白,卻竭力嚷道︰「沒有,我沒有冤枉你,莫所說的,就是你殺了他和沙里巴基,沙里巴基沒有兄弟,他死了,他老娘沒人照料,只能等死了!」說到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哈斯巴根愣愣的看著他,忽然覺得渾身滿是寒意,那寒冷的滋味,直達他內心最深處,他知道,自己掉進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了,此時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踢自己辯解了,他真的不知道莫所、沙里巴基在那次突圍時是什麼時候跟他走散的,更找不出該找誰來為他作證,因為,那次在城中,他確實單獨出去過,好像不滿半個時辰;而突圍時,他也確實跟隊伍跑散了,後來又跟大家會合了,前後不到一刻鐘,他跑散時,身邊好像只有莫所跟沙里巴基兩人……

達延汗最後並沒有貿然做出決斷,把巴布代收押起來,卻讓哈斯巴根回部族了,說明天再繼續查證此事,哈斯巴根臉色死灰,回到部族之後一言不發,蒙根其其格問了跟去的親衛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她不顧天色已黑,帶著兩個親衛,直奔汗殿,要求見見巴布代,當面質問他。

徹辰夫人前來見她,溫言安慰了她幾句,就讓人帶她去見羈押著的巴布代,到了那帳篷,帶路的人向帳篷前看守的怯薛軍護衛低語兩句,蒙根其其格就拎著個包裹,一個人進了帳篷,她看見巴布代一個人坐在褥子上,正擦著嘴,旁邊放著一個酒囊和半只沒啃完的烤羊腿,看樣子,他剛剛吃完晚飯。

看見蒙根其其格,巴布代臉上露出一絲驚詫之色,但隨即變成了漠然,蒙根其其格只當沒看見這一切,走到他面前,將手里的包裹放到他面前,說︰「這是瑪格讓我帶給你的。」瑪格是巴布代的妻子,她原本是蒙根其其格的侍女,跟巴布代成親三年了,兩人生了個女兒,快兩歲了。

巴布代打開包裹,里面是一件羊皮袍子,蒙根其其格說︰「夜里涼,瑪格要你穿上它。」

巴布代拿著那件袍子的手開始顫抖,蒙根其其格聲音平靜的說︰「巴布代,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要害哈斯巴根?」

「是—是—是——」巴布代囁嚅著嘴唇,終于沒有說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他緊張地看看帳門,聲音低低的,顫抖著,「不不不,公主您不要問了,告訴駙馬,帶著族人走,這里危險!」他翻身跪倒,沖蒙根其其格磕了幾個頭,而後,將頭埋在羊皮袍子里,身體急劇的顫抖起來,蒙根其其格一開始以為他是因為害怕,但很快就發現不對了,她趕緊轉頭沖帳篷外喊︰「來人,快來人!」

外面的護衛立即沖進來,蒙根其其格一指已經渾身抽搐的巴布代,兩個護衛上前將他拉出來,發現巴布代臉色發青,雙眼圓瞪著,口吐白沫,一轉眼,他就沒有了呼吸,成了一具慢慢僵硬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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