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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耍完了嘴賤即刻就忘

蕭千戶說這話的意思是:三變大概齊是個耍完了嘴賤即刻就忘的空心蘿卜,剛才還要捶人出氣,過一會兒他自己想通了,自己又轉回來和你搭話,絕不需要誰哄,這要算一點好處。壞處當然也明顯,就是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首先出來一頓好罵,先把他自己罵舒坦了,然後他自己去給自己順毛。踫上那小氣一點的,人家二話不說就離場,然後讓他自己在那兒唱獨戲。你和他麼,也算破鍋配爛蓋,登對,首先你跑不到哪去,身無分文不說,又不曉得在哪落腳,他罵你就讓他罵兩句,罵過後他自己給自己順毛,你也別往心里去。

蕭煜說這個,是夠用心良苦的了,怕這好脾性的受氣包一時受不住氣,蹬蹬跑了,過了這村難找那店,日後三變的脾氣誰來受著?

「唔,湯好了,我拿去。」龍湛其實在早先就已經有點明白陸弘景那急驚風似的脾氣,說來就來,狂風暴雨吹枯拉朽,一陣過去之後,他自己就能把丟了的自己找回來,安回身上,然後又是那個笑嘻嘻的陸弘景。他心里還有點愛他這樣的脾氣,不藏著掖著,不隔夜,都是有源有流,看得見模得著的,不會東一錘子西一鋃頭地胡亂發氣。和那些陰森森一語不發,暗藏著不滿和怨毒,日積月累一次爆發,或者沒來由地歇斯底里的人們比起來,陸弘景發脾氣倒有種孩童式的單純和直接。這樣的人,好相處。

剛挨了一頓剴,就急著再送上門去,倒和三變是一路人。蕭煜听他說要走,也沒說什麼,另換了一個大碗給他連湯帶肉盛好,看著他小心翼翼端著走了。

兩人交接那碗熱湯時,蕭煜看見他右手手臂上一大塊帶著血絲的傷,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沒事,跌了一跤,就擦破了一點油皮,讓他包一包,他說不用,一點不疼。

他看著他漸漸走遠,心里想,這也是個耐摔打的,摔摔打打,饑寒交迫,生死一線,都讓他熬了過來,三變那點小脾氣,還真不算什麼。如此看來,三變倒是個有福的,老天把這樣一個皮實耐摔打的龍湛賠給他,趕也趕不走,甩也甩不掉,于兩人都是幸事。造化便是如此,有時候,看起來不怎麼樣的局面,卻是在那種情況下能湊合出來的最好結果。

估模著三變受用完了那一大碗注水兔肉湯,鎮痛的藥草也漸次起了效,蕭煜就進去找他。兩人真是處久了,一個眼色一個動作都餃接得當,哪怕話說得跟啞謎似的,彼此也都猜個恰好。

「很糟麼?」三變清了清嗓子,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他自己也知道有些多余,但,總是想知道到底糟到了什麼程度的嘛。

「折了十幾號人。」

蕭煜說這個的時候,陸弘景的眼楮猛地一大,人彈起來一截,後來拉到了手上的傷,痛得說不得,這又慢慢躺了回去。

李景隆帶著的一隊兵是慶朝軍伍當中少有的狠角色,精明干練利落,全都是精里取精,都是好的,沒有次的,連差一點的都沒有,養兵養到這份上,領兵的都知道愛惜,輕易不動用這撥人,這回折了十幾號人,那是要李景隆的命吶!

「又是那幫東西做的?來了挺多?」陸弘景憑著揣測,說著自己的判斷——他們這隊人走的是幾天之前自己遭遇那幫東西的老路,想來是查到了什麼,不然不會吃那麼大的虧。

「不純是那幫東西,還有老對手。捉住一個快死的,不知道現在還有命沒有。」

被捉的那個舌頭都咬碎大半截了,不立時就死,吹燈拔蠟也是遲早的事。

身上穿的倒是北戎人的裝束,是不是正經北戎人這就不清楚了。是的話,這群蠻子花花腸子還挺多,台前派了小王過來和慶朝聯絡,幕後卻弄一伙人和那幫耍巨鐮的怪物一塊兒,把慶朝涮了一遍,是真的麼?有幾成可能?

要不是,那就是有人要挑事,特意扮作北戎人來挑撥慶朝和北戎的關系,這兩邊的關系就好比一捧干柴,只要漏下一顆火星,「呼」的一下就著。這事誰干的,那是看誰都有可能,捉奸還講究拿雙呢,沒有實據在手上扣著,說誰誰都不會認。細思那北戎小王的處世為人,說一點做這樣陰損事的可能都沒有,那不實際,他就是那號把欲與求分得特別開的人,欲情上他向著陸弘景,恨不能把他融了,粘到一處,但「求」字上可不是,他首先是北戎未來的狼主,掌管著赫蘭山脈、黑山山脈廣袤無垠的一片土地,及土地上的數百部族,部族與部族之間暗里的爭競一樣酷烈,今日他們為王,明日說不定就讓另一個部族的人從王座上拖下來,摔倒地上,踏上幾萬只腳,從此不得翻身,在這樣境況下,他求的,是盡可能多的佔領土地人口金銀寶貨,盡可能多的囤積本錢,人多勢眾,兵多糧足,再有一批悍將良辰,這才能保他們基業長久。當欲與求起了沖突時,欲字靠邊,多難熬都靠邊,絕不會成為求字的絆腳石。

「老蕭,咱們來捋一捋這事的前後︰事情的起因——項城那邊的守軍來報,說是與北戎交界的幾個小村落出了吸血屠村的大案子,然後呢,老鐵讓邊界附近村落的人口後撤三十里,進到較大的城鎮安身,這之後,咱們開始追著查,但幾個村落都讓火燒了個精光,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犯案的這伙人見風聲緊了,停了有一段時日,再接著,就是幾天前的北戎屠村案。慶朝這邊案發之後,百姓們後撤三十里,城邊廂基本沒有人煙了,這個北戎村落在我們上一次換防之前就已經在界碑附近落腳,也就是說,案發前他們就在那兒了,我記得我還和老鐵報過這事來著,當時老鐵說只要他們不整搞鬼搗竅,那我們也不方便兵戈相見。一呆一個多兩個月,而且停一段時日又往前走,沿著邊界走,朝天山北路走,看著挺悠閑啊,哪里像是去送死?」

「不是去送死,那就是去送什麼東西,屠村的那伙人要找的,也就是這個東西,只不過殺了人屠了村都沒找著,就派那麼幾個人潛在村落周圍,一來防著還有沒死透的,二來,看看有沒有投羅網的。誰知卻踫上了我們。」

「你說送東西,越是緊要的東西越少人送越好,為什麼還得一個村落一塊兒送。」

「嗐!這你就外行了吧!一兩個人送,那多顯眼!最不顯眼的就是這樣一窩出動的,加上他們北戎人世代逐水草而居,沿著邊界朝天山北路走,一點兒也不惹眼,天山北路的水草多肥美呀,只要不越界,誰會去琢磨一個北戎村落在自家地盤上怎麼搬家。」

「……」蕭千戶覺著三變說的有那麼一點道理,但卻缺乏關鍵證據。

「哎,老蕭,我這兒還有一個不怎麼靠譜的推論,有點兒像瞎猜,我沒好意思和老鐵說,先說給你听听,你想想看有沒有這種可能——咳,就是……,老鐵不是說過麼,劉大人二十幾年前曾在一座墓室當中見過這樣的巨鐮,照那說法,這座墓埋的不知是個什麼東西,而且還是座新墓,有沒有可能,那墓里埋著的東西不知怎麼的到了這個北戎村落里,然後……嗯,這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其實作用類似于鎮墓獸或是守墓人,發現東西不見了,追查這許多年,終于查出下落來,追到這兒,然後,咳,就接上前邊說的那些了。」

「……」

三變的推論和瞎猜其實差不多,老蕭一般不予評說,偶爾心情不好了,他會毒嘴戳他一頓,心情還好的時候就敷衍一兩句,不好不壞的時候他就沉默不語。然而奇的是,三變天馬行空的瞎猜十之五六能猜中最後結局,瞎猜與結局殊途同歸,這算是運道好還是直覺妙,沒人說得清。

「據劉大人自述,他之所以能活到如今,完全是因為那把巨鐮,我想的是,他可能隱瞞了部分實情,比如說,他可能為了保命,主動投靠了那幫不人不鬼的東西,然後呢,他就成了他們在慶朝內的眼線……」

三變說到這兒,蕭煜抬眼看了他一下,意思是你且留點口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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