飺殿。
長默用白布包住口鼻,拎著木桶,一根用木棍和抹布自制的簡易拖把,剛跨過側門,兩條身材魁梧的大漢突然躍下,面無表情地攔在面前。
長默習慣為常,取出自己的銘牌以及值表,兩名大漢檢查完畢,悄無聲息地退開了去。
長默輕輕吁了口氣,重新系好揭下的布巾,往大殿走去。
他一把推開飺殿的大門。
陰森的氣氛以及一縷縷小陰風撲面而來。
空蕩蕩的殿里,雖然有燭火,一眼望去卻盡是陰沉沉的顏色,一張張黑沉木交椅縱橫交叉擺放著,像幢幢墳塋。
「苦師,我來了。」
殿中沒有人回應。長默見怪不怪,放下工具,將一側的排門一一推開,疏散里面的氣味。
隨著陽光一一迸射進來,另一側陰暗的角落里響起一個小小的「嘶嘶」聲。
長默心知肚明,暗暗一笑。
悄悄掃了一圈,掌殿人不在,他朝那個角落走去。
果然,才到了陰影的地方,一條直挺挺的身影就堵了過來,一直貼到身前,那樣子就跟惡霸攔截少婦一樣。
「小紅。」長默輕聲打招呼。
陰影中只看到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楮和兩根白森森的獠牙。
「嘶∼嘶∼嘶∼」一只手伸到長默的前面。
長默做了噓聲,明知對方不太可能听得懂,還是小聲提醒︰「噓,不要讓苦師發現了。」
紅眼楮頓住,布滿凶相的臉竟露出狐疑和天真。然而它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這場景放在一年前,不說奪路而逃,起碼腿軟是要的。現在長默卻親熱地拉過對方長著細鱗和黑色尖甲的手指,趁著無人做賊一樣在它的手上放下一株碧根草,對方得了東西,像小孩得了糖豆一樣發出高興的 聲,嘴巴一張就往里面送。
長默一笑,踮起腳,像表揚小孩一樣拍拍紅眼楮斗篷包住的頭。
這只紅眼楮,就是長默進行藥沐催體那日看到的那只貪嘴的飺人。
當日,這只飺人疫力被搶,竟跑到守殿人那里討吃,長默就覺得這只「紅眼楮」有點特別。
後面,領到來這里值班的工作,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多了,有對這些飺人的恐懼心消減的同時,長默也開始觀察起他們起來。
然後就發現,這只「紅眼楮」,的確是一只特異獨行的存在。
會討要吃食是一個方面,在大家默默一動不動修練的時候,它有時會「 」地自嗨;修練完畢,這些飺人會被關進暗室,無人指揮的情況下,再無行動,只有這只紅眼晴,時不時有神來之舉,獨自出來晃蕩。
雖然並不清楚飺人的培育原理,但長默可以確定飺人這種無靈魂生物是沒有人類情緒和思維的,它們培育起來之後,就算升至最高等級,也只是一具受操控後才能發揮作用的飛尸,理應沒有自我思維能力才是。然而這只紅眼楮,似乎並不是這樣。甚至,有時候長默一錯覺,會以為它是有情緒的。
這只紅眼楮的異常,那名守殿人也就是長默當日遇到的老者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然而他並沒有制止。長默猜想,他應該有暗中觀察的意思。
一天,長默到這里打掃,竟踫到紅眼楮又出來晃蕩。
這家伙左踫踫,又晃晃,竟攔到長默面前踫瓷要吃。
那日,長默還是第一回遇到這種情況,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好死不死,守殿人不在殿中。
身為一個疫力只有二階的菜鳥,長默當然無法像守殿人那樣,輕輕松松彈出一團疫力,滿足紅眼楮的需求。他只好把身上有的東西都給了它。
掃把,紅眼楮接過,嗅了嗅,丟。
抹布,再接過,再嗅,丟。
接著木桶……這下子,紅眼楮就有點不滿意了,紅絲布滿的眼楮,長默怎麼看,怎麼感都感覺一陣陣凶光。
汗就刷刷刷地滴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觸怒這個飺人,掛在這里,也只有白死。
最後迫于無耐,他掏出了常備在身上給黑驢的催生過的碧根草。
然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有了一就有了二,此後,長默一到飺殿,只要苦師不在,這只紅眼楮就會偷偷模模過來,賴著要一根零食嚼嚼再走。
往偏殿的一側走去,那邊有數間排房,都是大門緊閉,門窗上糊了厚厚的窗紙,看不出里面的內容。
長默走到其中一間的外面,叩了叩門,恭聲道︰「苦師,我過來拿藥粉了。」
一連喊了三遍,里面沒有回應,長默便自己推開了門,里頭一共二進,中間隔著一面屏風,外間是圓桌與家具,長默要的藥粉就放在牆角的一個小箱里。
空氣中有一股長期不流通的窒悶長期接觸飺人獨有的腥穢氣味,很不好聞。
長默不敢多看,將已經簽下自己名字的值日表放下,取了藥粉,退了出來。
來到外間,他取出竹制的長勺,舀出白色帶著苦澀藥味的粉末,灑在綠色的穢物上。
藥粉一灑落,綠水中那些讓人毛骨悚然的蟲子當即被化開,成為了一灘徹底的綠水。
空氣中,立即彌漫非常難聞的氣味。
這份工作,可真是一份非常遭罪的活兒。
听說,先頭就有值班的學生,直接給燻暈過去了。
長默要不是有異能,恐怕忍耐度也不可能這麼高。
有付出也有回報,這個工作給的學分非常高。
學院分發下來的任務,目前他們能接的,基本都是一些看守水房,清掃庭院,整墾藥田之類簡單的任務,給的學分非常低。比喻樊笙接了一個整理藥田的工作,每日要負責除草、澆水、定期松土,一個月下來得到的學分,只抵得上他在飺殿工作十天。
同時,長默還發現一個好處,在飺殿這種環境下運轉異能也是一種鍛練,異能在高強度的運轉下更為靈敏。平時長默雖有感覺,但並沒有那麼明顯,直到那天在抵抗煙毒的時候,長期積累的訓練一下子體現了出來。
長默動作勤快地干活,腦子里一邊在計算著自己目前有的學分。以及換取聚靈丹的支付。學院的情況,只要學生勤快一些,賺取到的學分是夠換取最低保障的聚靈丹消費的,這點倒是讓長默松了一口氣。除了飺殿,他在巡檢隊那邊也有學分獎賞,並沒有這邊多,但兩份累積,學分也算不少了。
他想著,自然而然分了些注意,看著手下的動作。
這兩天,這些飺人所留下的殘留物,似乎又有些新變化。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批飺人似乎又要進階了。
就不知道紅眼楮,現在是幾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