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婉瑩有些傻愣愣地問︰「這就走了？不是說還要等一個人嗎？」
「他遲到了,我今天面試了那麼多人,也累了，沒有心情再等下去。就算我跟他沒有緣分唄！」張依依聳聳肩。現在已經六分鐘了。
「可是……」呂婉瑩為難地說︰「說不定這份工作對他來說很重要呢？他只是路上遇到了什麼意外，被迫遲到呢？依依姐，我看你今天面試了那麼多人，就知道你的公司肯定不小。待遇肯定也很高。這份工作也許是他夢寐以求的，都爭取到面試機會了,只差臨門一腳可能他的夢想就要實現了,你就不能再等一會兒嗎？」
張依依真想給她來一句夢想什麼的都是騙人的,萬一來的是個跟剛才第九位面試者一樣，甚至比他更不足的人呢？
可是她忍住了。
呂婉瑩的雙眼不是那種非常漂亮的眼型，但勝在清澈見底。從她的眼里,張依依能看到人性最純粹的一面。
「好吧。」張依依笑著對她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再給他……你說多少時間好呢？」
呂婉瑩一臉驚喜，「半小時！我去給依依姐你上一份草莓蛋糕，你邊吃邊等。」
張依依看著她飛快地跑去忙活,無奈地笑了。
如今,旁人夢寐以求的財富與時光,對張依依來說,都像空氣般尋常。這半小時，對她而言，只是吃著蛋糕，翻著雜志的閑暇時光。但對有些人而言，卻足夠改變其一生。
穿著一身休閑服的男孩大步跑進咖啡館，門上的風鈴都因為他強力的動作搖晃不停。男孩顧不得喘氣，急忙環顧四周，等看到張依依這符合描述的體型時，大大松了口氣。
「你、你好，我是方天賜，我來面試演員。」
張依依老神在在地看向他。
面前的少年五官俊朗，人也高，起碼有一米八以上，外形的確亮眼。「我叫張依依，坐吧。」
方天賜乖乖地叫了聲「張姐。」然後默默坐下。
「喝什麼？」
張依依問出第十遍。
「冰水就好，謝謝。」
張依依看向櫃台，經過一下午的磨合，她與呂婉瑩也生出了默契，只要一個眼神，呂妹子就知道要端什麼過來了。
……不過這次呂妹子又有了進步，她剛抬頭，已經端著一杯冰水過來了。
難道這妹子有讀心術？
張依依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給她豎了大拇指。
呂婉瑩視若無睹。
小姑娘雙頰微紅地走了過來，放下冰水，在方天賜說謝謝的時候，低著頭喃喃道︰「不、不用謝。」兩只白女敕縴細的小手緊緊抓著托盤。小步子移阿移的，就是舍不得走。
張依依在旁邊看得分明，眼中促狹之意頓起。
……有情況阿這是！
「你倆認識？」張依依非常直接地問。
方天賜著急地喝下半杯冰水，听到這話才轉過頭來，正眼撞上一臉不知所措的呂婉瑩。「咦？是你？你在這里打工啊？」
呂婉瑩小臉漲得血紅。「嗯、對、對的，師兄。我在這里打工……師兄、好巧啊。」都語無倫次了。
張依依憋笑憋得難受，
「原來你們是師兄妹？」
方天賜點頭，微微一笑，他的笑容非常陽光帥氣。「婉瑩是我學妹，也是表演系，听老實說天分很不錯的。」
呂婉瑩小姑娘被心上人一夸，臉皮的顏色從血紅漸漸發展為紫紅。「沒有的事，那是老師謬贊了。」
「等一下。」張依依被弄糊涂了。「也是表演系？你們倆不會都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吧？」
「是啊！」理所當然的語氣。來自方天賜，他說完，還帶著點奇怪之情地問呂婉瑩。「師妹你的臉色好紅，是不是又中暑了？」甚至還想伸手去探她的額頭。
為了不讓現場發生失血過多的事故，張依依即使擋下了那只手。「不用不用，就是天氣太熱，這店里的冷氣有點壞掉了，不如以前好用，被熱到了而已。」
她沖小姑娘眨眨眼楮。「回去敷點冰塊就沒事了，對不對呀？」
呂婉瑩連連點頭。「對的。」落荒而逃。
性格有點馬大哈的方天賜沒有發現不對勁。甚至因為自己剛剛跑過步，進來之後汗如雨下，而相信了張依依的說辭。「那學妹你好好照顧自己。」
呂婉瑩在他身後腳步踉蹌了下。
把張依依萌得不輕。
兩人重新就坐，方天賜松了松領子，一本正經地說︰「張姐，我要先跟你道歉，因為我的舍友臨時鬧肚子，需要急診，我這才遲到了。非常感謝你還願意在這里等我，並給我繼續面試的機會。」
他鄭重地鞠躬。
「你要謝的不是我，我本來是想走的。因為你很不巧，是我今天面試的第十個人，而在你之前的那個讓我非常頭疼，耐心什麼的都喂了狗，你又遲到。」張依依直白地說，滿意地看見大男孩俊逸的臉上出現愧疚和不安的神色。「不過嘛。」玩笑開過，她話鋒一轉，方天賜也露出期冀的神色。「不過如何？」
張依依往櫃台一怒嘴。「婉瑩說服了我，說也許今天的面試機會對你來說非常重要，希望我能多給你一點時間。你看，她為了留住我，甚至自掏腰包請我吃甜品。」
方天賜看著桌上吃到一半的草莓蛋糕，心里滿是感激和慶幸。
張依依又補上了句︰「她做這些之前，可不知道要來面試的人是你。」
言下之意，就是快看這姑娘心地多善良？還不趕緊去追！
「學妹，謝謝你！」方天賜沖吧台後的呂婉瑩大聲地說，順帶拋了一個飛吻，把呂婉瑩驚得手中的杯子都要掉了。
「不過你可不要高興得太早。」張依依涼涼地說。「面試，並不代表你會被錄取。」
方天賜神色一正。「我知道。所以，不管您要怎麼考我都可以！」
張依依微微一笑，「那就從最簡單地開始吧——為什麼選擇我這個連名字都還沒軀好的小公司呢？」
方天賜只考慮了一會兒，就說︰「因為招聘信息上說，簽了約就能獲得一萬塊錢的簽約金。」
張依依噎了一下。
真是簡單直白啊！
好嘛！她這個不差錢的土豪為了能盡早讓公司壯大，當然會毫不客氣地廣撒誘餌。像什麼一經錄取，簽訂合同後就能獲得若干簽約金之類的數字，當然會填，而且要填得比旁人高。
在90年代末，一萬塊錢簽約金絕不是少數。
可對張依依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可以！我欣賞你的坦誠。」張依依說︰「那麼第二個問題，為什麼你認為自己可以得到這一萬塊錢的簽約金？你對自己最滿意的地方是什麼？」
方天賜說︰「我是去年學院表演系唯一滿分畢業的學生，我對自己的表演能力有充足的信心。」
這時候，系統的評估也出來了。
張依依得去趟洗手間，好去看一看。
看著少年認真的神色，張依依忽然覺得，萬一數據不夠好，她就這麼拒絕人家是不是有點太無情了？
思來想去，張依依干脆拿出之前的紙筆，在上面寫下兩百字左右的內容。交給方天賜。「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把這一段演出來。如果你的表演能打動我，我就跟你簽約。」
方天賜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在這里？」
眼下天色已暗，咖啡館里客人都走光了。可他們坐的位置屬于緊緊靠著落地窗的那種，如今咖啡館內燈光如晝，外頭行人隨意一眼，就能把兩人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張依依毫不猶豫地回答︰「在校時你應該也去過片場吧？總該知道片場除了演員和導演，有多少工作人員吧？作為演員，別說是在這里，就算把你放到大街上，被一堆人圍觀，你也該演得出來才是。」
將紙條夾在兩指之間，遞到了方天賜的面前。
方天賜表情嚴肅地接過，重重地點頭。「我會做到的！」
「我很期待。」張依依笑說。
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間，但在半路，被呂婉瑩妹子給攔住了。
「干嘛？」張依依試圖雙手抱胸，但是胸前肉太多，這個姿勢並不舒服。她不得不臨時換成了叉腰的動作。
「依依姐。」呂婉瑩討好地笑著湊了過來。
「停！」張依依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抵在妹子粉色的櫻唇上，笑得一臉慈祥。「我雖然跟你聊得很來，也很願意听你的建議給他一次機會。可這畢竟跟我的事業有重要的關系，簽不簽他，要看他自己的本事。我可不能看在你的面子上。」
說這話的時候，張依依覺得自己特別有正義感，不徇私舞弊。
呂婉瑩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才不是呢！我相信師兄一定能靠自己的能力簽約成功的，我才不要幫他走後門，這不是羞辱他的實力嗎？」
妹子比她更義正言辭。
張依依默了一下。「那你笑得這麼諂媚干啥？」
「我是恨自己有眼無珠啊！」呂婉瑩笑嘻嘻地說︰「我做夢都想簽約公司，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依依姐你這麼粗的大腿在我面前晃蕩了一個下午我都不知道，要不是師兄來面試，我都要錯過你了。」
張依依哭笑不得。「所以，你不是為了給方天賜走後門來堵我，是為你自己來的？」
「怎麼會！」呂婉瑩一臉正色。「我有幾把刷子，自己心里清楚。要是沒那個能耐，就算用旁門左道的方法出道了，也肯定不能長久。依依姐，我只希望你能給我跟師兄一樣的面試機會就好了！」
90年代末，生活條件並不如後世好。
但有些東西，卻是後世比不上的。
比如房價、比如物價，比如淳樸的人心，比如高尚的職業道德。
「好！」
張依依想了一下，隨地取材，指著吧台後貼著的一張海報說︰「《還珠格格》看過吧？你就演紫薇第一次見到父親的那部分。我給你十分鐘準備時間，等方天賜演完了，你就開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