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讓風雅感到有些瘙癢，她的頭發被吹動，掃在自己的肩膀上。
「從編號上看，凍曉不是普通管理者N1，而是N495。我調取了記錄，之前已經有過很多普通管理者，有我試驗里產生的，還有些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或許過去也有人嘗試過同樣的實驗，也可能是誤打誤撞，或住民自己好奇嘗試……。只是他們都沒有活下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們沒有給它們設定合適的同調資源。……凍曉這次，是通過混血兒的身體，而很直接的、也算是誤打誤撞的和我建立了上下級的關系，我分給了他一部分原本是我在使用的系統資源……這也就意味著我能夠具現化的住民的人數變少了，不過凍曉分走的部分，簡直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因此對我沒什麼影響。如果可以隨便設定的話，任何的魔物都能活下來才對，只要把還沒有死透的中繼器塞到住民的身體里，再分配些資源。」
焰影似乎並沒有對這個對風雅而言重大的發現感到太多興趣，他只是問道︰「怎麼分配？系統里有這個選項？」
「目前沒有。我們現在只能設定住民的同調分配。無法設定其他管理者的。如果真的能設定，那我也可以隨便變成S4級別的了，因為級別不就是代表了分配的資源的多少麼？這個系統最底層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
從另一個意義上說，所有的管理者都在研究這個系統。這種研究恐怕從很遙遠的過去就開始了，然而，目前而言並沒有得出什麼結果。風雅也只能從系統記錄等方面看出些皮毛來。
風雅將手中的一顆小石子扔向遠方，但並沒有扔進大海里，石頭順著砂礫向前滾動了片刻，陷進了最靠近海岸線的柔軟的泥土中︰「目前看來，混血兒是能夠想象到的建立鏈接的一種最自然的途徑。還有一個，最新的成果，就是將已經是普通管理者的住民的心髒中繼器□□，再馬上給原來的那個身體裝上一個新的中繼器，因為身體還連接著，便也能連接上，只是重新成為一張白紙，原來的那個中繼器也可以塞到別的身體里，因為中繼器被登陸過，也能被系統認可，于是兩邊一相加，便多了一個普通管理者……」
焰影挑了挑眉︰「哦，那麼這個新方法，不久可以大量的產生普通管理者麼。」
「是就好了。身體和中繼器本來共享的一個同調渠道。所以也只能有一個普通管理者被同調出來。」
「什麼意思？」
「就是說，這個方法盡管可以多一個普通管理者，但這兩個普通管理者其實是一個人，共享同一個意識，同生共滅。而最終獲得同調權利的，應該是級別更高的中繼器。所以這個方法沒有意義。」
「……看起來，你拿那位凍曉做過這個實驗了？」
風雅點了點頭︰「是的。雖然我強制睡眠了其中的大部分，讓那孩子不至于感到異樣。不過最多的時候，有六七個凍曉在晨冰島上亂竄呢。我把凍曉的中繼器塞入其他住民的身體里，之後給凍曉的原身體塞進一個別的中繼器，只要那個中繼器的級別更低，就會出現兩個共享意識的凍曉。當然，我也還沒有找到比S2更高的實驗材料，只是從系統記錄中看出了更高級的會掌控身體的結果——」
焰影沒有評論，但他的面容稍微顯得有些落寞。
風雅將自己被吹亂的頭發整理了下︰「我知道，听起來有點令人難過……不人道的很。」
焰影在深吸了口氣後，有些擔憂地道︰「既然你嘗試過拔出他的中繼器做實驗，也就是說，你當時也冒著殺死他的風險了。」
=「冒著。」路風淡淡的道，「不過在冰黎死前做過一回，也就不那麼可怕了。」
焰影嘆了口氣︰「這事，芙蕾還不知道吧？從頭到尾。她恐怕是忍受不了你這麼對待冰黎的。」
「這是我的事情。是他告訴我不要放棄希望的。」
「也罷。」焰影沉默了片刻，周圍的人也都紛紛向岸邊走去，倒是只剩下了路風二人，第五殿的負責人似乎在遠處喊著他們，焰影站起身來。
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中，一片昏暗。
「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們，對嗎，風雅。」
風雅輕輕挑了挑嘴角。就如同被猜中心事的孩子，感到一半欣喜，一半心虛。她輕輕哼笑了一聲，聲音低到她自己都听不清。
「不然，你為何一定要創造第五殿。……那幾次普帝國和音夢、沄枝的所謂失誤……本不至于讓魔物具現化。那些魔物的事故中也有你搞的鬼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風雅將視線移開︰「請別問了。我是個自私的很的人。我是個為了追求一點點的可能性的奇跡，會賭上全部的人。」
焰影向前邁出步子︰「隨你。被黑暗隱匿的、無法探知的東西，我會尊重。只是你不說，小心我不知情中做了什麼，壞了你的奇跡大業。到時，可別怪我。」
風雅平靜的道︰「多謝。」
「還有，我是如此，能夠給予你某些理解——但是，芙蕾可未必。神明之間不交集也無所謂，可一旦這樣深刻的糾纏起來，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了。小心點。」
焰影說完這句，便走遠了。
只剩下路風坐在灰色的巨石下，望著暗藍的海洋，灰霾的天空，听著浪花拍打海岸的嗚咽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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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年3月19日。
第五殿第一屆神侍的典禮于十點即將開始，神侍候補們正慢慢匯聚為一排，他們都統一穿著新制的制服︰白色的長袍，在領口和袖口繡著金線，在下擺還有飛燕草的暗紋。他們猶如白色的裂縫，將西海第五殿的正殿分為兩半︰身前是剛剛選出不久，帶著或期待、或倨傲、或雄心、或謹慎的第五殿高層們，而身後則是一眾觀禮者。
比起後世來說，如今的場面多少冷清︰各大國未有一個派出皇者親來，連繼承人也未有，只有負責外交的高級官員，或者不甚得寵皇子皇女。國家們矜持謹慎得很。不過，那些飽受夾縫之苦的小國，倒是不少有最高元首光臨的，畢竟第五殿的成立，最受益的就是它們了。
人們三五成群，互相致意、問候，似乎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打算歸位。他們所感興趣的，或許更是第五殿作為一個新的國際平台所能起的作用，這是一個嶄新的社交場合，而非一個值得尊敬的組織。笑聲與喧鬧在整個殿堂回響。
第五殿還沒有在未來才積累的名望和威嚴。它還只是一個不成熟的、初生的機構。帶著美好的願望，卻很可能像其他的機構一樣，短時間內被熱捧，之後便失去了光彩。唯一讓它能夠稍微多得到重視的是︰它擁有寶具。然而被神明嚴格限制不能用于發動戰爭的寶具，讓如今處在亂世的各國並不那樣畏懼。
神侍們已經站了很久了，他們還不曾擁有高貴的身份，更多被認為是本國的失意者或冒險家，來這個初創的機構尋求機會。有性子外向的神侍，即使已經站在了位置上，仍露齒而笑，向著周圍不知是親友還是本國使節的人微微揮手。有性子內向的，也不過是默默不言。未來，對于他們仍然是未知數。
只有路風站在最前列，挺直背脊，示出了真正的敬意和認真。
十點的鐘聲響起了。殿堂內緩緩恢復寧靜。但不時仍然有交談聲，窗外的鳥鳴也不顯得吵人。
在這樣的氣氛下，禮官開始宣讀神明的言語。第一任殿主賜福著新任神侍。這是頭一回的禮儀，奠基著第五殿隨後所有的儀式，但那時沒有人知道它的未來會是如何︰或許會被遺忘，成為不會被人翻閱的沉重典籍，或許鑄造著未來，甚至有一天將被制度化，成為僵化的存在。
在禮儀的最後，和後來的神侍相同的，每個神侍候補都得到了飛燕草。那是神的認同。神認同著他們作為自己的侍從，作為人類的代表，履行著原本由神所履行的職務。這是義務，也是權利。除掉自己種群最大的威脅，滿獲名譽、地位作為神之恩賜。
但是，其中有一個人，得到的是綠菊。
魔法檢測到了特定的中繼器，而程序性的釋放了其他的花卉。
那並非神的認同。特例神侍——他們不需要獲得神的認同。因為，那本就是他們的職責，那本就是他們的痛苦，千百年的掙扎，于此顯現的報酬。因為，他們就是神本身。
之所以設置這個職位，也是出于效率的考量︰就如降臨在人世總是作為皇族存在一般，特例神侍這個獨特的、超然的存在，可以給神改造社會為己所用最大的便利。況且，這也是給他們不需要隱藏的超然實力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當然，也是攻略中，第五殿最大的安全閥，特例神侍的存在，保證了第五殿不會遇到他們不能處理的強敵，而導致社會的動亂。……而對神明本身來說，這也是又一次排解無聊的生命，至少對焰影和芙蕾來說是如此。
特例神侍一個時期只有一位，是因為一個時期只有一位神明主導這個殿堂的運作。
第五殿，除了神四殿之外的第五個殿堂，屬于輪流坐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