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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7. 困于結界的光 【解篇】

風雅沒有感到她每次面對入侵者時,通常都會有汗毛倒立的感覺,遇到異界生物的時候,看到不同生存的可能、不能交流的必然、卻是同一個生存的執念的時候。

那是無法避免的、卻又不願深思的同一個執念。

當然,不執著于生存的生物也可能存在。但這個系統本身是個自選擇機制,只有拼命求存的意志,才能通過層層關卡,被顯現出來。

也就是說,來者在和是與自己非常不同的存在的同時,卻因為被系統篩選過,而在想要生存這一點上非常相似。

每次殺滅魔物,想到這點,都會讓人背負上強烈的罪惡感。

可是這次,就仿佛是這些罪惡感與不適感都被消除了一般,在黃沙彌漫中,意外的,有種懷念和安心的氣息。就像是翻找書櫃時,突然找到年幼時看過的、已經泛黃、書皮損耗的老書,心中感到一陣溫暖。

在視線的遠方,塵土飛揚。一群人正向風雅的方向趕來。風雅沒法判斷他們是誰子民,他們的身上不少有傷,穿著對風雅而言有些古樸的服飾,像是她的世界在千年前流行過的那種款式,簡單的短袖、棉長褲,看起來因為戰斗,而布滿灰塵與撕裂口。

或許是木繡的子民吧?在逃離危險?或者是某種戰術?風雅並沒有怎麼見過木繡的住民,事實上是,他們三位管理者彼此很少到對方的管理區中,彼此隔絕,盡量的消除文化之間的接觸,來保持自己文化的延續性。

有人看到風雅正風塵僕僕的向著中央走去,想過來拉她一把,仿佛是要把她拉離危險區域般,不過風雅搖了搖頭。

對方說了一句什麼,風雅再次搖了搖頭。

其他兩個人走了過來,他們彼此說了什麼,然後才跟上了大部隊,向遠處跑走了。

風雅听不太明白他們的對話,盡管有些詞匯能夠理解,另一些就讓她一頭霧水。

莫非是木繡已經十分虛弱,同調不夠充分的原因?

「(看來得盡快了。)」

風雅快速的移動著,向著具現化的中心。

周圍經過的人都看向她。他們都向著外圍跑去,雖然有些人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並沒有人阻止風雅。

——即使,到了具現化的中心。

——也沒有任何「人」阻止風雅。

「……」

即使,到了具現化的中心。她所見到的也都是人類。

「……!!」

風雅不能言語。

她已經明白了。

她明白奇跡已經降臨。

******

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如果沒有同調,魔物和使魔會顯現出什麼樣子呢?

當然,是他們「原本的樣子」。就如木繡平時看風雅是他的同類,但在魔物時期,卻能清楚的說出風雅是「兩條腿」一樣。

風雅來到了這個世界,作為人類的代表。

這算是奇跡一般。恰好的時機、正確的入口、作為魔物時期的安逸、不知為何得到的系統的高評價。

風雅很清楚,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實驗品。

但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任何人類再次到來。

雖說,即使他們到來了,也只能容納下幾人。也或許評級很低,而根本不能生存。

但是——如果還能看到一人的話。對風雅而言,會是怎樣的希望與救贖啊。

——此人,現在就站在風雅的面前。

他有著充滿了希望與活力的黑色瞳孔和干練的黑色短發,年紀仿佛和風雅差不多,站在城牆的頂端,意氣風發的指揮著戰斗。

他的周圍站滿了人類。

風雅絕對不會認錯的、家鄉的氣息。

即使是化成使魔和魔物,她也仍然能夠識別出來的、同類的氣息。

*****

在城牆下,站著已經渾身是傷的木繡,他已經奮戰,卻看起來仍然不敵。而他注意到了風雅。在木繡的眼中,應該是除了風雅以外的人,都不是他的同類的樣子。而在風雅的眼中,此處的所有存在者,都是可以交流的、有著人類外貌的東西。

「幫我一把吧。」木繡站在稍遠的距離,轉過頭來,一字一頓的說道。其中似乎帶著一絲祈求,但他也並沒有強求的意思。

「……木繡……先撤退吧。」

木繡因為風雅的話而瞪大眼楮。

他似乎已經遺忘了風雅的形態,並沒有辨認出風雅和魔物是同一種群——又或者,看上去相似而不同的種族在他的經歷中實在是太多了。

「你打不贏的。」風雅不知道該如何說明,只能避重就輕的道,「先撤退,等待它……同調。」

木繡的雙眼中並沒有迷茫︰「不。不可以。我不能離開,我的住民量已經有些危險了,就算不是,我也不能看著同類遇難而不顧。因為同類產生同情,這是自然的,系統也不能扭曲這種自然的情感。我不會違背自然,這是我等的‘本性’,也是我等的‘真’,我們應該達到之處,我不會丟掉,這最後的信仰。」

「……是啊。」

在他們身前,一枚看起來是炸彈的東西爆炸了。是人類使用的武器,大概是從魔物的腦子里同調出來的,不過,那是以風雅的角度來看,稍顯落後的武器。是因為人類的技術已經衰敗了?又或者這些武器有什麼玄機?風雅並不知道。但她希望詢問。

而在爆炸的瞬間,兩位管理者的身邊都升起了能量構成的防護罩。

因為受到攻擊,風雅的管理系統立刻判明了對方的資料。

風雅輕輕念道︰「冰黎。希望的社會進化論……原來如此,是從達爾文發展到社會科學領域的那一派麼,還真是復古的理念。」

貫通的歷史感,猶如沖天之柱,貫穿她內心的道德律。

「如果可以,請助我一臂之力,在我進行概念幻擊的時候,清理周圍的使魔吧。」木繡看著風雅說道。

「……」風雅半張開口,卻沒有說什麼。

木繡轉過身去,他並沒有繼續關注風雅。

如果他再看一眼的話——

風雅的雙目中,出現了同情。

並非只有同類間才會有這樣的情感。

在塵埃消散之時,木繡一下子躍升到了半空中。

「質疑。」木繡看著冰黎,「自然流轉,生存、滅亡的循環,此消彼長,此間,何謂進化?」

「旋轉的螺旋階梯。」冰黎毫無猶豫的回答道,「我不否認循環的存在,短期來看,一切都是混亂無序的偶然,一切皆可發生;中期來看,各種傾向會循環往復;長期來看,進化的傾向永遠存在。我們確實可能會發生後退,但那不過是螺旋的階梯,可以平進甚至因為建築學的原因而稍微低傾,但在最終、最長期的視角來看,我們都會走上最高點。」

木繡繼續問道︰「那麼,階梯的終點是什麼?無限的階梯嗎?無限之物,是被自然所創造的我們,無法企及的。」

「不。那不是無限的階梯。」冰黎笑著道,「每一層,都是被設計好的節點,我們的歷史,一直一直沿著那樣的道路前進,在最後,終會抵達真理的自由境界。」

木繡似乎停頓了相當長的時間,才不可置信般的問道︰「被設計好的?你真的這麼認為麼?這並沒有證據,我們的悲慘處境就已經證明了並不存在一個被設計好的、慈悲的道路。你還在抱有希望的幻想?」

「那是因為,你是被拋棄的種族,進化之路上,總是不可避免的要有所犧牲的。至于證據,我來告訴你這點——」冰黎的雙目中,有著真正的自信,「我們族群的歷史就是證據。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就是證據。只要我回看過去……不斷走上的階梯,這就是證據。我們的種族過去一直在進步,這就是證據。如果這不是的話,任何理性的分析就將毫無意義,就如假設‘明日的太陽或許會從西方升起’一樣的反實證主義。而我們的對話,如果不將理性作為最基本的假設,就毫無意義。」

木繡緊緊皺著眉頭。他並不是沒有听懂。恰恰是因為他理解了冰黎的話語,所以才難掩憤怒。

最終,木繡輕輕地、鄭重地說出了一句話︰「概念,集中。」

風雅瞪大了眼楮,此刻,似乎還並未危急到必須要木繡使出最後的手段,將自己所有的住民回收,用自己的概念的最大一擊,攻擊對方的時候。

這樣做,即使是高了一個等級的魔物,也可能會被卷入、重傷,最後被毀滅。

當然,使用這招的,也會耗盡能量,陷入危機。

這是低位管理者做最後一搏的手段。

「木繡!這不是這麼做的時候!!」

「抱歉,看起來,我和這位魔物,是完全無法共存的。」木繡不斷吸收著自己的住民,積蓄著能量,「理性是基本假設?否則毫無意義?這本來——這本來就是毫無意義的事情!我們……我們只是應該最謙卑的存在,假設個人擁有自然才有的集體理性,原本就是,最糟糕的事態。……就算我選擇自殺,我也不能讓這樣的概念具現化到世界上。看起來是時候說永別了,風雅小姐……看起來持有完全相反的概念的我,是有機會殺死它的——我有這樣的預感。」

然後,在風雅還能夠說什麼之前,木繡已經睜開雙目,大聲念道︰「概念——幻擊。」

颶風襲向了冰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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