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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麟西的不確定的眼神,讓溫雲嵐有些領會錯了意思,他向前一步,說道︰「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是一起去吧?」

「不。」羅麟西快步轉過身,她痛苦的搖了搖頭,「請你在這里。我會吩咐親兵,絕對不會讓你遇到危險……你自己也小心,把刀隨身戴著。」

溫雲嵐想要安慰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什麼意思?」

「你……請留下守光影城。」

溫雲嵐還是抱起了自己的外套,隨著羅麟西一起向外走去。但他們並沒有能走太遠,因為羅麟西剛剛到了外院,準備召集留守在光影城的文武官員時,便看到傳訊兵跌跌撞撞的從外面近來,陪同的還有羅麟西身邊的文官,兩人皆是神色驚慌。

羅麟西身後的侍女剛想怒喝他們的失禮,傳訊兵便毫無體統的驚呼起來︰

「音夢——音夢大軍兵臨光影城下!!」

羅麟西頓在原地。

整個庭院都陷入了沉寂,只有傳訊兵因為奔跑過快而不止的喘息清晰傳來,公主府里花草的清香被男子汗液的氣息取代。

「看來……」在短暫的沉默後,羅麟西感到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腦袋仿若被木棍戳了下般,悶疼而燥熱。她嘗試用理智控制自己,她強迫自己開口說些什麼,「看來,是神要遏制普帝國……」

語言引導的理智,讓這位光影城里的普帝國皇族、最高的發令人,取回了低限度的理性。

她高聲地命令著,驅除她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安︰「傳令下去!緊急,按照計劃丙,堅守光影城!各將領,不得擅離職守!」

這句話,讓此處卷入了無盡的喧鬧。

*****

光影城城外,兵士猶如黑毯般鋪開,而音夢大軍黑壓壓的陣勢後方,一頂軍帳因其華貴的飾物而格外顯眼。

塵埃滿布的環境,讓身患痼疾沉痾的老人變得更加蕭索寂寥。皺紋爬滿面部,歲月雕琢的痕跡無法抹去,只有一雙清明的眼楮似乎未曾改變。

音夢族皇霧懷看向帳篷上的微小裂痕,眼前卻有些花白。

他深知自己的日子並不算多了。

七十余年的人生,壽命並不算達到他的期望,但早年的勞累讓他幾乎耗盡了所有能量,最終身體如此,並不是情理之外。

前四十年,作為皇子,為了討前任族皇歡心,和兄弟姐妹、堂兄妹們處好關系費盡心思,不能太過無能,也不能讓族皇覺得有威脅,可以說是戰戰兢兢的每一日。而自己成為族皇後,還未享受幾日自在,兩位女兒懷雪和懷玉就死于不甘心的兄弟策劃的暗殺,他幾乎沒有後繼之人,只剩下懷雪的女兒雪如一人。在這樣打擊下,他卻撐了下來,不僅將音夢的政局平穩下來,還將雪如養大成人,教給她為皇之道。

如今閉眼,也算是不負祖先。

比起鏡月那場即位風波,僅有九歲的族皇繼位,音夢的情況好上太多,因為音夢已經為這天準備了二十年……再加上雪如繼位後三代以內的親屬只剩下霧懷的小妹一人,被奪位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也不至于有當時陽親王和憶雨之爭。

但他現在卻不能閉眼,即使是如今是午間溫熱,邀人入眠的時機。

「想不到我這老骨頭一把了,還能再看到如此眼花繚亂的局勢。」

他的聲音依舊底氣十足,寶具仍然為他提供著延緩衰老的生氣。

「族皇……」

跪在底下的,是雪如的生父的弟弟,音夢的外戚,也是霧懷所器重的臣子。

「鏡月那個丫頭是個不錯的,但卻攤上這樣的出身——可嘆。我早說過,麗達一生清明,選擇繼承人時卻是大錯特錯,而她的繼承人就更不會選,放棄風舞皇女那個有智慧也能隱忍的,選了風憶皇子這個輕狂之徒,若不是有羅悠宰相的功勞,鏡月早就毀于他們父子二人。接著一場意外……對鏡月是壞,幼主繼位,也是好,因為讓有麗達遺風的憶雨丫頭繼位了。但卻走到今天這步。……呵,若斬雷真的是風憶的兒子,倒也很像、很像,在情感上優柔寡斷到最後影響大局的蠢蛋罷了。」

霧懷族皇並不是說給某個特定的人听的,而他身前的臣子,也低下了頭。

「沄枝族皇真亦是個懦弱耳根子軟的,雖然為人忠厚,待人長情,卻也看不明白人心。當年他的皇後就是因為對她弟弟青溫用手段,才被前任風露族皇趕出了風露,強行讓她聯姻沄枝,想要斷絕心狠手辣的她作為繼承人的可能。不然,一個風露皇女怎麼會聯姻到一夫多妻的沄枝?……呵,這次听到她兩個兒子的所作所為,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狠辣又絕情啊……沄枝怕是要亂了,雖還不一定是哪方得利,但至少,罪魁禍首卻是真亦他的當斷不斷、對繼承者的前後猶疑。」

「風露族皇就更不要提,看不明白長姐的狠辣也罷,如今倒是被風舞皇女轄制住。……可他倒也不是不聰明,懂得和普帝國虛與委蛇,可惜了希絲那孩子了——與虎謀皮的下場,他青希早晚要知道。」

「至于傅繁英那位……可嘆,也可笑。想來她也多少替普帝國辦過事、隱瞞過消息,卻不知對方對她只有利用。普帝國那樣對第五殿,她甚至連反抗之意都沒有起。如此格局,也只能就是影燈的對手……但不得不承認,普帝國這黃雀在後做的好——的確,做得好!」

語到最後諷刺之意甚濃,有些帶起了自己的咳嗽。

「……族皇大人,您切勿動氣。」侍從上前勸解著,讓族皇稍稍斜躺下,給他遞來了清水。

霧懷擺了擺手。

「可……最可嘆的,竟是我音夢啊。」

「族皇大人……」

「枉為暗族最古之國,枉為暗族之統領,枉為黑暗之神的子民……呵,竟被普帝國以粗淺的試探動搖,竟在普帝國逼婚之時未能站出來為暗族振臂一呼,竟落在這樣的圈套里。」霧懷的手緊握住身下的毯子,紋路更加深邃,「普帝國什麼都算到了,鏡月、沄枝、風露,還有光影城,但惟獨不理會音夢,對音夢沒有設任何局……呵!他們以為音夢已經年邁腐朽到這個地步了麼!要是他羅永松敢暗殺我這把老骨頭,或者釜底抽薪的殺了雪如,我倒也佩服他的膽量,可惜了,可惜了!當年他的祖輩……或者羅永槐皇後在世時的風采,他羅永松許是學不到啦。不過,普帝國這連環計的計策的前半,手筆倒是像羅永槐的,大大方方,以力量和讓人叫絕的計策取勝,可後半對鏡月訂婚和沄枝毒殺的利用,卻像是他羅永松的陰招呢。普帝國不敢挑戰音夢,還妄談什麼千古帝國——呵——咳、咳……」

霧懷用有些顫抖的雙手支撐起了上身。

他口中輕輕呼喚著什麼。

金色的光輝,清澈的鈴音,猶如夢境的金色玫瑰聚集。

音夢的寶具,是盛開的金屬片的枝干。在那片金色的花瓣上,掛著小小的鈴鐺。

金花與鈴鐺的權杖。

霧懷呼喚的是——寶具的真名,「金音」。

「音夢,永不懼與普帝國為敵。這恰恰是我國從幾千年前就有的宿命……使命。」

有臣子小聲地勸誡︰「族皇,這樣真的好麼,與普帝國開戰?我們完全可以僅僅停兵于此,做以威脅。畢竟,鏡月和我們並不交好,沄枝也是我國歷史上的仇敵……他們落難,豈不是——」

「不必多言了。音夢有它的榮耀。暗族有它的榮耀。音夢作為暗族的頭領,是絕對不會對光族的入侵置之不理的。」霧懷一字一頓的說,他的聲音逐漸舒緩下來,每一句話中間,都要停頓片刻,平穩呼吸,「普帝國機關算盡,以陰損之事將暗族全族都算計其中,算盤卻打得太滿了!忘記了他們自己的榮光,也忘記了,我們暗族不是沒有骨氣。他們想得太簡單了,把我們音夢也想成和他們一樣對往日的仇恨斤斤計較的心胸狹隘之國,但是——我們有超越利益之上的勇氣和榮譽。」

「……」臣下看著霧懷族皇有些蒼白的面色,半響,鄭重的道,「我明白了。若是您——我會輔佐在首都待命的雪如皇太女。音夢絕不會動蕩,請您放心,一切都如您所言安排得當了。只願黑暗之神保佑您武運昌隆。」

「不。」

「……您是說?」

「呵。這次保佑我的,或許並不是……黑暗之神了。」霧懷拿起了自己的中繼器,「普帝國,以為只有你們會改弦更張麼?既然你們能選擇明明曾經支持音夢和沄枝侵犯你們自己國家的黑暗之神……我也有膽量去聯絡芙蕾女神。」

那個曾經認同鏡月第一任族皇背叛音夢的女神。

那個——如今也想要保全鏡月國的女神。

若不是女神幫助遮掩,恐怕音夢出動幾十萬人的大軍、長途跋涉的消息,早就會泄露出去。

霧懷的步伐仍然有些虛浮,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帳篷。

光影城斑駁的城牆,在塵土扶風的沙塵後,若隱若現。

「傳令——攻城。」

這位已經走過了七十年風風雨雨的族皇,沉穩的說道。

「那麼,我倒要看看,羅永松……听到光影城被圍,失去了退路的你,又會等多久,才出現在我的面前……」

只听到了數萬人步伐移動的巨大聲響。

*****

在令人畏懼的光輝散亂之時,

羅永松感到拿著劍的手顫抖著,他感到自己的脖頸上一涼,接著是微微的疼痛,然後是難以忍耐的劇痛,鮮血滴落在身上。

他跌坐在地。

「呃——唔……」

羅永松的視線有些模糊,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死。

鏡月的寶具是反射盾牌。

在進攻到一半時,羅永松就明白了這點。

正如憶雨族皇不可能活著回去一樣,她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幾乎如不可避免的詛咒一般的,也等價交換著來犯者的死——自己原本是必死無疑的。

可是——突兀的、有巧妙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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