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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水潑上面容,酸澀紅腫的眼楮比平時要漲大些許。

用毛巾反復擦拭著面孔,可兒深深吸了口氣,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勉強一笑。

從下巴滴落的水滴,在大理石面板上形成了圓潤的水漬。

【給溫雲嵐

我馬上去天台。】

大概是剛剛用水沖過眼楮的緣故,她覺得世界清明起來,窗外的陽光也更加的透明,從窗台吹來的微風,比昨日更加清爽。

拿起了掛著星彩送的墜飾的小包,快步的向宿舍樓樓梯走去。

有天台並且對一般的神侍們也開放的,就只有純書之殿的頂層了。可兒從書架滿布的三層,踏上了鐵質的旋轉樓梯。

階梯旋轉。

階梯旋轉……

天台的大門近在眼前。

門縫中透出令人眼楮微眯的強光,打開冰冷的鐵門,綠色的海洋映入眼簾。

天台上是茂盛的種植園,架起的支架上爬滿了藤蔓,兩面的迎春花向下伸展著成百上千的枝杈,黃和綠的海洋,順著天台上更加清涼的風搖曳。

在其中,光影散漫,傾灑在溫雲嵐的身上。

他坐在迎風的長椅上,黑色的短發隨著風輕輕搖擺。

「……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什麼。」溫雲嵐不知在想什麼,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坐吧?」

「抱歉,我和副殿主談了會兒話,時間有些長。」

可兒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微風撲面,兩三只蝴蝶在花叢里進進出出。

溫雲嵐輕輕一笑,折下了桃花的一根枝杈,上面還有沒開全的粉紅花瓣,遞給了可兒。

可兒沒有接,目露疑惑的看著溫雲嵐。

沒有等可兒回答,他就把那根光禿的樹枝扔在地上。起身踱步于庭院里,隨口開始說起了仿佛並不相關的故事︰「三十八年前,普帝國的上一任帝皇羅齊雷去世,他只留下了一位九歲的女兒羅永槐公主。如你所知,在普帝國的貴族階層,女性通常沒有繼承權,于是,上任帝皇也就是相當于無嗣而終。後來,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可兒搖了搖頭,她有些不明白為何溫雲嵐會說這種事,但還是思索片刻後,回答道︰「我並不是很清楚這段往事,不過,如今的帝皇是羅永松陛下,這樣的話,應該是從四等親的皇族中選了一位繼承寶具,成為帝皇吧。」

「對也不對。羅永松陛下確實是廣義上的皇族,不過其實他已經和當時的寶具繼承人——當時自動繼承程序選擇的是羅永槐公主作為繼承人——已經出了四等親的範疇。實際上,上任帝皇並沒有成年的兄弟,雖然有好幾個姐妹,不過她們的兒子繼承也是不合法度的,而其他的叔叔伯伯,不是已經去世,就是被卷入了陰謀而監/禁,還有一兩個活著的,卻是荒yin無度,實在不能當上族皇的。」溫雲嵐停頓了片刻,說道,「其實,光族比較重視子嗣傳承,雖然平時看起來‘尊重傳統’,可為了傳承,有時也是最不尊重傳統的……不論如何,當時的人們在羅永槐公主的帶領下,祈求了神的旨意。」

「之後?」

「彼時精神女神和黑暗之神降臨,給予普帝國的方案是,讓這位遺孤公主出繼給其他的家族,然後,從當時的遠親的皇族成員中,挑選出一位有才能的人,作為帝皇,和這位公主結合。所以,這位羅永槐公主被出繼到她的母妃的家族——太妃溫氏的家族里,成為了溫槐,成為了我名義上的姑姑。然後,又成為了普帝國預定的皇後。」溫雲嵐停頓了片刻,「而現在的羅永松帝皇,則是當時一位郡王的世子,據說,也是經歷了相當一番動蕩,通過激烈殘酷……可以說得上血腥的爭斗才被推選出來的。但無論如何,他確實是個優秀的帝王。」

「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盡管普帝國對外嚴格保密,不過其實兩個寶具都在那位羅永槐公主的身上,而那位公主,在成年後很快和帝皇完婚,之後十年里,生下了現在普帝國的太子羅麟至,和普帝國的瑞德公主。」

可兒靜靜聆听這段突如其來的解說。

日光帶來了清脆的鳥鳴。

「不過,她在生育瑞德公主的時候,難產而亡——對外如此說,可是似乎是在生育公主之後不久就失蹤了,天知道她是不是卷入了某種陰謀。」溫雲嵐閉上了雅靜,「之後,當今的聖上就大權獨攬,並且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將兩個寶具又拿到了自己的身上——或許是強迫當時作為寶具繼承人的自己孩子把寶具轉讓給自己吧,雖然繼承規則應該是不允許將寶具轉讓給有血緣關系但不是皇族的人的,但畢竟羅永松陛下總歸還是皇族遠親,恐怕是鑽了規則的空子,神並沒有反對。……至于,究竟這位英武無雙的帝皇還有什麼謀略,恐怕不是一般人能看透的。……現在,恐怕連自己的女兒都在利用的範圍里。」

他已經將話說到這個地步,可兒有些明白。

可兒嘴唇微動,清脆但輕輕的問道︰「洛玖曦,是不是……就是瑞德公主?」

「她叫羅麟西,封號瑞德,因為帝皇只有兩位兒女,所以破例按照皇子的份額封了食邑。我小的時候進宮就認識她……畢竟,她的母親是我名義上的姑姑,而她的外祖母,則是我真正的姑祖母,不論如何,我都算是她的表哥。」溫雲嵐沒有正面肯定,卻緩緩說起了瑞德公主的軼事,「我在冰黎學院讀書時,就很少有貴族的女性同學,說句實話,在普帝國除非是想要將女兒送入結界處理機構,否則貴族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如此拋頭露面的。畢業的時候,原本我並不想參選第五殿神侍。可和我相識的羅麟至皇太子卻找上我,說要我和一個人搭檔去參選。」

清晨的一輪朝陽,在淡淡碧色中如此清澈,溫暖的冰冷**在新草上。

雲彩悠然的飄動,染上了一抹淡黃。

溫雲嵐沉默了幾許,才繼續道︰「其實我原本沒有想到會是她。我本以為只會深宮中養鳥逗魚的她、會有如此的抱負。既佩服又不安。但她比我要堅強,也更對普帝國忠誠。……我都有些自嘆不如了。」

「抱負?」

「她本人和我說的是,想要游歷一番,考察暗族的風俗,最終為普帝國有所貢獻。可是又不好拋頭露面,只能隱姓埋名。」溫雲嵐轉過身來,神色清朗,「真正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咯。不過,現在看來,大約有很多深意吧。」他微微一笑。

春風飄搖。

可兒的喘息稍顯急促,深深吸了口氣,才神色動搖的道︰「居然會是這樣。」

「就是如此……之前對你一直隱瞞著,也是沒有辦法,請你不要介意。」

「不,」可兒搖搖頭,「說句實話,你會對我說這些,才叫讓意外——對我而言,若不是你,現在也在鼓里。」她頓了頓,語氣帶了一絲試探,「那麼,所謂的急病?並不是真的?」

「不是。要感謝殿主最後還是給普帝國一個臉面了。」溫雲嵐轉過身來。

「什麼意思……」

「你大概還不知道。這次普帝國帝皇的壽宴上,」溫雲嵐猶豫著,緩緩開口,「影燈被邀請了。」

只余風聲蕭索于花木間,遠處柳枝還剛吐新芽,縴瘦的枝條隨風舞動;楊樹的花絮如毛毛蟲般,在風中笨拙的掉落。

「影燈——」

可兒只覺得身下的長椅散發寒氣。

忽而明白了艾玫曉的一番話究竟意指何處,為何她突然來告誡自己不要和影燈牽連,又為何明明犯了錯的她突然被放出來,取代了來自普帝國的姜禮神官。

「普帝國和影燈?!」可兒震驚的道,「等等,這麼說,洛神侍是普帝國的公主的話,她豈不是和影燈也有聯系嗎?」

難道、其實真正的間諜是……洛玖曦嗎?

賽的副殿主等人遇害的事情自然可以是她傳遞的消息,而且,當時她也屬于和望晴一樣幾乎沒有受傷的人中的一員。迪斯的事……似乎對應不上,她那時回到了普帝國。而霧雪的事,也完全可能是洛玖曦做的,畢竟,那天霧雪國的明姿王子來找副殿主時,正正是她和自己在一旁听著!

「難道霧雪的事是洛玖曦和影燈聯絡的?」

「什麼?那不是艾望晴聯絡的?」溫雲嵐稍顯驚訝的反問道,片刻後,有些苦笑道,「說句實話,洛玖曦最討厭暗族和混血兒了,畢竟她覺得那是丟掉了光族的體面。當然,你要說是不是她也向普帝國那邊說了霧雪國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想來,影燈的消息來源也未必只有一個,艾望晴傳遞了消息,確實不等于她沒有傳遞。……我猜,她頂多了收集了些對暗族不利的消息,她未必知道真正的目的。就如我,也對普帝國這個舉動十分不解和驚訝。普帝國,只是沒理由不利用在第五殿的她罷了;而她卻還懷著自己的夢,她恐怕是被利用了。」

溫雲嵐停了一瞬,卻稍顯自嘲的看向天空,目光有著說不清的哀傷︰「不過呢,若是她的話,只要普帝國選擇了影燈,也能馬上拋棄個人的成見和喜惡吧。」

可兒抿了抿唇,再次深深呼吸。

感到手腳有些冰冷。

「……這…………為什麼?」

普帝國明明,正如溫雲嵐所言,是最傳統不過的國家。

突然轉而支持影燈,甚至不顧殿主傅繁英的面子,……甚至都找不出任何理由來。

「唉?」

突然地、手被人握住。

「抱歉,是不是說的太可怕了?……其實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讓洛玖曦回去,或許是第五殿的一種反擊。而從這里我倒是看出了些許——普帝國和影燈合作未必是拋棄第五殿,不如說也可能是和第五殿談條件的砝碼。」

可兒用堅定的眼神回望過去︰「可是……這次宴席上……」

「沒關系的。不管如何,就算在宴席上出了問題,我也可以帶你逃回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配上的笑臉總覺得有些不可靠。

可是,可兒心中還是微微的溫暖。

但是,她在心中也覺得,這句話似乎有些越過了安全的界限。

「溫雲嵐神侍不也是普帝國人嗎?帶我逃回來什麼的,還是有點玩笑了。你總歸還是要回去普帝國的,而我……我謝謝你的提醒,我絕對會小心的。」

「可是,姜禮神官不也是普帝國人麼,他就留在了第五殿。」

「……我不明白……」

一時,說不出拒絕好意的話來,雲星彩那天的勸解還在耳邊,可兒低下頭去。

心中煩亂,理不出頭緒來。

「我的意思是,若是為了可兒你的話,我也可以留在第五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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