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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我輩豈是蓬蒿人(二)

長安城看似毫無變化, 實則暗涌流動,比之前愈發的壓抑。

李白回來便去了之前的家中, 老管家看見他甚是親切,他如今仍是一介白身,所有消息也只是听聞, 李隆基對太子結黨營私欲謀害惠妃和兄弟的事情十分震怒,欲廢太子, 卻被以中書令為首的張九齡等人竭力阻攔。

李白去了賀知章的府上, 兩人聚在一起喝了幾杯酒,只听賀知章嘆道︰「還是九齡以驪姬、江充、賈南風與獨孤皇後等人的故事勸諫了聖人,加之眾多大臣一同阻攔,跪在御書房外,聖人這才作罷。」

李白為賀知章斟了酒, 道︰「李林甫也在其中?」

「他?」賀知章冷笑道, 「這等惹怒聖人的事情他才不會做,慣會拍馬屁奉承, 聖人現在唉!現在想想,你當年走的也很有道理,怎的如今又回來了?」

李白笑道︰「終究抵不過心中的‘不甘’二字,听聞這位張中書還是當年張宰相推薦的人, 果然不可小覷。」

賀知章剛欲開口,便听外間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 笑道︰「可是巧了, 正說著, 他就來了。」

李白好奇的朝外看去,見一位年過半載卻神采奕奕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他身上還穿著朝服,急沖沖而來,見一陌生面孔在此,便將欲說的話生生止住了,道︰「這是何人?」

賀知章便將李白介紹了,道︰「聖人今日又說如何處置太子嗎?」

張九齡嘆氣道︰「禁足,將太子手中僅剩的一點權力也剝奪了,連個平民百姓都比不上,日後翻身難啊!」

「這」賀知章,道,「聖人真的打算要立壽王為儲君了?群臣同意?」

張九齡不悅道︰「自然不能同意,就算廢了太子,也應是按照長幼的順序,輪也輪不到他李瑁!」

李白忽而想起許萱幾次提起的李了,若是太子被廢,按照長幼的順序,理應是輪到李的!如此想來似乎之前的某些跡象,許萱好像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這是為何?

難不成他的娘子還會卜卦算命?

張九齡將賀知章面前的酒端起一飲而盡,感慨道︰「不知我這個中書還能做多久?當年滿腔熱血抱負,如今還剩下什麼?聖人現如今還能听進去一些言語,卻已經很是不悅,日後不好說啊!」

李白渾身一震,他看著張九齡鬢間的白發,忽而想到幾十年後,自己是不是也會像他這般光景,哀嘆命運,處處受到牽制。

「聖人年紀大了,沒有了當年的雄心抱負,甚至還對枕邊人言听計從,听說楊家有位女兒甚為出眾,將要長成,你說到時候」賀知章憂慮道。

張九齡也頗為擔憂,又道︰「武惠妃還在,看聖人對她的寵愛並未減少,倒是不好說啊。」

賀知章道︰「如此受女人擺布,這社稷危矣。」

張九齡忙道︰「此話也只能在私底下說說,莫要讓人听了去,听聞太白成親很晚,想來也是個懷有抱負的好兒郎,我等到了如今這把年紀,還未能施展一二,日後便是要靠你們這些後生了。」

李白笑道︰「中書說笑了,白不過是一介商人之後,即便有心,也是無力。」

張九齡聞言嘆了口氣,似乎覺得很是可惜。

李白又問道︰「敢問武惠妃說太子營私結黨,暗害于她,可有什麼證據?」

張九齡道︰「正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今日老夫才能將聖人勸住,這一次太子僥幸留存,誰知道有沒有下一次,武惠妃雖然只是一個女子,卻心機深沉,誰人看不出她想讓自己的兒子做太子,她日後可高枕無憂做她的皇太後,可惜聖人寵愛于她,自然也是甘願讓她得償所願!」

賀知章道︰「她自幼跟隨則天大聖皇後在宮中長大,自然非同一般。」

李白不知為何,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咸宜公主的駙馬楊洄︰「听聞在我離開後不久,聖人就將咸宜公主下嫁給了楊洄,那楊洄听說是個極其勢力之人,會不會有他在從中做些手腳。」

張九齡搖了搖頭︰「是誰又有何重要?即便我們這些老臣拼死保住太子,他日我們這些人都不在了,太子又該如何自處?連自保都難,更何談做一個好君王!罷了,且隨他們去罷,老夫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也不想管了,管也管不動了。」

李白聞听此言,心內唏噓不已,又見賀知章拉著喝酒了對飲幾杯,道︰「不如一起歸隱去,在這里實在累得慌,這一世走這一遭,也算是值了!」

李白便笑道︰「如此,我也跟著二位一同歸隱罷。」

賀知章笑道︰「我們好歹還經歷了這些起起落落,你這樣年輕就要歸隱?剛剛還說不甘,這會兒就甘心了?」

李白道︰「甘不甘心,豈是由我說了算的,若是因為我不甘心,而使所有事情都如我願,那倒是好極。」

張九齡嗤笑了一聲,與李白踫了一杯,似乎要不醉不歸了。

*

張九齡今日一番言語,解了李白心中一大半的結,只是他沒有想到,不過半年,張九齡便真的辭官離去,李林甫取代了他的位置,隨後賀知章也離開了長安。

李白送走了一位又一位賢才,心想,莫非這唐朝的氣候真的快盡了嗎?如此有用之才不要,偏偏喜歡听李林甫那張巧言令色的嘴巴,每日里就連崔宗之都眉頭緊皺,待得實在壓抑。這倒也罷了,只是被聖人傳召入宮時,彭允也會隨李林甫一同入宮,有意無意的刺上幾句,雖然他可以避而不听,卻如同蒼蠅一般煩不勝煩。

臨過年,李白同李隆基告了罪,回了安陸,卻很少在看書寫字,反而興致勃勃的在郊外建起了石室,說是許萱怕熱,以後天氣熱了,可以住到石室里去。

許萱曾去過一次,里面陰涼,冬日里待著太冷,她身子雖說已經無礙,但畢竟生產非同一般的小病,定是需要幾年的好生養著,好在她底子好。

「李郎何時回長安?」

李白看著匠人手腳麻利的已經將石室建出了個大型來,他道︰「我去做什麼?聖人現在還想不起來我,賀公離去了,張公也走了,摩詰也不在,倒是剩下宗之一人。長安這天,越來越不好了!」

許萱望了眼長安的方向,思索道︰「如今李林甫一人獨大,在如今的朝野上,可謂是獨樹一幟了,太子已然再無希望,現在只但願他能平安度過余生。」

李白望著許萱沉思了片刻,疑惑道︰「娘子不問朝政,遠在千里之外,卻知曉的這樣清楚?」

許萱怔了怔,已經不想說什麼謊話蒙混過去,她避開李白的目光,道︰「嗯是在以前看過的書上知曉的,不過也只是大概,具體細節也不清楚。」

李白更為好奇和不解︰「書?什麼書?竟還會記載今時今日的事?」

許萱糾結,若非是那點記憶,她真的以為自己生來便是這個朝代的人,可是她的記憶里又帶著不屬于這個朝代的東西,但是這樣奇怪的事情,告訴了李白,他會相信嗎?

「郎君,這個年頭也只能干到今日了,還有三日過年,好歹給我們結了錢,讓我們回家過個好年罷。」那幾位匠人見今日主家沒有開口讓休息,只得主動提醒。

李白仍在怔愣中沒有回過神來,許萱便讓朝青給他們付了工錢,拉著李白的袖子走了兩步,道︰「好了,別人回家吃飯了,我們也該回了。」

李白有心繼續問,奈何長安那邊卻傳來了太子聯合兩位親王密謀造反的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議論紛紛,周身沒有一個知己,他一時間不知和人訴說,但又不可能貿然進入長安,此時離年關,也只有兩日了。

「听說是半夜時分,太子和兩位親王身穿鐵甲,帶了許多兵闖入了皇宮,意欲謀反,被聖人及早發現」許自正得了消息立即來告知李白,但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于事無補,只得相互唏噓一番。

兩位親王必定是鄂王李瑤、光王李琚了。

李白問道︰「聖人可又說如何處置太子三人?」

許自正嘆道︰「謀逆之罪,即便是聖人的兒子,亦是不會從輕處置,況且張九齡等人也不在了,無人為太子分辨,難逃一死啊!」

「聖人這樣狠的心!」

許自正看了眼忿然的李白,問道︰「依太白看,太子是真的如他們所說,被逼急跳牆了?我看太子為人和善,行事權衡利弊,實則畏畏縮縮,不像是有那等魄力之人,難道有人教唆?亦或是被奸人構陷!」

「誰」李白剛要問,其實還能有誰,誰最看這個太子不順眼?除了武惠妃,還能有誰?

他忽然冒出了一個驚人的想法,若是真的依照長幼順序,那麼即便太子被廢了,也沒有壽王李瑁的機會,除非聖人說廢長立賢!但就目前來說,最大的得益人是忠王李!

許自正見李白神情幾變,忙問道︰「太白想到了何人?」

李白斟酌了一番,道︰「太子本就是眾矢之的,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看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廢,若是按照長幼的順序,接下來便是忠王李,父親看此人如何?」

許自正捋了捋胡須,思索道︰「此人我並不熟悉,也只是以前見過兩次面罷了,只記得他為人很是低調,幾乎不顯眼既然太白這樣問了,定然沒有如此簡單,莫非這些年他一直在韜光養晦?」

李白不答,而是道︰「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許自正忽而笑了︰「這話菁媛倒是常說,也是從她祖父那里學來的,果真是一家人啊!」

李白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這些年他與許萱朝夕相處,越來越相愛,有些事情和行為習慣,彼此耳濡目染,現在變得越來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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