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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醉里挑燈看劍(七)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許萱傷了風寒,怕感染了李白,故而李白近幾日都是睡在書房,不料想卻給了李白繼續飲酒作樂的機會。

听從許萱的命令前去給李白送吃食的暮雪回來之後好一陣抱怨︰「離書房還差一段路程,都能聞見滿院子里飄的酒味,更別說進書房里去了,娘子以後可別再給我這個差事了,我寧願幫著後廚的阿福提水桶干粗活,都不想再聞那股子味道了。」

許萱還未說話,朝青先白了她一眼,斥責道︰「怎麼?娘子現在吩咐你去做件事情都開始挑三揀四了?什麼時候膽子這麼肥了!」

暮雪瞅著許萱的臉色,急忙辯解︰「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不知道,下次換你去好了」

許萱看著她們斗嘴,心情好了許多,她起身披了衣裳,對朝青道︰「這幾日都躺在床上,腿都麻了,快扶我出去透透氣。」

說是出去透氣,朝青比誰都了解自家主子,她提醒道︰「娘子今兒個是去不成丹房了,听墨青說,郎主的阿叔明日就要啟程趕往長安,您身為佷媳自然是要與郎主送一程的了。」

許萱聞言,果然滿臉失望的嘆了口氣,沒辦法,李衍耽擱了好幾日的行程,替李白處理好眾多事宜,她怎麼也得道聲謝才是。

「東西可備好了?」

朝青急忙拿出一個小匣子︰「早就備好了,娘子現在可要去找郎主?」

許萱點點頭,被朝青暮雪兩人包的像個粽子一般,這才被允許出了門。

李衍早年因追求仕途,擺月兌商人身份,與李白的父親李客分了家,飽讀詩書,也只能是個小吏出身,這些年來委實不容易。

能遇到自己的親人,而且無論才華還是別的方面,皆高于自己,李衍哪有不喜歡和推崇的道理,奈何自己還只是個待職縣令,未來之事尚不能穩定,又怎能協助李白一二呢?

好在自己這個佷子運氣不錯,再加上自己身為長輩一力促成,竟然娶了前宰相的孫女,也算是他為自己的佷兒盡的最大努力了,以後也只能看李白他自己的造化了。

說起來這也是許萱第三次見李衍,第一次在卿菱園紫荊樹下匆匆見了一面,後來便是敬茶水的時候。

許萱站在李白左後側,李衍便不復之前對小輩的潺潺教誨了,許是敬著許家的緣故,李衍對待許萱也是尊重有加。

「如此日後家中有勞許家娘子了,太白若是有何不妥之處,娘子大可給某寫信,某自當替娘子好生教訓他幾回。」

李衍再怎麼也是長輩,許萱怎好過分要求,急忙道︰「李郎很好,阿叔不必牽掛我們,大可放心上路,莫要再因我們而耽誤行程,倒是我們晚輩的不是了。」

李白笑著扶了下許萱的肩膀,柔聲道︰「今晚算是我們給阿叔的踐行酒,你去讓下人們去準備準備。」

許萱應聲去了,李衍見狀又恢復了長輩的姿態,指點道︰「許氏畢竟是名門貴女,日後相處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李白不甚苟同李衍的話,夫妻相處若是還□□份高低,如何能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呢?但他身為晚輩只有虛心听教的份,自然不敢頂撞。

李衍絮絮叨叨一通,總算是放過了李白,許萱那邊也令人備好了酒菜,兩人自是邊喝邊聊。

李衍此番行程,只帶了長孫李瑞,小少年長得有幾分神似李衍,性子十分開朗。

許萱將安陸最受歡迎的糕點擺在小家伙的面前,看他吃的十分開心,逗他道︰「此番相聚,你十二叔可有教你念字作詩?」

李瑞鼓著腮幫,滿臉認真的答道︰「當然有教,那日在宴會中,阿叔有教我很多東西,只是我年紀尚幼,日後自會明白的。」

許萱被他一副小大人模樣給逗笑了,模了模他的腦袋,又問道︰「那他那日都做了什麼詩,你可還記得?」

李瑞搖搖頭,把嘴里的東西咽了下去,喝了口水才答道︰「阿叔那日並沒有作詩,許使君和我大人都想讓他賦詩幾首,奈何阿叔不願,他說作詩本就不是與人相互攀比,亦不想為討貴人開心而趨炎附勢,故而到最後他一首詩也沒有做。」

許萱不可思議,既然李白並沒有展示自己的才華,那日許自正回來卻高興的在書房喝了半日的酒,不知當時還發生了什麼。

「不過听說阿叔很有人緣,我在外間听不大清,但阿叔每說些什麼,周遭的人都是一通叫好,很厲害的樣子,對了,嬸娘,阿叔有給你作過詩嗎?」少年的一雙大眼楮因為好奇而閃閃發亮。

許萱避開了他的視線︰「沒有,我日日在他眼前,作詩也沒有什麼意思,想來日後會有機會的。」

李瑞歪了歪腦袋,認同道︰「也是。」

許萱笑了笑,知道他小孩子心性,明日定會把這事忘在腦後了。

「娘子,那邊郎主又喝醉了,直拉著阿郎不肯放他離去,兩人現在都喝了一桌子的酒了,明日阿郎還要趕路,您看」

李瑞驚訝的看著朝青︰「大人一向謹慎,怎會在趕路前喝那麼多酒呢?」

許萱心想必是李白不放李衍過去,無奈的起身,安撫李瑞道︰「兩個男人在一處喝酒倒是十分正常,你放心罷,絕不會誤了明日的行程,吃好了等下便去休息,你大人那邊只管放心。」

「有勞嬸娘了。」李瑞起身朝許萱揖了一禮,很是懂事。

許萱拍了拍他的肩,去了李白的書房。

李衍並沒有醉的很厲害,看到許萱還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口齒不清道︰「佷媳來了,太白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罷,日後總會有再見的機會的,阿叔在長安等著你。」

許萱不禁感到頭大,她命墨青等人將李衍拖了回去,又親自和朝青將李白扶進書房的內室里。

李白倒在床上,還不忘看一眼是誰服侍自己,見是許萱,嘴里倒是說的比李衍還流暢些︰「娘子病情好些了?」

許萱無奈,這時候還記得她在生病,真是不容易,趁他酒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不氣我,我也生不了病。」

不料李白突然低聲笑了起來,許萱仔細打量他,卻不知他是真醉還是假醉,醉了有幾分。

「你還好麼?頭疼的話便讓廚房里給你準備醒酒湯來。」許萱伸手模了模他的額頭,冰冰涼的,不知是不是冷著了,便把被子給他掖嚴實了,又令人把門窗都關嚴了。

「你要走了?」李白忽然開口問道。

許萱還以為他睡著了,聞言不解道︰「誰要走了?阿叔麼?他已經回房睡了,明日還要趕路,你總不好一直拉著人家喝酒的。」

李白卻睜開了眼楮,狹長的丹鳳眼因為醉酒而變得更加明亮,淺淡的眼珠一錯不錯的盯著許萱,張了張嘴︰「不是他。」

不是李衍?那他問的是誰,難不成是自己?

許萱答非所問,指責道︰「你又醉了。」

李白垂下眸去,像是受到訓斥的孩童一般,乖巧又難過的答道︰「是。」

真是醉了,平日里他怎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許萱不再忍心說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胸膛,哄小孩一般︰「快睡罷,明日就好了。」

李白听話的閉了眼,許萱見他呼吸逐漸均勻,以為他睡著了,準備離去,不料衣角突然被扯住。

見許萱回頭疑惑的看著自己,李白忍著困頓,禁不住強撐著還是問了一句︰「今晚,你又要派誰留下服侍我?」

語氣里竟然還帶了一絲絲的埋怨,許萱覺得是自己听錯了,心想自己畢竟已為人妻,還是要適當的賢惠一些,于是試探道︰「李郎若是不舒適,妾身便留下服侍。」

听了這話,李白像是松了口氣,又似被滿足了一般,眉眼間俱是歡喜,不過也只是一瞬,隨即他又恢復了以往淡然的神色,松開了許萱的衣服,閉上眼道︰「不必了,你身子剛好,莫要再生了病,讓墨青在一旁伺候便可,其他人均可不必。」

許萱模不透他的想法,只好遵從他的話,墨青剛好回來,許萱囑咐過後便放心的回去了。

朝青看著許萱今夜又是獨眠,拿了自己的枕頭對許萱道︰「娘子晚上睡著可冷?奴婢身子熱,若是娘子不嫌棄,奴婢就陪娘子一同睡。」

許萱卻朝她擺了擺手︰「不必了,我喜歡一個人睡。」

朝青抱著枕頭沒有回去,聲音低了下去︰「郎主這幾日都是睡在書房,其實娘子現在已經好了,即便郎主酒醉,也可回房休息,不必一直睡在書房,這樣也說不過去啊。」

許萱當然知道朝青的意思,只是現在讓她腆著臉讓李白回房睡,這話她是萬萬說不出口的,而且她現在還不習慣和人同塌而眠,總覺得很不自在。

「他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你就不用操那麼多心了。」

許萱打發了朝青回去,自己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被窩里其實是有湯婆子的,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那夜似火一般滾燙的體溫,耳紅心跳的喘.息,熱度慢慢的燃遍她的全身。

李白手握佩劍,拿袖袍來回擦拭︰「元道長現在提起,是不是為時已晚了?」

元丹丘哈哈一笑,眼中帶著戲謔,指著李白手中短劍,問道︰「太白莫不是晚間與娘子睡覺時,也帶在身邊罷?」

這倒沒有,他是先放在了書房,才去尋的許萱。想自己這麼多年來,從未讓此劍離過身子,怕許萱膽小多疑,只得暫時分離。

但這些畢竟是私密之事,他不打算同外人道,于是轉移話題︰「如今遇上這瘟疫之事,元道長的長安之行怕是要延緩數日了,不知胡道長是否會怪罪于你。」

元丹丘絲毫不在意道︰「家師心胸廣闊,從不在意這些小事,何況途中遇此災難,也合該是我的緣分,能幫上一幫,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

說罷,頓了頓,他又道︰「想來太白近來流連于溫柔鄉內,不曾听聞,至今,已有六十三州發生水災,十七州霜旱,今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啊!」

李白駭然,元丹丘又道︰「你以為到現在撥給鄰水縣的餉銀還未到是何因由,除卻官員層層剝扣,余下的還不夠這些地方瓜分,指望朝廷相幫,那可是黃花菜都涼透嘍!」

李白面色鐵青,即便如今聖人是一位賢君,也避免不了某些蛀蟲從中攪合,看來鄰水縣的百姓,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觀元丹丘還是玩笑的心思,他推了推李白的肩膀,打趣道︰「听聞太白曾在廣陵一夜散盡三十萬錢,想來隨便摳出一些,也能救濟救濟這些百姓。」

李白面帶尷尬,隨即遺憾的搖搖頭︰「若真如元道長這般說,李白必不會藏私,只是那次幾乎是散盡了所有錢財,後來迎娶許家千金,還是阿叔掏的錢,不過」

「不過怎樣?」

李白猶豫道︰「不過,若是給某一些時日,倒是能弄到,只是怕鄰水縣的百姓等不得」

元丹丘仿佛只是為了調侃李白,並不把此事當回事。

「眼下根本不是錢的問題,這瘟疫如此凶猛,除卻你我二人,哪還有人敢往前湊?現在最缺的不是銀錢,而是救命的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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