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和古斯塔夫的事過去快半個月了,白尹還會不時想起與古斯塔夫一起玩鬧的場景︰他跑來跑去要白尹陪他玩打仗游戲,他會扯著米婭的辮子大笑,聖誕節兩個小家伙拉著睡眼惺忪的白尹堆雪人……
如果可能,白尹希望永遠沒有見過,古斯塔夫那悲慘至極的死亡面容。
再多言語也無法表達那份驚懼,怕是這輩子,白尹都不會忘記孩子們受到的傷害,無法不記得她親身經歷的震撼與憤怒。
生活仍在繼續,白尹請了三天假期,調整好心態再次回到工作崗位,又是一個月流水般飛逝。她的工作得到站點負責人的肯定,護士長勞拉女士額外派給白尹一份工作。
額外的工作就是,每月第二個星期,到沃爾夫斯堡的醫療服務隊,為那里的站點提供語言方面的協助。
白尹欣然接受,此時戰爭還未爆發,等到那時醫療服務隊里的醫生、護士、志願者們都會被一一派往前線,她相信自己也不會被遺忘,派去前線的日子指日可待。如此一來,她要找陸軍哈特曼少校的幾率就會高出很多了。
原本首次去沃爾夫斯堡,勞拉女士是要陪同白尹一起去的,可臨時柏林總部急會,勞拉只好畫了張手繪示意圖給白尹,讓她自己找過去。
拿著「簡筆畫」的白尹,無怨言的上了路。電車當當往前行,她被搖晃的昏昏沉沉。不知過了多久,驟然響起驚天動地的踫撞,震的車里每一位乘客猶如親臨地震現場。
電車司機拼命拉住手閘,在一陣像要卡斷鐵錨的干澀緊急剎車聲後,整個電車大力顫抖了起來,好不容易停下慣性作用,全車人員靜了一秒,「奮力」哇哇大叫,白尹不例外地跟隨大眾尖叫。
眾人還在此起彼伏的喊叫,白尹想到什麼,頓時卡了殼,她條件反射地沖到了車頭窗戶前。
「是運輸車和轎車相撞!」有人大喊。
「喲!這轎車頭都鑽到卡車下面去了……慘了啊!」
「大家快來幫忙啊!」電車外頭有人高呵。
「有沒有醫生?這里需要救助,有沒有醫生……」
大街上熱鬧非凡,各種聲音亂哄哄的糅雜到一處,白尹二話不說,頭一個沖出了車廂。
21世紀的她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路人乙的師父墨晉所救,聯想到自己的生命,白尹立馬就激昂慷慨了,似乎那兩輛車里有著她最親的人。
有人把沒有卡住的傷員,從車上小心翼翼抬下,平放到了路邊,白尹匆忙上前出示了工作證︰「我是醫護人員,我來檢查一下受傷人員的傷勢。」
兩個抬人的男子看了她一眼,先是因為她的亞洲相貌略一吃驚,不過馬上恢復過來,對她點點頭︰「她的腿好像受傷了,您給她看看,她就交給您了。」
「嗯!」
「一會兒警察就會來處理的。」
白尹︰「好的。」
「小姐,不要怕,我會在您身邊的,您覺得哪個地方痛?」白尹跪在傷者旁,一邊查看她的傷勢,一邊柔聲安慰。
「唔,我渾身都痛,媽媽……」
白尹抓住女孩的手用力握住︰「您沒什麼事的,就是骨折了,這個是有點疼的,您的母親……」
她回頭看了看事故現場,人越來越多,從外街跑過來的警察吹著哨子,正在驅趕聚攏過來妨礙交通的市民,白尹咽了口口水,道︰「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女孩害怕的情緒在白尹溫柔的撫慰下漸漸有了好轉,白尹拿出手帕輕輕按到姑娘擦破皮的額頭上,試圖給她簡單的止血。
「這里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聲音由白尹頭頂兜頭落下。
「兩車相撞了,有人受傷……救護車還沒有到嗎?」白尹猛地抬頭,霎時,撞入一對燻衣草般的紫羅蘭雙眸里。
「白尹!」喜形于色。
「教授!」驚喜加交。
喜出望外後,回到現實世界,艾德里安教授恢復冷靜︰「走,我有車,我們先把她送去醫院。」
「好!」白尹站起來,又往事故現場探了探腦袋。
「你在看什麼?」
「看看還有沒有人要一起送過去。」
他手一指︰「你待在這兒,我過去看看,順便把車開來。」
一小時後,沃爾夫斯堡第二醫院。
艾德里安和白尹將二名傷員——女孩和她媽媽送到了這家醫院。
幸好事故兩車,車速不快,只有一人受了重傷,是轎車司機,還有多人受輕傷,其余無人死亡。事故原因沃爾夫斯堡警察還在調查,初步估計是汽車失靈所致,艾德里安教授如是對白尹說道,她一時沒忍住,失禮的笑了。
對上他怪異的注目,白尹斂容趕緊解釋,生怕他誤會了她在幸災樂禍︰「我一直以為德國制造的車,不會有失靈的時候。」
艾德里安教授挑眉︰「你很相信德國制造?」
白尹聳聳肩︰「我听過一個小故事,說是有一個德國人坐上一輛10年沒有用過的車子,車子發動不起來,他會說︰為什麼車子不能開了?一個日本人踫上這樣的情況,日本人卻會說︰為什麼車子還能開?」
「……」
一時沉默,兩人快走出醫院大門了,艾德里安教授突然笑起來,說道︰「有意思。」
白尹也笑了——嚴謹又一根筋的德國人,對這類幽默、笑話,反應會很慢,因為他們要思考很長的時間,才能弄明白意思,所謂反射弧很長。
「準備去哪?我送你吧!」
「嗯,您若不送我,我準備求您送我呢!」
艾德里安教授發出爽朗的笑聲︰「那麼,你想去哪呢?」
「我要去沃爾夫斯堡的醫療服務隊,勞拉女士給我手繪的路線圖被我在事故中弄丟了。」
「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艾德里安教授伸出胳膊肘兒,邀請似的拍了拍,白尹眨眨眼不明所以,他睇目暗示,她慢了半拍才會意過來,臉上一訕伸手環住他的胳膊。
「謝謝教授!」
「很榮幸為您服務,小姐。」
白尹樂了,首次听到艾德里安教授用標準禮儀,一本正經的跟她說敬語。
「您就不要對我用敬語了啊!」
他也跟著微笑︰「可以,不過,你最好也叫我艾德里安。」
這……「您是我的老師,我不可以對您無禮的。」
「不過是個名字,而且你已經畢業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父親?」艾德里安-馮-格萊姆俊朗的臉上露出憂郁的表情,「我不至于這麼老吧!」
是啊,她今年19歲了,他30歲,如果他有她這麼大的女兒,不就等于他11歲時生了她???噗,很難接受,很難想象==︰「……沒有,您很年輕,艾德里安。」
她立即妥協,不就是叫個名字嗎?而且佔便宜的可是她,她還顧忌什麼呢?